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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31章 斬首 文 / 樓枯

    人都有弱點,劉沔最大的弱點就是歸於自信,儘管他表面看起來謙和謹慎,但骨子裡是驕傲和盲信的。

    在制定突襲豐州的作戰計劃時,李續舟建議他將戰鬥力最強的右軍部屬在勝州,以拱衛自身的安全,劉沔沒有接受。他不以為然地對李續舟說:「他楊昊若能有一兵一卒進入勝州,我願束手供其驅使。一個小毛孩子而已,先生未免太過謹慎了。」

    李續舟尷尬地笑了笑,振武軍的將領們卻都笑翻了天。總之在戰前,振武軍上下都充滿了必勝的信心,豐州似乎唾手可得。

    豐州的規矩是年初五午後才算過完年,那時商家忙著開張,官署也要在第二日辦公。振武軍沒有這個規矩,這裡和長安一樣,元旦當日官署就開始辦公。勝州刺史劉松年初一剛到官署就遇到了一件頭疼的事。劉松系劉沔族弟,兩人一般年歲,從小一起長大,是劉沔親信之一。

    劉沔見劉松騎馬匆匆趕來,心裡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劉松身體肥胖,平時都是坐轎或者坐車的,非遇緊急之事他是不會騎馬的。

    「子汪,子汪。」

    劉松下馬便嚷開了,走的急,叫聲更急,劉沔斷定出事了。

    果然劉松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事不好了,馬,馬明璐跑啦。」

    「馬明璐跑了?什麼時候跑的?」

    正和劉沔議事的李續舟急急地問,馬明璐是馬躍獨子,在東受降城州學求學。東受降城城小冷清,駐軍又多,城中官吏和一些有錢的商人地主都把家安在勝州。馬明璐就在勝州購置有房產,劉沔特別交代過,馬明璐由劉松親自監管。

    李續舟和劉松一向不和,劉松出了岔子,他覺得自己應該踩他一腳。劉松瞪了李續舟一眼,沒有作答。

    「怎麼搞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

    李續舟咕噥了一句,劉松忍耐不住正要反駁,但看到劉沔陰黑著臉,便把到嘴邊的話有嚥了回去。馬明璐失蹤自己確實有責任,年前劉沔特意囑咐自己要將馬明璐看好,自己也確實派了人在馬宅外盯梢。身為世家公子,馬明璐交友甚廣,宅院裡進進出出很是熱鬧。劉松密令勝州捕快以緝捕盜賊為名守在馬宅門外,搜查一切可疑的人和物。如此小心謹慎,還讓他在眼皮子底下神秘失蹤了。劉松憤懣之餘,甚至還有一點委屈。

    「大帥,此事有些蹊蹺,學生以為在查清馬明璐去向之前,暫時擱置進軍豐州的計劃。」

    劉沔變得焦躁起來,他在屋裡來回走了兩圈,突然指著劉松的臉罵道:「無能,蠢材!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個節骨眼你……」

    劉松被罵的大氣不敢出一口,李續舟正暗自得意。劉沔又黑著臉對他說道:「指望馬躍那老狐狸能成什麼事?我們做我們的。」

    「那,是否把右軍調回勝州駐防。」

    李續舟的這個意見,立刻得到了劉松的贊同:「下官也是此意。近日城中多了許多沙陀人,還是謹慎些好。」

    劉沔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怕什麼?沙陀人哪一年不來城裡賣金如意?」頓了一下,又道:「讓你的捕快都上街去,若連幾個沙陀人都彈壓不了,養著他們還有什麼用?」

    ……

    從正月初一開始,勝州就一直在下雪。

    城中的百姓此刻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慶中,沒有人注意到城中有什麼變化。沙陀人不過年,他們在街頭巷尾支上油鍋,炸一種類似大麻花的點心,取名叫「金如意」,點心的味道實在很一般,但油汪汪、金燦燦的外形很討人喜歡,裡裡外外透著股喜慶氣。

    炸好的點心用紅紙包裝好,再用沾了金粉的毛筆在紙上畫上沙陀人的護身金符。據說這種金符能保佑平安,把他們貼在自家門上可以避邪、進寶。

    兩個年輕的沙陀人在街角擺了一個攤子,因為位置較偏,生意冷冷清清的,但兩個年輕人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生意的好壞。一人警惕打量著四周的動靜,另一個則不停地打望著天色。巡捕胡三領著四個人踱了過來,兩個年輕人緊張起來。

    「來兩包金如意,要熱的。」

    胡三嚷道,他手裡端著個小酒壺,不時地喝兩口酒取暖。一個年輕人捧起兩包「金如意」送到他的面前。

    胡三把東西在手裡掂了掂,丟在案板上,乜斜著眼問:「老子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要熱的。現在就給我炸。」

    「這……」年輕人面露難色。

    「怎麼瞧不起爺們?」

    胡三一副挑釁的架勢,本來大過年的躲在公事房吹吹牛喝喝酒,何等的逍遙快活。卻因為這幫沙陀人要整天泡在街上挨冷受凍,這股子氣不找你們發,又找誰發。身後的四個捕快分開隊形圍了上來。

    「不敢,不敢。大爺,您稍候。」

    一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用乾硬的漢話說道,他脫了皮手套,揉起了麵團。胡三就站在面案前冷眼瞧著,忽而冷笑道:「兄弟這手夠生的呀。」

    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陰笑道:「手上的老繭是耍刀磨的吧?」

    胡三說到這,一使13-看-網頓時逼了上去。

    黑臉少年突然抓起兩包「金如意」劈臉朝胡三臉上砸去,胡三偏頭躲過,大笑道:「果然有詐。」揮刀劈來。揉面的少年見勢不妙,端起油鍋朝眾人潑去。油鍋裡的油熱的冒青煙,鍋差不多都燒紅了,平常人誰敢用手端鍋?

    真是這個原因,胡三等人才沒有防備。熱油劈頭蓋臉地潑來,眾人鬼哭狼嚎般慘叫起來。

    黑臉少年趁勢從行李中拔出了兵刃,護在被燙傷手的白臉少年身前。沙陀人常用的兵刃是帶有護手的彎刀,但黑臉少年手中拿的卻是精光閃閃的橫刀。

    「有奸細,有奸細!」

    胡三身軀雖肥蠢,動作卻甚為靈活,一見油鍋潑來,他閃身避在一邊,只臉上被濺上了幾滴。看到少年手中的橫刀,他意識到這兩個人絕不是什麼沙陀人,而很有可能是什麼地方來的奸細。

    這兩個炸「金如意「的確實不是什麼沙陀人,白臉少年便是關索,黑臉少年是他的衛士,也是情報室追風組成員。追風組是情報室的三大暗殺小組之一,成員不光武功高強,更是身經百戰的智勇之士。因此關索雖然受傷不能握刀,那黑臉少年卻仍輕而易舉地幹掉了包括胡三和其他四名捕快。

    一柱綠色煙柱在勝州東南方向騰空而起,隨即東北、西南、西北三個方向又有三柱綠色煙柱騰空。隱伏在城中的追風、匿甲兩個暗殺小組成員,一起衝向了勝州刺史府左側的留園。留園是劉沔的私宅,一座外表看似普通,卻內有乾坤的宅院。

    城中四處煙柱一起,劉沔就意識到情況不妙,但他仍強作鎮定,他拒絕離開留園,也拒絕劉松「把守軍調來警衛」的建議。

    劉沔並非看不到危險,但他心裡不服氣。對楊昊和西寧軍他還是作過很深的研究的,西寧軍各營以騎兵為主,擅長野戰。即使與天狼軍的精銳虎衛交手也絲毫不落下風,但是攻城卻是他們的短板。夏綏四州,幾座小州小城,尚且讓他們焦頭爛額,像勝州這樣的城防工事,絕對是他們的夢魘。

    你西寧軍擅長野戰,我振武各軍也擅長野戰,我的兵力是你的三倍,真打起來,還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但這楊昊偏偏不按規矩出牌,他一頭鑽進了自己的肚子裡,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在短兵相接的巷戰中,劉沔的黑衣衛一敗塗地。暗殺小組轉眼便攻佔了留園。劉沔臉色鐵青,李續舟和劉松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關索此刻用白絹纏著手,在兩名侍衛的護送下,走進劉沔的書房。

    劉沔坐在公案後一言不發。關索看了眼李續舟,問道:「你們誰是劉使帥。」

    李續舟感到了一陣屈辱,低頭沒有答話。劉松向劉沔瞟了一眼,關索哈哈大笑道:「劉使君多謝你的幫忙。關某說話算話,答應給你的東西,一定兌現。」

    劉松臉色大變,膝蓋一軟癱坐在劉沔面前。李續舟憤道:「你這個叛徒!你,你對得起大帥嗎?」李續舟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上前來狠狠地踢了劉松一腳,當他還想踢第二腳的時候,被關索身後的兩名侍從拖了出去。

    劉松坐在地上嚶嚶嗚嗚地哭泣著,劉沔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劉松有些不情願,抬頭看了關索一眼,再得到默許之後,這才哼哼唧唧爬起來走了出去。

    「關將軍好手段啊。」劉沔撫掌笑道。

    「大帥謬讚。弟兄們用命而已。關某只是撿了個便宜而已。」

    「關將軍以為抓到了劉沔,是撿了個大便宜?」

    「難道不是嗎,至少可免去數百人的血光之災。」關索呵呵一笑,踱步到「北國萬里江山圖」前,說道:「大帥的進兵方略,楊大人那也有一份。今日是初三,你的突厥忠義軍和左軍天、鎮兩營此刻只怕已經歸降了楊大人。」

    劉沔哼了一聲道:「關將軍看來頗為自信吶。劉沔跟你打個賭,若他們果真投靠了楊大人,劉沔願將殘軀供楊大人驅使。」

    「若是他們沒有投降,關某就放下兵刃,任大帥處置。」

    劉沔強作鎮定地呵呵一笑。一名侍衛跑進來在關索耳邊低語兩句,關索點點頭。侍從向門外喚了聲:「帶進來。」

    一名背插開路紅旗的信使滿頭大汗地被帶了進來,給劉沔行了個禮:「稟告大帥,左軍天、鎮兩營突然拔營投奔西寧軍去了。」

    劉沔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信使剛剛退出,又有人報掌書記劉彌求見。掌書記劉彌是劉沔內侄,精通突厥語,是劉沔與忠義軍聯繫的橋樑。他的到來,讓劉沔感到隱隱的不安。

    「稟告大帥,忠義軍在林蕩海被馬躍和烏赤贊合兵圍困,勒骨牙等十三酋長全部歸降。」劉彌將一封書信舉過頭頂:「這是勒骨牙呈給大帥的書信。」

    「他勸我歸降楊昊是不是?」

    「是」劉彌一語未盡,嚎啕大哭起來。

    「關將軍,你贏了。劉沔誠心歸附。願供驅使。」劉沔起身向關索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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