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3章 寶歷社大總管 文 / 樓枯
王芸給孟博昌生了個大胖小子,樂的孟家老太太喜滋滋地從長安趕了過來,為了給孟家添個肥壯的小子,王芸自個也吃得白白胖胖的。羨慕的小魚眼裡直冒火光,她一直想長的胖一點,說那樣才有將軍夫人的氣勢。
都說唐代女子以胖為美,但據楊昊的觀察身段苗條柔軟的女子其實更受青睞,特別是官宦富貴人家更是如此。大約平民人家生計艱難,女子除了生兒育女,取悅丈夫,更要親手勞作分擔家務,因而肥壯有力的女子更受歡迎些。反之,官宦富貴人家有的是僕奴操勞家務,妻妾們可以五穀不分,身段苗條柔軟,能歌善舞者自然更受男子歡迎。
小魚雖在侯府長大,心思卻還是平民心理,反觀呂芮雖然只是呂本中的養女,卻渾身都是大家小姐的范兒,一腔心思都下在修容美體和磨煉歌舞音律上了。至於晴兒,她天生就是個賢妻良母的瘦人命,想胖也胖不起來。
孟博昌將楊昊安置在宅邸西北的閶闔客棧,孟博昌為官清廉,雖然做到了夏綏鎮手握兵權的節度副使,所居之地不過兩進院落,十餘間房屋,且都殘破不堪。王芸進門時,帶著六個陪嫁丫鬟,因為無處居住只留下了兩個,其餘的又都打發了回去。
吃完晚宴,孟博昌派護軍校尉送楊昊一家去閶闔客棧安歇。客棧是夏州一幫衙內集資興辦的,聞聽孟博昌要用,個個傾心巴結,專門收拾出一處清幽小院供楊昊夫妻居住。這幫衙內們費盡了心機,只弄錯了一件事,他們只準備了一間臥室。夏州的美人與麟州齊名,衙內們的用心很單純:好容易來夏州一趟,還能不讓貴客品個鮮嘗個嫩?
誰也沒料到楊昊會帶著妻妾來,而且三個一起來。掌櫃的算是傻了眼,空置的客房倒是有幾間,卻都粗陋不堪住不得人。罷了,罷了,寧可得罪老婆娘也不能得罪堂堂孟大帥的朋友,掌櫃的決心把自己家騰出來讓楊昊住。雖然蝸居簡陋,但這份真誠總還過得去吧。
「罷了,你別忙了,就這樣吧。」楊昊看著掌櫃焦頭爛額的樣子,心裡頗為不忍。無心之失嘛,何苦鬧的雞飛狗跳?
掌櫃的聽了這番話一時愕然無語,他看了看面前這位面相和善的年輕人,又看了看臥房裡如花似玉的三房妻妾,心裡嘀咕:果然是青年才俊,這口可是夠重的。
掌櫃的千恩萬謝地走了,房間裡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響。呂芮搖著輕羅小扇挪著細碎小蓮步,仔仔細細開始打量這間過於奢華的臥房,她用手在雕花大床上摸了又摸,帶著傾羨的口氣說道:「窮鄉僻野的竟有這等好物什。」小魚哼了一聲,接話道:「可惜一張床上睡不下四個人。」趕了一天路,小魚此刻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一時心情煩躁起來,捶著床沿大叫道:「這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辦的事!」
晴兒建議楊昊:「要不,再去要兩間房,出門在外就將就一下吧。」
楊昊微微一笑道:「這點小事就把你們難住了,虧得平日裡一個個自誇聰明。」
小魚耷拉著頭道:「除非你能變出一張床,否則就閉嘴別說話,讓我坐著睡一會也好。」說著話,她真的就耷拉著頭合上了眼。
「唉,起來,起來。」楊昊推了推呂芮,「去把麻將拿出來,今晚我們搓麻將。」
小魚來夏州時隨身帶著一桌麻將,此行她除了來喝滿月酒,還肩負著把麻將推廣到夏州的光榮使命。聽到說要打麻將,呂芮頓時容光煥發。三人中數她麻將癮最大,打的也最精。晴兒和楊昊一起架著小魚來到桌前。小魚坐不住,身子左歪右倒,兩邊只打晃。呂芮手腳麻利地碼好牌,捉著骰子問楊昊:「打多大的?」
楊昊瞥了眼正打晃的小魚,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兩銀子一注吧。」晴兒聽了嚇一跳,忙道:「自己人玩,打這麼大做什麼?」楊昊輕哼了聲沒有答話,呂芮嘻嘻一笑,用肘碰碰晴兒,丟個眼色過去。晴兒醒悟過來,她趴在小魚耳邊說道:「一兩銀子一注,還不打起精神來。」小魚嚇了一大跳,慌忙去找濕巾擦了把臉。
三個人常在一起玩,彼此早就有了默契,此時合起伙來坑楊昊。楊昊心知肚明,只做不知,玩到深夜竟輸了二百兩銀子,隨身所帶銀兩全部用完。只得向呂芮三人借錢,三人恐他事後耍賴不認賬,堅持要他立下字據。楊昊無奈,只得起身去前院向店中夥計討要筆墨。
這一夜,天涼月明。從小院到前面正堂相距並不算遠,若是在白天一嗓子喊過去,前堂的夥計就能聽得到,但此時已是深夜,楊昊不想驚動太多的人。秋夜的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四周太靜了,楊昊甚至能聽到自己軟底鞋摩擦石板路的聲音。他陡然間心裡一驚,這個時候張朗、李衛應該在四周值守才對的,他們人呢?
楊昊沒有去向店中夥計討要筆墨,他轉身急匆匆往回趕。院門虛掩,四周靜謐的怕人。
「什麼人?」楊昊覺察到院中藏著外人。
「楊刺史勿驚,是自己人。」
說話的是個三十二歲歲的錦袍白面漢子,臉肉乎乎的跟發麵團一樣,此刻他的手裡舉著一塊墜著紫色流蘇的玉質令牌:「正四品橫刀嚴魯。」
「嚴兄找我何事?」
嚴魯雖然品級稍高,年紀略大,但同為橫刀楊昊以兄呼之,並無失禮之處。但嚴魯聽了這話卻顯得有些不高興。他嘿然一聲冷笑,從容不迫地從懷中取出一塊黑漆木牌。刺馬營宣令從不著半點筆墨,全憑人口相傳。宣令之人手持黑漆木質令牌,所說之話便是命令,受令之人必須執行。
「大總管有令,請楊刺史隨我去長安一趟。」
楊昊心裡直髮緊,自己的預感沒有錯,這趟夏州之行果然不太平。
「嚴兄想必也知道,豐州乃邊陲險地,民風頑劣,光這一年時間就跟周邊打了三場仗,死傷幾千人。如此一個亂糟糟的地方,你讓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呢?」說完了這些話,楊昊覺得有些驚奇,自己為何要跟他說這些呢?這種騙三歲小孩的鬼話,他又豈會真的相信呢。不過待他看到嚴魯那張臉,他的疑問有了答案,那是一張典型的衙內大少的胖臉,擁有這種臉的人多半是些養尊處優的快活人,精明有餘聰明不夠。
「楊刺史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即使是陛下三五日不上朝,天下也亂不到哪去。」
「陛下有群臣輔弼,豐州卻只有楊昊一人!說句不當講的話,陛下三年不上朝天下未必有事,可豐州一日缺了楊昊,必定狼煙四起,民不聊生。」
「(*^__^*)嘻嘻……」嚴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嚴某見過狂妄的,卻還沒見過你這麼狂妄的。就憑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我就可以奏請聖上將你千刀萬剮。」
幾句話一說,楊昊心裡便有了底,登時冷下了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惜你只不過是個跑腿的小嘍囉。有傷虎心,無傷虎膽。我要是你就不在這丟人顯眼討人厭煩,還是讓你的主子出來吧。」
嚴魯臉騰地就紅了,齜牙咧嘴地吼叫道:「你,您,太狂妄了。俺定要將你的噁心稟報大總管。殺你的頭,誅滅你的九族!」
「你就省省吧,大總管何等的英明神武,豈會相信你的鬼話。」楊昊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從他回到小院門前,他就意識到院子藏有外人,這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卻並沒有惡意,否則他們就不會派嚴魯出來跟自己費這番口舌了。
「咳咳,」院中傳出一陣咳嗽聲,聲音極低,但在嚴魯聽來卻不啻於一聲驚雷。他急忙垂手低頭讓在了一旁。院門向兩邊分開,一個戴黃金面具的人就站立在門後。這副面具看著好生眼熟。想起來了,開成元年三月初八,自己在寶歷社的無面會上見過。寶歷社的大總管當時就戴著這副黃金面具。
「楊昊參見大總管。」
「好一個楊昊,都說你性情乖張,目空一切,本座原還不信,原來果真如此。」大總管的話說的很慢,聽語氣他的年紀應該不大。開成元年那次無面會,楊昊只聽大總管說過一句話,而且只有短短的八個字。當時自己身處數百人的大會堂,內心緊張至極,哪有心思去管大總管是青頭少年還是白髮老人。眼前的這位大總管還是當年的他嗎?
「你沒有什麼為自己辯解的嗎?」大總管的語氣很和藹,聽起來很順耳。
「話從屬下嘴裡出來,已入大總管的耳。楊昊豈敢再抵賴。」
「大膽狂悖之徒……」
嚴魯厲聲斥責道,但當他望見大總管那冰冷的目光時,頓時就閉住了嘴。大總管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對嚴魯丟個眼色。嚴魯弓腰推開了院門。楊昊發現晴兒、小魚和呂芮三人都好好地站在院子中,在她們身邊有六個戴著面具的大漢,其中一人戴著銀質面具,另外五個都戴著黃銅面具。
刺馬營共分四個等級,最低一級是執戟,品級從九品至從五品;其次是橫刀,品級從從五品至正三品;再往上是佩劍,品級從二品至從一品;等級最高的是正一品大總管。大總管的真實身份嚴格保密,在召見橫刀、執戟時必須戴上面具。而在出巡時,連他的隨員也要戴著面具,為的就是防止外人根據他的隨員推測出大總管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