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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百四十七章 左鎮 文 / 曉風

    方孔昭如此盛氣凌人,張部將領們都怒目相向,一見如此,勳陽和湖廣的文官也是瞪眼過來,不管如何,武將豈能凌駕於封疆之上?

    正緊張之時,只見內院承啟官走了過來,高聲傳呼道:「請登州鎮副總兵張大人!」

    張守仁以眼神警告了自己的部將們……孫良棟和黃而加上錢文路,三個不省心的已經做到參將,但年未滿三十,都是不省心的主,此時正一個個叉著腰昂著臉,一副挑釁的神情,勳陽和湖廣的標營中軍將領也有幾個桀驁不馴的,為了自己的老大們也正是一副鬥雞的模樣。

    登州鎮剛至,要是鬧什麼事出來就成了笑話了。

    承啟官引領著張守仁穿過白虎堂,再過一個大院,來到一個小院面前,月洞門前站著手執寶劍的護衛,豹尾旗也是移於此事。從月洞門望進去,竹木深處是一座明三暗五的廳堂,雕欄副棟,十分精緻,華美異常。堂前懸朱漆匾額,上有熊文燦手書的「節堂」二字,熊雖然被逮,手書卻一時沒有除去,也可能是楊嗣昌與熊文燦有舊,而且有點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不顧晦氣,並沒有叫人除下。

    裡頭傳事官已經在高叫:「張鎮台到!」

    隨後節堂中便是一聲「請」!一位中軍副將小跑著過來,對張守仁拱手相迎。楊嗣昌的督師標營剛剛搭建,人手並不充足,而且他的夾袋中也沒有什麼大將之才,可想而知標營將來亦不會有如何高明的戰鬥力,這個標營副將,比起張守仁來就差的太遠了。

    到了節堂門前,一個侍從官員連忙打起猩紅緞鑲黑邊的夾板簾,張守仁緊走幾步,在階上拱手道:「登州鎮副總兵張守仁奉命前來請見督師大人。」

    「國華將軍,請進,請進!」

    楊嗣昌早就打定主意,對張守仁要用以柔克剛的手段來拉攏,連恩威並施的想法也是沒有。當年浮山營北京之行,互相鬥了幾次法,他對張守仁和其部下也是較為瞭解了……都是真正能做事,也願做事的人,自己在兵部時,見識小了,刁難有功將士,犯了書生意氣的毛病,其實原本沒有仇怨,何必一定要弄出對頭來?

    有此見識,也是因為種種因素在內,總之此時楊嗣昌已經沒有了在外頭白虎堂時的威嚴和督師的架子,張守仁報名之前,他已經站在門前,報名之後,楊嗣昌就是走下階來,滿臉堆笑著道:「國華將軍,請進,請進,請進!」

    一迭三聲請進,足見誠意,屋中幕僚,更是全部站在門前,看到張守仁,齊涮涮的都是躬下身去。

    此次請調浮山軍,固然是吳昌時弄出來的花樣,但對楊嗣昌來說也是一個十分好的主張,浮山兵精銳,原本皇帝是考慮調於北方,但楊嗣昌南下請調這麼一支強兵,亦是不好拒絕,所以才有張守仁此行。

    為了不叫張守仁生出嫌隙,楊嗣昌已經與張若麒為此事生份,甚至幾近決裂,有此態度,足可叫張守仁釋疑。

    「國華將軍,請坐。」

    「謝督師大人賜座。」

    都是政治上的大人物了,有些事情,可以通過旁枝末節和態度來看出,並不需要付諸於語言,楊嗣昌的行動如此,張守仁也是十分配合,過去的仇怨,盡可拋開。

    兩人對視一眼,俱知對方心意……有話可以直說,不必弄太多虛文了。

    「國華將軍,年前佈置進軍,可否?」

    「只要足餉,以本鎮兵馬為前鋒先導,其餘各鎮配合,搗賊腹心,平賊不難。」

    「獻賊狡猾,且麾下多精兵銳卒,將軍切不可輕敵。」

    「督師有所不知,陝寇所倚仗的不過是官兵紀律不好,將領沒有決心,本鎮兵馬恰恰相反,打敗流賊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難就難在餉械不齊,將領畏懼怯戰。」

    「將軍所缺糧餉,本督師一定補齊完全。今有將軍在此,諸鎮怕也不會有多少畏懼怯戰之心了。」

    張守仁笑了一笑,答說道:「就怕求功心太切,也不好。」

    他的話大有深意,但楊嗣昌也是沒有明白過來,他急著建功,要說是求功心切,楊嗣昌這個督師輔臣,應當是湖廣前線的第一人了。

    崇禎的脾氣,還有誰比這位督師輔臣更瞭解呢?

    ……

    ……

    數日之後,勳陽以西的一座堡寨的正堂之中,一個古銅色臉皮,身高和身材俱是中等的中年男子,穿著居家的便服和短靴,正在青磚鋪就,而此時卻鋪了厚厚一層狼皮褥子的地面上來回的行走著。

    「馬寶,你這廝有沒有誇大其辭?」

    轉了一圈之後,這個中年男子用銳利之極的眼神,掃視著站在房間門前的一臉風塵的參將。

    馬寶自襄陽趕回,一路直到勳西,在經過重重疊疊的營寨之後,才能抵達左良玉所在的核心區域。

    左良玉的部下在經過羅猴山的損失後,一度不足萬人,但此役核心損失不大,精銳大半還在,將領也都無事,左部真正的打擊是在朱仙鎮一役,精銳幾乎死光,有經驗的將領也死的差不多了,後來在武昌一帶建立的軍隊不過就是拉來的夫子和民壯,核心兵馬才三萬,精銳怕是只有三千。

    他原本駐湖廣,與勳陽不是一個防區,楊嗣昌到達之後,第一批就召見了左良玉,對他勉勵有加,同時賜平賊將軍印。

    左良玉不僅不如楊嗣昌預想的那樣感激涕零,竭誠效力,相反,他對自己被移鎮到勳西地方感到十分不滿。

    勳陽的富裕程度和舒適度比起湖廣當然差的遠,左部在湖廣經營很久,算是地頭蛇,現在叫他們移鎮勳西,背後是商洛大山,前面是勳西一帶的大山,除了山還是山,苦不堪言,士兵和將領都是頗多怨言,左良玉自己也是十分不滿,此次楊嗣昌再度召集會議,他對出征打仗並不熱心,認為年前進軍沒有多少勝算,所以這一次軍議他並不上心,只是派了馬寶這個參將去參加軍議,以示對楊嗣昌將他移鎮的抗議。

    在左良玉的打算之中,明年夏秋之時,官兵調集的人數多了,兵餉充足,那時候不妨打上一打,如果能立下戰功有封爵的可能,還算不壞,否則的話,一個平賊將軍的稱號算什麼?大明的將軍號,大將軍最為尊貴,上一個大將軍是萬曆年間的麻貴,距離現在已經幾十年了,然後就是鎮、征、平,鎮朔將軍是楊國柱這個宣府總兵,還有虎大威這個征西將軍兼大同總兵,張守仁只是副總兵卻已經是征虜將軍,將來可能加征虜左將軍或右將軍去打東虜,而且也是太子少保,想想自己,擁兵數萬,麾下節制的副將和副總兵就有十幾員之多,且早就成名,他當總鎮大帥的時候,張守仁還只是海邊的一個熬鹽的百戶,憑什麼就已經爬到了他頭頂上去?

    懷著這種不平,左良玉更是不願意效力了。

    但馬寶回來,言明襄陽情形之後,他的心思就為之一變。

    「方撫台怎麼說?」

    「方撫台當然不會說與一個後生晚輩的武將去爭功,但末將看情形,撫台大人可能會向均、竹一帶動手,那裡是曹操和過天星的兵馬多些,獻賊兵馬,多半是在往陝西交界地方,也就是勳陽西北一帶,離咱們要近的多。」

    左良玉又不出聲了,繼續陰沉著臉,在房間裡頭來回的踱步。

    湖廣勳陽一帶是陰冷潮濕的地方,一到冬天,雖然絕對溫度不如遼東那麼天寒地冰萬里冰封的看著嚇人,但一過十月,天氣也漸漸接近結冰的溫度,早晨起來,簷頂都掛著短短的冰稜在上,路面也會凍起來,屋中也十分濕冷,左良玉雖是北方人,但此時屋中生了好幾個火盆,辟里啪啦的燒的十分熱鬧,把屋子裡頭也烘的十分暖和。

    屋中有幾個左良玉的心腹幕僚,還有他的長子左夢庚亦在,其餘一些左營大將也是在屋中等候,各人被火把臉烤的通紅,有幾個大將額頭上烤的冒汗,卻是根本不敢抬手擦拭。

    「馬寶你來回奔波辛苦,下去吧!」

    左良玉思忖再三,先叫馬寶出去,接著又向一個雙手按在膝上,穿著一身鐵甲的中年將領笑道:「劉將軍,你立功的機會到了。」

    一聽他說,這個姓劉的將領連忙起身,答道:「國能自反正以來,無時不想報效朝廷,以洗前罪。如果大人要在此時突襲獻賊,國能願為前驅,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這人便是赫赫有名的闖塌天劉國能,是和李自成及張獻忠、羅汝才齊名的義軍領袖人物之一,也是陝北延安人,和李自成等人都是大同鄉,麾下有幾千精銳,都是農民軍中百戰餘生的悍卒,其中還不乏是當初從延綏和榆林等軍鎮嘩變出來的邊軍勁卒,打了十年以上的仗,這些精銳全是百戰餘生,所以劉國能原本的幾萬兵馬在他投降招安後散去不少,但核心最少有兩千精銳留了下來,這也使得他很快被授給副將軍職,撥到左良玉麾下任職。

    因為多年造反,所以劉國能對諸多義軍領袖的打仗方法和作風都十分熟悉,也使得左良玉對他十分倚重,馬寶從襄陽回來,稟報重要軍情之後,左良玉也是第一時間將劉國能召過來,如果有所舉措,當然也是派劉國能為左軍的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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