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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百零二章 教導 文 / 曉風

    這般的話說出來,足見萬元吉還算赤誠君子,換了別人,巴不得看笑話才好。

    張守仁拍拍他手掌,十分含蓄的道:「督師大人會明白我的心思,監軍大人回去一問便知道了。」

    「如此,下官拜辭伯爺。」

    「好走,一路順風!」

    一場大熱鬧,就此收蓬,楊嗣昌自恃身份,不肯前來,文武官員自是紛紛散去,再因方孔昭一事,肯赴湯餅會的文官也急劇減少,除了少數守土有責的地方官員不敢不來,諸如管糧通判或學官一類的官員,就此絕跡。

    倒是左良玉和猛如虎等大將又在太平鎮耽擱了兩天,隨同張守仁一起校閱軍伍,觀看浮山軍打靶訓練,張守仁看他們確實有意學習,索性還叫車炮營和兩個火銃隊一起合練了一起。

    千標火銃純流齊射,六百餘門火炮次第開火。

    聲勢之大,火力之猛,令得猛如虎賀人龍左良玉等一眾武將面無人色,甚至有個副將看的戰慄起來。

    都是帶兵大將,於馬上領軍突擊的事也不是沒有過,有親軍,有家丁,有良甲,為將領者殞命喪身者不是沒有,但是極少。

    但在登州鎮的這樣的火力面前,什麼重甲,良駒,親軍隊和家丁蒼頭,全是白給。

    一旦碰上,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能否活命,純粹就是看運氣。

    而當看到魯密銃手隔二百步外瞄準射擊,十射九中之時,所有大將都是面若死灰了。這些魯密銃打的又遠又准,子藥呼嘯而過,在靶場上百步開外還射穿重甲,要是中了這一槍,還能了得?

    怪不得獻賊亦死在此銃之下,眾將聽說之後,一時都是有恍然大悟之感。

    當下還是賀人龍先開口,然後左良玉等人接上,每人都討了一兩桿魯密銃在手,細細打量,預備回去叫人仿製。

    「其實這些工部皆有,萬曆年間,一次交割魯密銃五千桿。」張守仁見眾將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解釋道:「只是這些銃保養困難,訓練亦難,對子藥要求亦高,九邊的邊軍將帥喜用騎兵,於火器不大愛用,所以其銃名聲不揚。|要說我這裡的魯密銃,其實並不比工部所出要強出什麼。」

    「由此可見,只要將領用心,則可變他人手中廢物為寶矣。」

    猛如虎是將門世家,於軍伍之事毫不陌生,對器械懂得的也多,這兩天看下來,張守仁軍中的東西其實基本上工部都有出產,甚至工部所出的火器要比登州鎮複雜和種類豐富許多,只是工部所出質量參差不齊,而使用火器費事費錢,所以九邊重鎮都不愛用火器。

    現在看來,不用火器可能打敗仗,丟官喪命又復丟人,而以張守仁總結的,養幾百家丁的花費,也夠養幾千火銃手,相比較而言,真想打仗的話,還是訓練精銳火銃手要合算的多。

    「未知訓練銃手,大將軍有何秘決教導我等?」

    「末將營中亦有銃手,然而臨陣全無威力,尚不如刀矛手,未知這施放火器,有什麼要決麼?」

    在登州鎮的大營中呆了兩天,這些算是大明西北和南方系的將領們已經被張守仁徹底折服,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們對登州鎮及張守仁的武勳還有什麼疑慮的話,到這個時候,也就只剩下敬服了。

    能叫左良玉和猛如虎這樣資歷的大將真心誠意的詢問,他們對張守仁的敬服,由此亦可見一斑。

    張守仁微微一笑,反問他們道:「猛帥,左帥,還有諸位將軍,未知軍旅之事,最要緊的是什麼?」

    「精器械,足糧餉?」

    賀人龍有些猶豫,但這兩樣正是他的軟肋所在,所以還是先這般回答。

    一邊的湖廣鎮副總兵張任學不屑道:「此乃軍旅必有之事,豈能是致勝之因?依末將來看,當是將領知兵。」

    他是文吏出身,此話當然不會被眾將贊同,當下人人搖頭。

    「當是嚴明軍紀罷?」

    左良玉由一小校,至都司,然後被尤世威推舉為將,連夜拜為副將,然後領騎兵出擊,解寧遠之圍,一戰頗有斬獲,最終成大將。

    十年之間,由普通將領而至領軍數萬的鎮帥,終獲平賊將軍賜號,並且多次擊敗羅汝才和張獻忠所部,論說起來,這個將領並不是草包。

    他在後世的壞名聲,主要是崇禎十三年後漸漸由跋扈而成為一個事實上的藩鎮,做事全無公心,遇戰則潰逃,平時縱兵為賊,做起惡來比流賊還要凶狠殘忍百倍,在明亡之時,又率部威逼下南京,在內耗中死去,蓋棺論定,留下了百世難洗涮的臭名聲。

    但在此時,尚且是一個有本事的將領,深思之下,張守仁頷首點頭,答道:「其實都是要緊的。無有足餉,不足訓士卒,無餉,則無軍紀。而餉足士卒訓練,亦要有精良器械,最後將領自然也要知兵方可。」

    一番話將眾人都肯定了,在場發過言的都是面露得色。

    「足糧餉,精器械,嚴軍紀,苦練兵,缺一則不可。」張守仁繼續正色道:「挑兵在精不在多,兵多徒增負擔,全無實效。戰場之上,市井之徒出身的兵油子最易動搖軍心,率先逃走,有此萬兵,不如一個質樸農民出身的好兵。而帶兵,要一視同仁,恕本將直言,將領蓄養家丁越多,則營兵越不思戰,有家丁游騎,最大戰果不過可斬首數十,想要獲全功,難矣。有多少餉,養多少兵,少養家丁,盡量一視同仁,平時足其飯蔬,戰時則必定見到士卒效命。本將經驗如此,諸帥都是老行伍,請細思之罷。」

    張守仁所說的,其實是明軍最大的弊病。

    家丁敢戰,但是是以營兵十倍的代價養出來的,而且家丁很少突陣,只是在追擊戰和逃命時才有用處。

    在關寧薊鎮和宣大一帶,將領多則過千,少則幾十家丁,皆是騎兵,遇北虜和東虜游騎便戰,割了幾顆首級就算有功勞,在大戰時,一旦遇敗,家丁則護主將逃走,將領脫難後,感覺家丁有用,於是又繼續倚重家丁。

    這樣成為惡性循環,很多將領根本看不出此點,張守仁此時一說,猛如虎和左良玉都是面露深思之色。

    半響過後,左良玉向賀人龍笑道:「賀將軍便是貴精不貴多,怪不得士卒雖少,卻人人肯效死命,多有戰果。」

    賀人龍的兩千兵馬多是賀氏族人和米脂鄉親,除少數家丁外全是營兵制度,一個鍋裡打飯吃,所以遇戰多肯出力,兵馬雖少,戰果不比那些統兵過萬的大將差什麼。張守仁總結的時候,他先是驕傲,不過後來想起什麼來似的,面色也變的十分難看。

    此時左良玉誇讚,他便擺手道:「若說一視同仁,挑良家子入營苦練,此事在末將來說還算好辦,但足糧餉,精器械,我秦兵因為地方太苦,向來這是辦不到的事。看來想要如大將軍一樣有赫赫之功,賀某此生難矣。」

    猛如虎這樣的總鎮總兵,糧餉充足,左良玉更是糧餉不夠就自己設法,從來沒有缺乏過,他們對賀人龍的話無動於衷,但大多數武將都是頷首歎氣,搖頭不已。

    張守仁心中一動,感覺是有一個機會隱約擺在自己面前,只是如何著手,尚且要細細思量才是。

    當下只是豪爽一笑,拉住賀人龍手,笑道:「賀將軍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我們來痛飲幾杯,新年正月,又是我小兒剛剛滿月之時,說些開心的才是。」

    賀人龍頷首無語,其餘各人自是湊趣,當下浮山這邊游擊以上出來陪客,歡呼暢飲,直至日薄西山之後,各鎮大帥紛紛告辭,趕赴襄陽,張守仁率部下一一送辭,算是賓主盡歡,客人得了不小的好處,張守仁也是交結相與了不少武將,大家算來都有收穫,辭行之際,賓主臉上都是帶著笑容,就是兩邊的隨員將士們,也都是趁著這兩天的功夫,好生相與了一番。

    送走客人,這一次規模浩大的湯餅會算是結束了,晚間浮山上下自己擺了幾桌家宴,酒席到一多半時,張守仁帶著部下,持壺在營中轉悠了一圈,向將士們敬酒……同時張守仁明言,過年的年假和滿月酒宴到此結束,打從明天開始,將士們又要恢復日常正經的訓練了。

    在將士們悲喜交集的表情中,張守仁返回自己的住處,著人撤去殘席,諸將紛紛告辭返回,明日恢復訓練,他們也是都輕鬆不了。

    張守仁酒有些沉了,紅著臉,醉醺醺的半躺在椅上,等著親兵打洗臉和洗腳水來。

    他酒量雖宏,但諸將都衝著他來,火力全開,一則是滿月之喜,二來是封伯掛大將軍印,兩件事都是武人顛覆,張守仁就算再淡定,心裡也是有幾分歡喜的,再加上有了兒子,也就是在這個世上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血脈傳人,這種感觸是普通人沒有的,只有穿越客心裡才明白。

    那種空虛和沒有著落的感覺,自此之後,再不復存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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