大道小說網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戰馬 文 / 曉風
「反了?」
張溥拉住這個錢府管家,自己手一伸便接過了抄錄的塘報。
他也顧不得錢謙益的不滿,拿起塘報便看。
看畢,竟是十分失態的笑將起來。
眾人這才又把塘報接過來看,原來五月初六和初九這兩天,兩股受了招安的賊首分別殺了本地的知縣,然後舉旗重反。
張獻忠還將賄賂名單書寫在谷城縣各城門和顯要地方,將湖廣一帶不少官員的臉皮都一把扯了下來。
張部和羅部加起來六七萬人,精兵也有四五萬人,湖廣一帶,真正對兩部有威脅的官兵便是湖廣總兵左良玉和河南總兵陳宏范兩部兵馬,加上副將張任學,羅岱等部,還有方孔昭的巡撫標營兵馬,加起來的可戰之兵與賊兵相差不多,算是勢均力敵的局面。
不過賊兵向來不會與官兵做勢均力敵的決戰,官兵強賊則走避,官兵弱則蜂擁而至,所以多年剿賊,除了洪承疇和盧象升屢有建功,孫傳庭也立下功勞外,其餘各總督巡撫並各鎮總兵官,有建樹的極少。
「妙,妙,妙!」
張溥連聲三個妙字,一時狂態畢露。
錢謙益亦沉聲道:「八大王反,湖廣之事不可問,局面越壞,皇上越不可能叫楊文弱當首輔。」
道理是明顯的,楊嗣昌專責軍事,軍事局面一緊張,皇帝隨時可能派他出京督師,哪有首輔離京的道理?
如此一來,周延儒的復起之路,確實是障礙一空。
眾人都面露喜色。這幾年,東林有勢孤之感,溫黨勢大,薛國觀配一個張守仁,把山東一帶東林勢力壓的死死的,陳子龍這個不爭氣的都和張守仁混在一起,簡直斯文喪盡。
一旦周延儒復起,東林與復社勢力籠罩天下,到時候,又是「眾正盈朝」的局面了。
眾人皆喜,只有鄭元勳搖頭道:「阮之鈿被殺,以身殉國了。局面崩壞,非歡喜之時啊。」
張溥收斂起狂態,鄭元勳悲天憫人的情懷卻是叫他覺得膩煩,天下事想不壞,捨東林復社其誰?
東林復社不掌權,天下事想不壞也不可得啊。
「鄭某人真是婦人之仁,不是可共事之人。」在心底對鄭元勳下了一句評判後,張溥也是面露哀痛之色:「天下事,將盡在吾輩之手,阮公英靈不遠,會明察而欣慰的。」
眾人眼神似哀似喜,只有鄭元勳心中鄙薄眼前幾人,但亦知無可擺脫眼下的局面,放眼四周,讀書人要麼好出大言,要麼黨同伐異,要麼就是張溥這樣狂妄自信之流,或是乾脆貪鄙下流,根本不知國事為何事。
「天下智識之士皆如此昏聵,未有救時之人出現,我大明天下,危矣!」
鳥鳴在側,花香在前,一池碧水蕩漾,風景如此,粉牆外是市井太平之聲,鄭元勳卻是在心中這樣狂喊著。
……
……
七月初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萊蕪各地的麥收早就結束,而夏稅的徵收,應該正當如火如荼之時。
在往年的這個時候,催科的各層官吏已經四處下鄉,張貼黃榜,規定各家各戶完糧納稅的份額和應繳納的時間,尋常農戶,在這個時候就得加緊收糧,收了糧再加緊時間變賣成銀錢,然後再到官府指定的地方繳納……交稅也是要宜早不宜遲的,如果給吏目老爺們塞的銅錢不夠,老爺們就是有本事叫你每一次都領到排在最後的簽,人家已經交完,你一天隊白排,老老實實回家等第二天,等第二天再來,一抽還是排在隊伍後頭的簽,繼續白排。
這麼一天一天的下去,一旦超過規定時限,就得按比例收延時的費用,或是直接拉去打板子,明明你天天來排隊交稅,老爺們就說你是故意延誤……這個理你沒地方說去,能說通這個道理的就只有那麼一點可憐的銀子。
這天下事就是這麼敗壞的,黃榜是國家正賦,老爺們分肥的手段一樣也不少,到白榜下時,更是花樣百出,大明的稅在皇帝眼裡看著是不多,但只要皇帝你敢一畝地加二分,下頭的人就敢乘以十倍來收!
這陣子萊蕪的情形卻是和往年不同,打鑼下鄉的老爺們不見蹤影,那些經制的三班衙役都縮在城裡頭不出來,幫閒差役們也是卷堂大散,再不敢應承差事。
事情的變化,是出在一個月前。
五月初的時候,萊蕪境內就突然鬧起了響馬。
東一股西一堆的,都是騎著高頭大馬,人高馬壯十分剽悍,甲胃鮮亮馬刀鋒銳,還有自生火銃,打起來不需要火繩引火,扣動扳機就砰砰直響,打的萊蕪縣少量的駐防軍和鄉勇鬼哭狼嚎潰不成軍……
兩個月功夫,整個萊蕪縣境內所有的基層行政已經是事實上的癱瘓。
這些響馬也是怪,專打官府的人,不管是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反正哪個老爺敢出城,一準被埋伏,這些老爺的轎夫從人打高腳牌的和吹鼓手被殺了好幾批,打那之後,老爺要出城自請隨便,卻是再沒有不開眼的給老爺您抬轎子啦。
除了打殺老爺身邊的人,對這些老爺卻是客氣,經常是空空一頂轎子丟在路邊,響馬們忽哨一聲便走,丟下大老爺戰戰兢兢的坐在轎中發呆。
老爺們困在城中,士紳們也是縮著不敢出來,誰出頭,準被滅。
保甲們重則丟腦袋,輕則被痛打一通,幾次下來,鐵打的漢子也軟了腰板下去。
號稱四老爺的典史官是負責一縣治安的佐雜官,一般也就是舉人或監生的身份就行,是佐雜官兒,得看正印大老爺的臉色行事。
這幾個月,萊蕪縣的典史換了好幾批,反正上頭派一個過來,幹不到十天半個月就準得辭官走人,城裡頭是徐知縣拍桌打板的逼迫典史帶著鄉勇弓手平亂,城外頭卻是嘯聚如風狠厲無比的響馬,這夾板氣可真不是容易受的,哪怕這官位是拿銀子買的,這會子也只能趕緊走人……誰***願伺候誰幹去!
法令不行,賦稅自是征不上,正賦如此,那些雜派更加不提,什麼驛站的乾草,勞役,鋪捨征發,商舖和買,這幾個月萊蕪的百姓真是跟過年一樣,走路都是揚塵帶風……很多人私下說起來都是有點大逆不道,原來這天下沒官府沒皇上,日子竟是這麼好過來著?
這一切,都得感激那些專門給官府搗亂的「響馬」啊……
……
……
李勇新的裝備,是現在典型的浮山突騎兵營的具裝。
一副重三十斤的鐵甲,一桿馬上用的長兵器,或是長刀,或是利斧,或是馬槊,或是騎矛,總之什麼趁手用什麼。
李勇新用的是長槍,和鐵甲一起,都由他的第二匹馬駝帶著。
另外還有腰刀一把,火銃一桿,這卻是隨身攜帶。還有水壺、毛毯、牛皮帳篷、乾糧等。
每個人都是一騎雙馬甚至三馬,輔兵們負責照料馬匹,平時餵馬涮馬,趕大車帶輜重,戰時則一人拉住十來匹馬,當成臨時的拴馬樁。
馬匹足,人手足,這陣子,李勇新帶著人在萊蕪縣撒歡的練兵,把那些新兵小伙子們帶的黑而瘦,但一個個都是精強健壯,上下馬都有了個騎兵的樣子出來。
他和朱王禮,卻是都得償所願,成了一營之主。
張守仁在騎兵營上也是不曾小氣,戰馬源源不斷的在買,現在南方戰事吃緊,幾個大軍鎮都在買馬,勳陽那樣的窮軍鎮才一萬來人都有兩千匹戰馬了,一年報銷軍餉二十來萬,張守仁現在開了金礦,遼東貿易進行的也是十分順利,到七月時,二十萬畝屯田收了九十萬石糧,扣除給百姓的,手頭最少還落下四十萬石以上。
財大氣也粗,戰馬買的多,浮山戰馬數字已經超過一萬,在年底之前,肯定能超過兩萬匹。在明年之前,挽馬將超過五萬匹。
挽馬除了軍中所用,還大量的分配給各農莊。北部遊牧民族有的是馬,但不一定是合用的戰馬,大明內陸的挽馬也是很多,買起來也不貴,十兩銀子上下就能買到不錯的挽馬了。
耕牛缺乏,不是一兩年能解決的問題,用挽馬代替耕牛,兩馬一犁的配置,在耕地上不比耕牛落後。
習慣用馬,平時也可以騎行,十年之後,浮山以下將出現大量合格的騎手。
一個民族的農耕習慣,其實也是和兵員素質息息相關,西漢時,召良家子入伍,上手便是強軍,就是因為當時的上谷漁陽和河套地區的漢人也是在放牧和農耕兼而為之,漢家子都下馬能耕作,上馬能騎射,十分的剽悍武勇。
戰馬足夠,騎兵的分派上就有了區別,索性分成兩個營。
李勇新這個營,每人一桿馬上用的自生火銃,甲胃裝具都好,是個能馬上突騎和下馬做戰兼備的突騎營。
朱王禮的那個營就是槍騎兵營,自生火銃數量不多,全部是長槍大戟和粗重的長兵器,人員也是以粗魯大力為主,訓練也是以馬上格鬥和衝陣訓練為主。戰馬都是刺聾耳朵,方便指揮和突陣,除了將士穿五十斤左右的重甲外,每匹馬都有具裝,雖不能和隋唐時真正的重騎兵比華麗,但實戰上,可能還猶有過之!
有現在這一身裝具和艱苦的訓練,騎兵營的每個將士,每時每刻都是在想著要如千年以前那樣,漢家數十萬騎突騎北上,勒石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