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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見史浩 文 / 璞玥

    身後突然而至的話語譏諷中帶著些許薄涼,令冷嫦曦瞇了眼。舒蝤梟裻緩緩的,唇角冰冷的笑意拉大,徐徐轉身,緩緩從座椅上起來,盛氣凌人地望著來人道:「客隨主便,主先失禮,那就別怪客隨意。一直聽說僖王府待客有佳,果然見面不如聞名啊。」

    冷嫦曦週身凌厲的氣勢頓時讓那人刮目相看,一句客隨主便,將他要出口的話全都堵在了口中,一抹異彩自他眼底劃過,他瞇著眼,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冷小姐,好久不見。是史浩失禮了。」

    「是好久不見,不過先生的見面禮卻大得讓嫦曦有些接受不了啊。」冷嫦曦的氣勢不減半分,說的話中三分玩笑帶著七分譏損。

    但史浩卻不介意,微微一哂道:「雖然大了些,但冷小姐不是接得挺好嗎?不動聲色便將外面攪得天翻地覆,而自己卻早就安然坐在僖王府的中廳裡。」

    就在得知冷嫦曦大搖大擺入府的消息時,史浩都還有些不敢置信,他猜到了冷嫦曦用調虎離山計迷惑人眼,卻不曾想到她會這般正大光明,本以為她會從後門偷偷入府,他甚至在後門處安排了引路的人。

    「在僖王府中坐著,是少煊的功勞。」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一定要懂得韜光養晦,切忌不可將自己的底子都翻了出來,讓別人戒備。

    史浩聞言,為之一愣,還未開口,卻又聽冷嫦曦說道:「不過在這裡坐著,卻能同史大人說上話,不知道是嫦曦的幸還是不幸?」

    冷嫦曦最後這幾個字說得極其的輕,但聽在史浩耳中卻有著不一樣的意味。

    冷嫦曦今日來僖王府,其實是明知山有虎,卻只能虎山行。因為她不想再拖累陳少煊了,若是繼續停留在僖王府外,只會讓陳少煊捲入更多的麻煩中。若是追兵查到陳家,怕秦檜會對他不利。

    史浩瞇著眼,望著她,唇角噙著一抹不明寓意的笑。冷嫦曦這一語雙關的話他是聽明白了,她喚他一聲大人,而非先生,一方面是在試探這僖王府是否真的安全,另一方面卻是在拐著彎探問他在秀州的目的。

    「冷小姐的幸與不幸不在史浩手中,而是在你自己的手中握著。」史浩並未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反倒是給她丟了一個啞謎。

    冷嫦曦聞言頓時斂下眼,她冷然一哂:「先生的意思是說,這未來全看我的選擇了?」

    「冷小姐聰明。」

    「既然是要讓我選擇,總是要給出選擇的內容不是?否則,向嫦曦這麼愚笨的人,如何能選擇先生所想呢?」冷嫦曦可不是省油的燈,她不會輕易讓史浩就這麼糊弄過去。

    「內容以後自然會有。」史浩始終不肯鬆口,他淡笑著,彷彿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這份氣勢,讓冷嫦曦心底不悅。這個妖媚的男人,她從小瞧著他就覺得美得太過扎眼了,一雙狐狸眼不僅媚人,還帶著狡黠,讓人揣摩不透。

    冷嫦曦冷哼一聲,開門見山道:「先生,玩啞謎,嫦曦自認不是您的對手,何不如我們開門見山一些可好?」

    「冷小姐請問。」

    「我自幼就見你在冷家教導瑗哥哥,你曾說過是奉命,嫦曦斗膽一問,奉的是誰的命?」冷嫦曦的問話一改之前話裡藏話的風格,一針見血,險些讓史浩招架不住。

    他稍稍一愣,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趙瑗時,趙瑗正將這廝抱在懷中的情景,頓時瞇了眼:「沒想到冷小姐兒時的記憶這麼清晰。」

    「既然是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怕實話告訴先生,我連剛生下來的記憶都有。」冷嫦曦自信的笑容中帶著淡淡的譏諷,她在譏諷史浩的不坦然,這點史浩自然是看了出來,因此他淡然一哂,反問道:「冷小姐認為史浩是奉了誰的命?」

    「按理來說,史大人是拿著皇上給的俸祿吃飯的,理應當奉皇上的命才是。但當初瑗哥哥被貶冷家,皇上是萬萬沒有理由讓史大人親自教導的。因此,嫦曦一直都心存疑慮,史大人的這個奉命究竟是奉了誰的命。」冷嫦曦說到此,淡淡地瞥了一眼史浩,見他不動聲色,她笑不達眼底地繼續開口:「今日在僖王府中一見,嫦曦倒是明白了很多,只怕史大人奉的命就是這座王府主人的吧?」

    史浩聞言唇角笑意依舊,間接承認道:「就算如此,又能證明什麼?」

    「能證明的很多。」冷嫦曦頓了頓,輕笑一聲道:「比如,僖王殿下的一些心思;比如,十幾年前甚者更早之前的一些謀劃;比如,你奉的是僖王的命,而非是瑗哥哥的命;再比如,我今後很難高枕無憂。」

    冷嫦曦的每一個比如,都讓史浩眼底冷冽幾分,他瞇著眼,望著她一臉風輕雲淡的笑意,摸不透這女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史浩為她而感到困惑,雖然知道此女不若外界傳聞那般是個草包,但就他所掌握的,關於冷嫦曦在冷家的一切行徑,應該也不屬於複雜的人。可如今交手,為何會有種她深淺難測的感覺。

    說她深,那入府的點子又不是她出的,一路若不是倚仗著陳少煊,估計她到不了秀州。可說她淺,她那犀利的話鋒,卻句句割在要害。

    「冷小姐聰明,既然能猜到這麼多,那能否揣測一下你今後的命運?」史浩冷笑著試探。

    「我又不是神,如何能知道今後的命運?」冷嫦曦譏笑一聲:「不過我倒是知道,先生費勁心力,利用瑗哥哥做謊言,將我引到僖王府,定然不會再讓我輕易出去。無論借口是保護我,還是其他。僖王都沒有要放人的意思。我說得對嗎?」

    冷嫦曦最後的問話是衝著中廳裡那把太師椅背後的巨幅山水屏風說的。史浩向一旁挪了半步,遮住冷嫦曦的視線:「冷小姐這話就說得有些傷人心了。將小姐帶入府中保護,是瑗公子的心願。」

    聽了史浩這話,冷嫦曦頓時放了心,因為這話至少可以說明她目前在僖王府內是安全的,至於以後的問題,以後再去考慮。

    冷嫦曦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中廳中陷入一種尷尬的靜寂,不過冷嫦曦顯然是不覺得的,反正她一向隨遇而安慣了。這麼想著,她隨便往椅子上一坐,又繼續看起那景泰藍的瓷瓶起開。

    半響,忽然聽聞史浩徐徐開口:「冷小姐,史浩有個不解之事,還想請小姐為在下答疑。」

    「哦?合適嫦曦也能由此榮幸為先生答疑了?」冷嫦曦輕笑著,說出來的話帶著幾分戲謔。

    「那是因為這個疑問非冷小姐不能解。」史浩也不介意她的訕笑,微微勾起唇角。

    「什麼問題?」冷嫦曦挑眉,帶著三分好奇,七分揣測。

    「在下想請問冷小姐,今日入府之計當真是陳公子所想?」史浩這問題問得漫不經心,但聽入冷嫦曦耳中,卻勾起她一抹暗自冷笑:果然,不過一句話,便讓他心存疑慮。

    有時候誤導不一定是壞事,因為誤導能幫助你遮住對方的眼,做自己的事。

    「對,是少煊的點子。」冷嫦曦點頭,末了還加了一句:「我本來覺得麻煩,還想乾脆就直接翻牆入府的好些。可是少煊不同意。」

    冷嫦曦聳了聳肩,表示遺憾。

    史浩聽了她的回答,更加的疑惑了:這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前後兩種變化呢?

    「先生問了我一個問題,是否應該回答我一個問題才公平呢?」冷嫦曦淡笑。

    史浩,瞇著眼望著她,徐徐地點了點頭。

    「瑗哥哥現在如何了?」這是冷嫦曦心中一直惦念的事。

    「冷小姐放心,他很好。」史浩一句話就讓冷嫦曦鬆了一口氣,只見她毅然轉了身,果斷開口,渾然天成的氣勢中帶著一絲霸氣:「先生,找人帶路吧!」

    史浩點點頭,叫來管家,讓他帶冷嫦曦去安排好的西廂房。

    直到冷嫦曦的背影完全消失,那太師椅後的屏風後才走出一人,精神奕奕,滿臉威嚴。

    「王爺。」史浩恭敬地低了頭。

    「她就是冷家的女娃吧!」僖王摸著下巴上的山羊鬍。

    「是,她就是冷嫦曦。」

    「你覺得如何?」僖王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請問史浩。

    「琢磨不透。」史浩對她的評價確實也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

    「這娃兒,確實耐人尋味,不知道是真傻裝聰明,還是真聰明裝傻。」顯然僖王也被之前冷嫦曦的行徑所迷惑。

    「聽傳聞,以及她在冷家的行徑,應該是真傻裝聰明,可是看她在定都大典上的表現,卻又似真聰明裝傻。」史浩蹙著眉頭,逕自分析。

    「若是真聰明,那就可惜了,若這娃兒不是生在冷家,跟瑗兒倒也是絕配。」

    不知為何,冷嫦曦轉身離去的那一幕一直深深地印在僖王的腦中,那種仿若天下盡在掌控中的氣勢,讓他產生了一種荒唐的想法——今後,天下會因這女子而亂。但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因為有更重要的計劃將其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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