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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百三十九章 執念 文 / 曉風

    張廷麟的話也是引起一陣竊笑聲。%&*";

    周延儒和復社的人在濟南受辱之事已經成了舉國皆聞的醜聞,大明自開國至今,尚未有文官首輔如此窘迫之事。

    但這事兒,也提不到檯面上來說。

    用張守仁的復奏來說,周家車隊二百餘車,上有貨物奇珍無數,稅關的人誤會也是事屬必然了……您老北京去上任,還是一路刮地皮來的?

    稅關之事,張守仁乾脆就把軍餉搬了出來,山東和登萊兩鎮額兵也有好幾萬人,給足了一年幾十萬的銀子和幾十萬石的糧食,還得有布匹和各種物資,到目前為止,朝廷每年給付的連全額的三成都不到,無有養兵之財,難道還不准山東鎮自行貼補?

    明面上來說當然不准,不過各鎮都在做的事,朝廷難道就不知道?

    這麼回奏過來,周延儒的臉被打的啪啪響,張守仁殺了幾個周家的豪奴,又不是稱兵造反,朝廷雖然難堪,又能如何?

    無非就是崇禎皇帝在後宮多摔了幾個茶杯罷了……

    這事情說起來就是一樁醜聞,張廷麟在此說來,張溥的表現更是醜聞中的醜聞了。

    繞道入京之後,張溥就是瘋了一樣,連上十幾疏,極言山東之事,將他的見聞全部奏上,並且將張守仁的威脅加大十倍奏了上去,在他的奏疏中,朝廷現在不要管任何事,連錦州亦不必救,反正就是把所有兵馬都集結到山東一帶,以利誘威逼加實戰諸多方式,一定要將山東和登萊兩鎮瓦解。

    且不提這樣的計劃能不能成功,就算能成,估計明朝也就徹底完了。

    此事已經是朝中東林黨和復社中人都感覺十分丟臉的事了,張廷麟這麼當眾說出來,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這個……」吳昌時勉強笑道:「此事確實荒唐,請放心,我等沒有贊同天如兄的意思。」

    「這便好。」張廷麟點了點頭,道:「只是這麼鬧法,蠱惑禍亂人心,並非好事。」

    他這麼咄咄逼人,一旁的陳名夏是個脾氣不饒人的,眼眉一挑,反擊道:「近來河南連失滑縣、商南、郾城、內鄉……李自成這一個月連克我十餘個州縣,現兵鋒想來已經至洛陽城下不遠,兵部有何打算?」

    「此事皇上已經著令督師輔臣率大軍前往征剿,何需多言?」

    張廷麟戰鬥力也不是蓋的,一下子便將事情推給了崇禎。%&*";

    「督師輔臣一別經年,剿賊竟是越剿越多,未知他入河南之後,又能有什麼善策出來?」陳新甲譏誚道:「不要到了河南,就把洛陽給丟了。」

    「這怎麼可能?」事關自己兵部的顏面,加上楊嗣昌和陳新甲兩個恩主的臉面,張廷麟變色道:「洛陽亦是堅城,城中尚有總兵官與數千官兵在,尚有過路川兵,兵部已經急命移鎮洛陽,城中再編練保甲團練,怎麼也不會被闖逆攻下的。」

    陳新甲也只是換個攻擊方向,並不是要和張廷麟較真……誰也不信洛陽這樣的堅城會被攻下來,李自成就算有幾十萬兵,但陝寇做戰能力向來低下,甲胃不全,更不提攻城器械,所以人多亦是無用。

    說不定,李自成連去也不敢去。

    不過想是這麼想,表情卻是一臉不屑,似乎是不把張廷麟的話放在眼裡。

    文官之間彼此爭強鬥勝,這樣彼此攻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張廷麟大怒,正要反唇相譏,突然看到自己的直屬上司陳新甲過來,便是立刻閉了嘴巴。

    陳新甲的模樣卻是很不對勁,面色慘白,神色黯然,甚至全身都在發抖,如同受了涼打擺子一樣。

    「本兵冒了風麼?」

    「是不是適才下轎之後受涼了?」

    「天時不好,似乎又要下雪,本兵大人要注意不要受了風寒啊。」

    大學士有自己專用的地方候朝,這個朝房之中,除了吏部尚書之外,現在各部尚書中就以兵部責權最重,陳新甲幾乎無一日不面君,很多大學士都不如他這個兵部尚書被寵,所以一見陳新甲顯露這般表情,一下子就有不少官員衝了上去。

    張廷麟也在其中,不過他知道必定有變,一時不敢胡亂說話,只看向陳新甲,等著看對方是否說出。

    「洛陽……丟了。」

    一句話立刻引起軒然大波,所有在朝房中的官員都是騰的一下,全部站了起來!

    「本兵所說是真?」

    「洛陽怎麼會丟?這不可能,這太荒唐了!」

    哪怕是拿這個做伐子的陳新甲都是張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樣。洛陽是方圓十幾里,高三丈的堅城,有翁城,馬面,箭樓,藏兵洞,外有羊馬牆為屏障,城中糧草充足,兵馬足夠守城有餘,怎麼就說丟就丟了?

    「李闖現在已經兵精糧足,十一月中已經掃清洛陽外圍,為了麻痺城中所以一直未攻,五日之前,他買通了總兵官王紹禹,突然至城下,王紹禹並其部下開城門而降,城池就這樣失陷了……」

    「怪不得,這般堅城,只能壞於內應之手。」

    「王某人瘋了麼,總兵官降賊,這還是頭一回吧?」

    「看來李闖兵多勢大,非是傳言了。」

    李自成兵馬眾至三十萬以上,京師也有不少傳言,不過京官多半不肯相信,流賊鬧了十來年了,所謂幾十萬大軍多半是裹挾的百姓和老弱,當不得什麼用。現在洛陽總兵都開城投降,一下子就說明了問題核心所在!

    張廷麟問道:「福王如何?」

    「福王殿下……」陳新甲嚥了一口唾沫,艱難道:「聽說殿下已經被弒了。」

    「唉……」

    「這下糟了……」

    不論是真是假,是情真意切還是虛情假意,在場官員都是面色凝重,甚至落下淚來。

    國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堂堂親藩,被弒於賊人之手!

    陳新甲面色十分難看,他確實被寵,但親藩陷於賊手,而且被殺,這個事情肯定落在他這個本兵頭上,楊嗣昌也討不了好,他和楊嗣昌是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一次都是倒霉定了。

    「皇上有旨,今日朝會取消。」

    朝房內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宮中也是派人傳來迅息,皇帝免朝了。

    這自然是因為消息傳進宮中的原因,崇禎是要面子的,親叔死了,他有何面目見大臣?而且崇禎得知的消息比大臣們詳細,福王不僅被殺了,還死的很沒面子,因為這王爺太胖了,李自成叫人將他殺了,與鹿肉一鍋煮了,幾百斤肉混在一起,洛陽百姓人人有份,個個都來品嚐。

    這樣的事,實在太糟心,皇帝哪裡還有心情舉行朝會。

    再者說,洛陽一失,下一步就可能是開封,現在最要緊的是調集大兵往開封去。

    這一件事十分要緊,皇帝已經問過陳新甲等大臣的意思,現在最矛盾的就是派不派張守仁這個山東鎮總兵出戰!

    遼東是肯定趕不上,河南和山東這麼近,唇齒相依,如果張守仁肯出兵,朝廷就可以安下一半的心了。

    這些事,都是陸續傳了出來,等天色大亮,過了辰時大家散出之後,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城,一時間,河南和張守仁都成了輿論的中心。

    吳昌時和陳新甲等人都是一起出來,他們都是復社中人,在此突聞大變之時,自然也是一路談談說說,一起出來。

    他們多是住在南城,京城居,大不易,普通的京官開銷又大,收入太少,就算是一些世家出身的江南京官也負擔不起住在東城或西城的花費,只能住在物價和房價便宜很多的南城。這樣一路逶迤而行,剛出皇城門口時,眾人都是一征,穿著青布長袍,頭戴一頂舊帕頭的張溥也是從一輛破車上跳了下來。

    「你們來的正好。」張溥衣袍上全是油漬汗污,頭髮也亂的稻草一樣,眼神中全是狂熱之色,看到復社的這些好友,便是將手中的小本奏折向眾人晃了一晃,十分得意的道:「這是我的第十四疏,諸君,可願同列名否?」

    張溥在山東受辱,又大談武夫當國之害,所以上疏之初,復社中人也是有一起列名的。此時大家都是用嫌惡的眼神看向他,吳昌時將張溥手中的奏本接下,看也不看,丟擲在一邊,怒道:「洛陽丟了,李自成要和曹操會師,擁勁兵幾十萬,這個時候,朝廷只能倚重張國華和山東鎮,你這疏,上一百回也白搭!」

    「天哪……」張溥先是楞征住了,半天過後才明白過來,他眼中的狂熱已經被迷茫和淒惶所取代,他仰面向天,狂呼道:「真是要絕我大明,絕我聖道麼?」

    ……

    張溥對「聖道」夷陵的擔憂並沒有打動朝中的大臣們,內閣和兵部與皇帝都是一樣的看法,河南大局要想迅速破局,非得張守仁出動不可。

    當然,也不能全然倚重張守仁,山東鎮為主,鳳陽鎮和楊嗣昌所部左良玉等大將為輔,調官兵勁旅三十萬人,全力出擊,滅此朝食。

    在這個時候,局勢直轉而下,所有人都明白,河南腹心之地不容有失,大明,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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