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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五國 (三九五)祭漠聞陰陽永隔 文 / 倚劍夢情

    回到雲府,蝶舞果然沒有見到雲濤。舒榒駑襻在府中住了一晚,仍不見爹爹回來,只得留下一封書信,帶著燕兒來到聖水神殿。正逢聖水神殿七日一次的結界衰弱期,燕兒很順利地進入了聖水神殿。

    「懷廣,丫頭是你的師姐,以後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直接找她詢問好了。」蝶舞剛到聖水神殿,冷老邪就歡天喜地地將冷懷廣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蝶舞,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飄然離去。看樣子,幾乎已經按捺不住解脫的喜悅,如果不是強自忍耐,估計早就高興地蹦起來了。

    蝶舞心裡無奈,也只有聽從師命,將冷懷廣這個燙手的山芋接在手中:「三王爺,有一陣子沒跟你交手了。不知你進境如何。不如,我們先去練武場演練兩手吧。」

    說起來好笑,上次與冷懷廣比試,還是在雲府。為得是拒絕冷懷廣的求婚。這時回想起來,蝶舞突然想到,那時自己曾經信口胡謅:我嫁的人,要有六界最強的力量,最美的容貌,最高貴的地位,最強韌的心。現在想起來,這些條件,凌天痕簡直無一不滿足。

    冷懷廣點頭跟隨在蝶舞身旁,往練武場走去:「雲姑娘不必叫我三王爺,太見外了。若是不嫌棄,就叫我懷廣吧。彖」

    蝶舞笑道:「我不太習慣直呼別人姓名。那,我便叫你師弟好了。我比你小,你還仍叫我雲姑娘好了。」上次要她不必見外直呼自己名姓的是冷漠聞,可如今,他已經不在了。若是自己也直呼冷懷廣的名諱,他是否也會走上冷漠聞的老路?

    與冷懷廣在比武場上相對站好,蝶舞道:「請師弟進招吧。使用法術或是戰氣,隨你。」

    冷懷廣知道自己的力量比蝶舞差得多,也不多推卻。他的法力等級比戰氣等級要高上許多,此時揚長避短,雙手一合,掌中發圖流轉,引動水汽從四周朝掌中聚集,凝成無數冰碎從四面八方朝蝶舞捲舞而去咪。

    見冷懷廣竟然使出了二十五級的水系法術鑽石星辰,蝶舞心知,師父雖然滿腹牢***,還是教了冷懷廣不少東西。看樣子,自己不在水韻的這兩個多月中,冷懷廣的法力至少增加了三個等級。

    心中想著,蝶舞左右手分別結印,左手五指間藍色法圖流轉,右手白光飛旋,兩色光芒在她身周不停飛舞旋轉。那些萬箭齊發般從各個方向飛射而來的冰屑就被擋在兩色光芒織成的光罩之外,漸漸凝結成一個薄薄的冰壁,最終破裂飛散。

    「兩個多月不見,師弟的進境已經很快了。只是,法力的運用仍不平穩。這鑽石星辰的攻擊強弱也均衡。這鑽石星辰使用起來,每個方向的攻擊強度都應該是一樣的。這樣,凝結出的冰壁才不會因不均衡而破裂。你的戰氣水平進境如何?有沒有達到二十級?」

    冷懷廣點頭道:「我的戰氣一向比法力要低許多。前兩天才剛剛達到二十級。」

    蝶舞點了點頭,給了冷懷廣一把劍,一瓶丹藥和一袋水,將他丟入了試煉之窟。比起當年冷老邪將毫不知情的她突然丟進試煉之窟來,蝶舞已經十分仁慈了。她甚至還好心地預先提醒冷懷廣,那些妖花妖草是會不斷復活和長出來的。

    蝶舞進入試煉之窟時,等級還不到二十級,尚且可以平安脫險。如今冷懷廣的等級已經到了二十***。蝶舞也就不用擔心他會遇到什麼生命的危險。

    再次穿過試煉之窟,蝶舞的戰氣等級已經超過二十五級,周圍的妖物不會再向她主動發起攻擊。所以,她太太平平地從洞窟中走了出來。

    出了試煉洞窟之後,蝶舞到王城中取了盛放冷漠聞骨灰的瓷壇。

    這兩天,冷子空和冷子興都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公文之中,沒有空暇分身去處置冷漠聞的骨灰。而且,兩個人都覺得,比起自己,這件事情更適合由蝶舞處。冷漠聞若是地下有知,也會覺得欣慰的。於是,便將骨灰罈交給蝶舞送往文王府。

    再次踏入文王府的大門,蝶舞的心一陣刺痛。前一次來到文王府,是為了探望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的冷漠聞。而這次,冷漠聞已不在了,同樣也是為了保護她。

    老管家顫抖著從蝶舞手中接過冷漠聞的骨灰,已是淚如雨下。

    看著老管家滿頭的銀髮,想到他已是風燭殘年,還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蝶舞心中不禁覺得愧疚:「老伯,對不起……」

    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老管家輕輕撫摸著骨灰罈道:「少爺一直喜歡雲姑娘。只是,他自知配不上雲姑娘,才不敢對你表明心意。如今,他為了救雲姑娘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引著蝶舞望王府伸出走去,老管家哽咽道:「少爺一生癡迷於藥理和煉丹,我們便將他葬在丹房吧。讓他每日都能看著他喜歡的丹爐,聞著藥香。能否勞煩雲姑娘親手為少爺在墳上植一株桃花?這樣,少爺在九泉之下,也不覺得寂寞了。」

    蝶舞默默點頭。看著老管家將冷漠聞的骨灰罈安葬,立上早已刻好的墓碑。然後,親手在墳旁種下了一棵桃枝。

    呆呆望著桃枝上那隨風搖曳的花瓣,蝶舞想起了第一次在王宮中見到冷漠聞時,看不慣冷懷悠奚落冷漠聞而拔刀相助的情景;想起在選王大典上他為她擋下了冰錐;想起被困籠中,身中絕情丹他為維護她的清白,刺穿自己的大腿;想起了在聖風神殿他辨析鳳瑤仙子的死因;想起在回水韻奔喪途中他講述後宮往事;想起在大船之上,他悉心教導自己醫術藥理;想起在海底龍宮他為了讓眾人平安返回人界,答應從此留在妖界……

    往事歷歷在目,仔細回想起來,總是冷漠聞總是在默默得關心照顧著周圍的人,默默地為周圍的犧牲,卻從來沒有要求別人為他做什麼。蝶舞曾發誓好好保護冷漠聞,就在上次來文王府的時候,她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少年,不讓他再受到傷害。結果卻是,冷漠聞一直在保護她,最後還用他的死讓她終身愧疚。到底該說他善良,還是殘忍?難道,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將名字刻在她心中……

    「雲姑娘,多謝了!」老管家將蝶舞送出門時道,「以後每逢少爺的忌日,雲姑娘若是有空,就請來看看少爺。」

    「好……」蝶舞淺笑著答應,心裡卻明白自己是在撒謊,等到冷漠聞忌日的時候,自己多半已經不在人界了。

    離開文王府,蝶舞的心情變得極糟,胸口就想壓著千金重石,連呼吸都變得難過起來,卻又無處發洩。

    一時間,既不想回雲府,也不想立刻回聖水神殿,蝶舞便信步在坎梁城中遊逛。逛到一家店舖之前,蝶舞抬頭看到一個好大的酒字,突然有一股借酒消愁的衝動,便走了進去。

    蝶舞一走進酒鋪,酒鋪中的人便紛紛將放下手中的酒碗朝她望了過來。這些市井中的小人物哪裡見過蝶舞這樣天仙似的人物?稍微斯文些的人,只是偷偷觀看;那些臉皮厚的,索性便不錯眼珠地盯著蝶舞看;還有幾個張著嘴,看得直了眼,手中的酒碗都掉到地上去了。

    對於這些人,蝶舞根本沒有在意,也沒有心思去。當僱傭兵時,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當然也包括酒館中的這種平凡的市井小民。這時看起來,也就不覺得新鮮了。現在,她只想坐下來痛痛快快地喝一場,發洩一下胸中的抑鬱之氣。

    可是,蝶舞剛有往酒館裡走,門外就伸進一隻手,拉住她的胳膊,將她從酒館中拉了出來:「雲姑娘,這種地方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尤其是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不該去。」

    蝶舞回頭望去,發現抓著自己手臂的居然是冷懷悠。於是,敷衍而客氣地笑了笑:「這麼巧?二王爺也到了這裡?你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不好意思得撓了撓頭,冷懷悠道:「要不是心情極糟,神志恍惚,雲姑娘怎麼會沒有發現我一直在後面跟著你?」

    蝶舞的確沒有發現,她的腦子很亂,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在意周圍的事情。

    「剛才我去王城時,子興和子空說雲姑娘帶了五弟的骨灰去文王府,怕你出事,才叫我悄悄跟在後面。他們果然猜對了。」頓了頓,冷懷悠很努力地想要說幾句話安慰蝶舞,「雲姑娘,五弟的死,你不要太難過。看到你這樣子,我也跟著難過!我……我真恨不得為你而死的人是我。能夠讓你為我傷心,就算死了也值得!我想,五弟他一定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

    「啪!」冷懷悠這番不知所云,似是安慰,又似是表白,結果卻是添亂的話還沒有說完,腦後就挨了一巴掌,「強中自有強中手,二貨後面有白癡!就知道要你辦事,只會越辦越糟!聽了你的話,沒事兒的人也被你搞出事兒來了。」

    不用回頭,一聽這聲音和語氣,就知道是冷子興來了。冷懷悠自知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的確有點兒不像人話,心裡雖然不服氣,卻沒有還嘴。而且,他心裡也明白,跟冷子興鬥嘴,自己絕對討不到什麼好。

    「哥哥,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二哥。早知他辦事不牢靠,你便不該將此事交給他。」

    冷子興在這時出現,蝶舞並不覺得吃驚。看到冷子空也跟來了,蝶舞就忍不住錯愕了:「子空,你公務那麼繁忙,怎麼也來了?」

    「就算再忙,也不能對自己兄弟的事情不管不問,是不是?」冷子空淡然笑了笑。或許因為經歷了與百里飛煙那段生死相隨的情義之後,便覺得除卻巫山不是雲了。他年紀雖然比蝶舞還小,對生死之事卻看得不蝶舞還要淡。

    「二哥,勞您大駕,進去買兩罈酒出來。然後跟我們一起去文王府。」冷子興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朝冷懷悠丟了過去。

    冷懷悠「哼」了一聲,居然少有得乖乖進酒鋪,去提了兩罈酒出來。

    四個人一起來到文王府門前摳門。哭紅了眼睛的老管家打開門,看到一國的王突然駕到,急忙拜倒叩頭。

    冷子空擺手讓老家人不必多禮,之後就與眾人一起到了冷漠聞的墳前祭拜。

    「子空專門安排了人,明日到這裡給五哥辦喪事。我們今日就在這裡跟五哥道別吧。」說著,冷子興從酒罈中倒出一碗酒,淋在了墳上,笑道,「五哥,你好走。恕弟弟不能遠送了。若是來生有緣,咱們再做兄弟。」

    冷懷悠拿起另一隻酒碗倒了一碗酒,灑在墳前:「五弟,我這人沒腦子,你也是知道的。從前我總說你廢物沒用,你別見怪。跟你比起來,我才是真正的草包廢物。為了雲姑娘,你命都不要了,我比不上你!嘿嘿,要是有來世,我給你當弟弟,天天給你罵,成不成?」

    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悲傷,蝶舞鼻子一酸,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斷線珍珠般撲簌簌滑落。不知有多久沒有流淚,淚水乍然留下,蝶舞竟然有些呆住了,想要匆忙用衣袖拭去眼淚,淚水卻如湧泉般難以抑制。

    「想哭就哭出來,何必忍著?」冷子興回身將蝶舞拉入了懷中,「五哥要是知道你為他落淚,死也瞑目了。哭吧,想哭就大聲哭出來!」

    側頭看著墳前冰冷的石碑,想起從今以後便要與那個總是默默陪在她身邊的柔弱少年陰陽永隔,蝶舞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沒有人阻攔,冷家兄弟就任憑蝶舞將滿腔的愧疚與傷心全都化作淚水宣洩出來。微風中,只有,石碑旁新植的桃樹上,花枝隨風微微輕顫,似在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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