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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52章 風起青萍之末 文 / 樓枯

    酉時初,楊昊回到豐安,一進使署就覺得氣氛有些緊張,讓張朗將朱七叫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金韜吟在使署裡鬧出了一場大亂子。

    金韜吟是兩天前到的豐安。楊開死後,楊昊立即派人將死訊、死因和自己的請罪信函八百里快遞遞往長安。五天後,李晴最信賴的宮女金韜吟風塵僕僕地趕到豐安。一為弔喪、二為帶回楊開骨灰,三是專程來罵楊昊。

    李晴心中暗戀著楊開,這一點楊昊很清楚。當初自己建議楊開來豐安時,李晴一度猶豫過,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到豐安後每三日就從長安寄來一封親筆信。以至驛站的信差都和守衛混熟了,不經通稟便可就進防禦使署找楊開。

    楊開的死對李晴的打擊,楊昊完全可以想像的到。楊開死後,他一度打算親赴長安向李晴請罪,是打是殺自己都認了。但是豐安的事纏著他實在無法脫身。

    金韜吟到豐安後,曾當著楊昊僚屬的面劈頭蓋臉地把他一頓痛罵,言語之難聽,情緒之激烈,讓定力極好的朱七也不禁失態,忍不住要拔刀殺她。

    楊昊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心裡也不敢有半點埋怨。他心裡清楚,換成自己見了神魂分離、痛斷肝腸李晴也會這麼做的。

    但楊昊沒有想到金韜吟會在暗中調查楊開的死因,這應該不是李晴的意思,不說她因為失去所愛已心神俱亂,就算她能靜下心,依她的脾氣若是懷疑自己,多半會把自己叫到長安當面問個清楚。

    金韜吟的行動很快就被朱七察覺,他建議楊昊對她採取限制措施,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楊昊沒有同意。晴兒、小魚和呂芮對金韜吟都很冷淡,反倒是性情耿直、心底單純的月孤漸漸和她混熟了。不知金韜吟用了什麼手段竟查到了嚴華的頭上,嚴華此時已經背棄小青衣投靠的楊昊,幫助張伯中籌建內偵局。

    知道自己的助手被盯上,張伯中便將嚴華藏了起來。但不久還是被金韜吟找到了,她說服月孤出面幫忙,帶著四名花衣衛將躲藏在內寺坊大牢裡的嚴華給揪了出來,並私自用刑拷問。

    朱七聞訊大怒,派秦安帶人強行將嚴華救了出來,又將金韜吟和四名花衣衛關進了大牢,月孤堅定地站在金韜吟一邊,伴隨左右一步不離。朱七幾次請她出來都被拒絕,一怒之下將她一起關押了起來。

    楊昊硬著頭皮趕到大牢。六人呈半圓形盤膝坐在地上,對楊昊的到來不理不睬。楊昊打躬賠禮說了幾句好話,不想又勾起了金韜吟的怒火,劈頭蓋臉又是一陣責罵:「虧殿下如此信任你,把最愛的人交給你,你非但保不了他,如今還幫著害死他的兇手脫身。楊昊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嗎?」金韜吟罵累了,深吸了口氣,說:「你要是真心悔過,就讓我把嚴華帶回長安,其他的你什麼都不要說了。你要打要殺隨便吧。」

    月孤也幫腔說道:「殺人償命,這是天理,你為何不肯她把人帶走?你想仗著勢力欺負人嗎?我絕不答應。」

    楊昊低頭思忖片刻,望著金韜吟說道:「要帶他走也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誰告訴你嚴華就是殺人兇手?」

    「我不會告訴你的。」說完金韜吟又加了句,「免得你去報復人家。」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安排你回長安。」金韜吟有些詫異地問:「你,你真的肯放我走?」

    楊昊苦笑一聲道:「你是殿下面前的紅人,我敢不讓你走嗎?」

    「我今晚就走,也不用你護送,免得你半路做手腳。」金韜吟氣勢咄咄逼人。

    「我陪金姑娘一塊去長安。」月孤突然也冒了句。

    「胡鬧!」楊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去做什麼?」

    「我也怕你半路做手腳。」月孤逼視著楊昊,毫不示弱。金韜吟忙勸道:「公主你不必為我犯險。金韜吟承受不起。」

    月孤拍著金韜吟小聲說道:「傻瓜,我們是好姐妹嘛。你有事我當然要幫忙啦。」金韜吟見她說的一片真誠,便點頭答應了。

    朱七對楊昊讓金韜吟帶走嚴華十分不解,楊昊道:「宜春公主殿下雖然任性,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不會為難嚴華的。我會讓關索去趟長安說明此事,你派人暗中保護她們,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金韜吟連夜出城,天明時已經離開豐安八十餘里。金韜吟和四名花衣衛雖然也練習過騎術,但久在深宮不免生疏,路程短還看不出區別,時間一長頓時高下立辨,月孤顯得輕鬆自如,臉色微微泛紅而已,而金韜吟和四名花衣衛卻是滿臉虛汗,疲憊不堪了。

    嚴華雙手被綁在背後,在馬背上身體無法保持平衡,全靠雙腿的夾力才沒有掉下來,這麼做極耗體力,金韜吟等人流虛汗的時候,他已是滿臉煞白咬牙硬挺了。月孤看見前面有座驛站,便提議道:「我們去那歇歇吧。」四名花衣衛聞言都是欣喜萬分。

    金韜吟看了看,說道:「這裡還是豐州地界,這驛站應該歸楊昊管,還是再忍忍,前面就有家客棧,我們到那再歇息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嚴華聞言發出一聲冷笑道:「真是聞所未聞的稀奇事。天下的驛站都歸兵部管,幾時聽說驛站歸地方了?就是河東三鎮的驛站也是兵部直管的吧。只不過官府使用時憑勘合,兵部使用時憑火牌,需要車、馬、人夫還要有「郵符」。你們私自出宮什麼都沒有,人家未必肯接待呢。」

    「放你奶奶的大頭屁,我們有公主殿下的玉牌,他敢不讓住。」一名花衣衛摸出一塊玉牌得意地向嚴華晃了晃,嚴華頓時閉口不言。

    月孤搞不清驛站到底是什麼,更搞不清到底歸誰管了,她見嚴華說的坦然就信以為真。金韜吟也弄不清嚴華說的是真是假。她咬著嘴唇沉思了片刻,眼看四個屬下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心一軟便道:「我們偏偏要去住,看你能怎樣。」

    驛丞見五個年輕美貌的少女押著一個男子,大清早地趕來住館。臉上露出了一陣難以名狀的笑,上前問道:「幾位是往豐安去的嗎?」金韜吟道:「問這個做什麼?怕我們是賊嗎?」驛丞笑道:「老漢豈敢。這裡離豐安只有八十三里,若是往那去,只要歇個腳就能趕過去。老漢就不必張羅給各位準備房間了。」

    嚴華冷笑道:「她們是宮裡的人,趕回長安去。你休得囉嗦快準備房間。」驛丞聞言不覺一愣,花衣衛摸出腰牌晃了晃。驛丞看著心驚,慌忙趕去準備房間了。一路趕的困乏,眾人洗漱一番吃了些早飯,鎖好了嚴華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嚴華卻絲毫沒有睡意,胡亂吃了兩個麵餅後他便機警地打量著窗外的動靜,約一炷香的工夫後,驛站裡恢復了寧靜。門吱呀一聲開了,驛丞端著一副燭台走了進來。嚴華冷笑道:「你瘋了麼,大白天的端著燭台做什麼?」驛丞呵呵一笑道:「外面的天雖然亮,可有的人心裡卻陰暗的很,陰氣逼人我不得不防啊。」

    嚴華咬牙罵道:「少廢話,快鬆開我。」

    「鬆開你?我敢嗎?你現在可是內寺坊的紅人,放了你我豈不是自尋死路?」

    「哼,我要是投靠了內寺坊,你們還能活到現在?」

    「這麼說,你是詐降啦?哈哈哈,你當天下人都是傻了嗎?」

    嚴華歎了口氣,叫道:「我跟你說不轉,帶我去見大當頭,我自有話說。」

    驛丞嘿然冷笑著:「一個叛徒沒資格再見大當頭,除非拿出忠心讓我看。」他摸出一把匕首,丟在嚴華面前:「把六個小娘子全宰了,我就相信你。」嚴華低頭猶豫了起來,驛丞冷笑道:「怎麼下不了手麼?」

    「她們是宮裡的人,殺了會很麻煩,到時候不光大當頭頂不起,就是指揮也擔不起來。」嚴華言辭懇切,在小青衣的密探遍佈天下,主管一道(鎮)的叫「指揮」,管一州或幾個州的首領稱為「大當頭」,大當頭手下有若幹幹辦(干辦也成為當頭),干辦手下管著幾個或幾十個青衣。嚴華原來就是主管豐州三城的干辦,手下管著四五十名青衣。這個驛站則是他與大當頭的秘密聯絡處。

    「這有什麼麻煩的?楊昊包庇壞人,被公主殿下的手下給查了出來,為了掩飾罪行,他殺人滅口,這裡雖不屬於豐州,卻是他的勢力範圍。出了事,黑鍋自然是他背了,懷疑誰也懷疑不到你我的頭上。你怕什麼?」

    嚴華點點頭道:「好,你給我鬆開,我去殺了她們。」

    驛丞聞言冷冷一笑,拍了拍手,十幾名驛卒押著月孤、金韜吟等人站到了門前。六個人都被捆住了手腳堵上了嘴,顯然嚴華的話她們都聽見了。

    嚴華陰狠地瞪了驛丞一眼:「真是好手段。這下我想反悔也不行了。」

    驛丞割開他的綁繩,把刀塞進他的手裡,指著金韜吟道:「先殺她,她是宜春公主的面前的大紅人,殺了她我至少會相信你一半。」

    嚴華冷哼道:「不如殺那個胡女呢,他是楊昊的女人,殺她,更可見我一片真心。」驛丞陰冷地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月孤拚命掙扎著,眸中噴出怒火。嚴華走到她身邊,示意她左側的驛卒,用手抓住她的頭髮向後拉,以便拉長月孤的脖子。嚴華又將刀叼在嘴裡,雙手扣住她的領口使勁地一扯,月孤胸前一對小白兔頓時跳躍而出。

    四下響起了一陣驚呼,趁著這剎那的驚艷,嚴華突然抬腳踹倒了月孤右側的驛卒,雙手扶著月孤的肩以此為軸,一個漂亮的旋轉將她左側的驛卒踹飛了出去。就在那驛卒僕身跌倒的一剎那,嚴華拽出了他的腰刀,一個反手貼肉近劈,削斷了綁縛在月孤身上的繩索,把刀往她手裡一塞,叫了聲:「快救人!」他自己則一個滑步衝向了驛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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