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入關 文 / 夜雨連天
徐白露漸漸直起身子,說道:「白露常聽說,普天之下,存在皆是理。如果這第四類人如你所說如此不堪,為何偏偏還有他們存在的意義呢?」
陳雲生看著對方澄明的眸子,說道:「我並沒用說他們不堪,更沒說過他們不應存在。我說了這麼多,想聽聽青州大陸西邊修行者的情況。」
徐白露臉色明朗起來,笑道:「金沙國的情況沒有你說的那麼複雜,大部分修行者受雇於國家,這種修行者叫做戰修。還有一些修行者隸屬於家族,這些人多半是名門望族,衣食無憂,也許是活的太安逸,修為上不怎麼有進境。只在壽元將盡之時依靠服食丹藥苟延殘喘而已。還有一些修士是原名門望族之後,只不過家道中落,修為上不夠,又吃不得苦,所以無法加入戰修。迫於生計,受雇於各種需要修士的地方,例如這護送貨物的差事。」
陳雲生看了看巨大的實木車架,不解道:「修行者可以借五行遁法或飛空法器來去,比起這粗笨的牲口木車要快上不知多少,何必如此呢?」
徐白露尷尬地笑道:「陳前輩見笑了。五行遁法我們雖然也會上一些,但是消耗太大,不到關鍵時候不會使用。至於飛空法器,呵呵,我們這一趟的貨物也就是萬塊下品靈石的樣子,豈能因為路上開銷花去上千塊?對於我們這些底層的修行者而言,時間並不是最重要的。」
陳雲生點了點頭,看著車前駱駝樣的動物問道:「此獸叫什麼名字?」
「這些牲口是金沙國特產的駝馬,生性憨直,任勞任怨,非常可靠。」
「想你這等護衛,一個月能領多少薪俸?」陳雲生問道,自從他和金芙蓉接觸以來,對於靈石變得比較敏感。
徐白露略顯尷尬地笑道:「不怕前輩笑話,下品靈石百來塊而已,僅僅夠在城中修行使用。你也知道,金沙國國都九曜城幾無什麼靈氣,只能依靠吸納靈石修煉。雖說我等早就將進階一事拋於腦後,可若是連一點希冀都沒有,那人豈不是過於頹廢啦。」
說罷,他自嘲地大笑起來。連平素不愛打理人白木容都感覺到這個修士平易近人,不由得多看上兩眼。陳雲生從納虛戒中取出中品靈石三塊,放在桌子上,道:「一路上有你陪伴也不寂寞,日後到了九曜城恐怕少不了讓你相助,這些靈石聊表寸心。」
徐白露哈哈大笑,笑罷將三塊靈石遞還給了陳雲生,道:「前輩當我徐白是何許人也?有道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想這等無功受祿的事情,我是做不來。」
陳雲生收回靈石,頷首道:「那我就不勉為其難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間,車隊已經緩緩行出數十里之遙,距離那座雄關越拉越近。四周的商旅也越來越多,天空中不乏飛遁的修士,白木容見狀長出一口氣,喃喃道:「還是人多的地方好。」
「恐怕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在人群中渡過,就如同在天水城那樣。」陳雲生徐徐說道。
白木容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她明白,離柳曉山越近,自己就變得越尷尬,而陳雲生心中那堵牆就越厚重,最後說不得只有離去,恐怕這就是她的宿命。然而誰都有妄想,為了妄想而堅持著,就如同白木容這般。
……
兩個戰修來到馬車前揮手示意車隊停下來,這時徐白露跳下車子。朝那兩個門軍一抱拳,打個哈哈道:「兩位辛苦,我們是九曜城的萬利商行。這裡是通關的路引。」
說罷他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玉牌,玉牌上顏色斑駁,看起來玉質不佳。接過玉牌仔細端詳了一番,兩個築基初期的修士互看一眼,點了點頭,將玉牌還給徐白露。其中一個高個子戰修說道:「我們還要檢查一下車輛,這段時間正逢九公主出嫁,檢查是嚴了一點,請你們見諒。」
聽到此言,陳雲生心中「咯登」一下,但是臉色依然沉穩。他走下車,來到那個兵士面前,抱拳問道:「剛才到您說九公主出嫁,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那位築基修士乜了陳雲生一眼,道:「皇家的事情和你們這些平明百姓並不相關,不要多事。」
由於陳雲生施展了戊土閉氣術,那個築基修士並沒用認出他的修為,以致於認為他是萬利商行的一名護衛。徐白露趕緊來到陳雲生身旁,朝他使個眼色,來到一旁低聲說道:「前輩不要多話,想知道這消息也容易,只要隨我們入關即可,切不可此時多事。」
陳雲生剛才的問話甫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九公主出價的事情在金沙雖然不一定盡人皆知,可多半不是什麼秘密,入關之後隨便打聽也能得到消息,總比問這些士兵強上百倍。他點了點頭,退到一旁。
白木容身上抹了一些遮掩行跡的藥膏,也瞞過了兩個修士的眼睛,畢竟兩個金丹修士突然出現在大嶼關,沒準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影間和蒼月兩個滄瀾衛卻著實吸引了衛士的眼球。高個子戰修繞著滄瀾衛轉了幾圈,伸出手在影間的黑甲上彈了兩下,驚呼道:「上等石墨液浸潤,恐怕這盔甲中還含有不少太白金晶的成分,真是上等鎧甲!」
矮個子修士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道:「老郭,你不要瞎說,如果真如你所說,恐怕這件鎧甲比尚北海將軍的那件虎口吞金大葉連環甲的材質還要好上一些。」
姓郭的修士瞪了他一眼說道:「我之前就是一個煉器師,雖然沒打造過什麼好東西,但是盔甲的材質不會弄錯。若論材質,這個甲士身上的一定比北海將軍的那件要多上三分。」
「如果真如你所說,這件事情一定要上報。」矮個修士一臉嚴肅地說道。
陳雲生心中發涼,在大嶼關前他和白木容做了周翔的準備,卻沒想到在滄瀾衛身上露出了馬腳。徐白露看到情況不對,急忙走上前來,客氣道:「兩位大人不要誤會,這兩個甲士是我萬利商行花重金聘請來的護衛,這次進入大嶼山原想要探索的更深入一些,不過路途不順,就早歸了。至於他們身上的鎧甲,也是我們商行壓箱底的絕品,自然品相上要好一些。不過實際功用上比起北海將軍的鎧甲自然要差了許多。」
姓郭的修士搖頭道:「我看未必如你所說,至少尚將軍那件鎧甲上的陣紋我還看得明白,這件卻一點都弄不清,看樣子恐怕不是金沙各家煉器坊中所流行的樣式。」
聽到姓郭的修士所言,那位低矮的修士聲音變得嚴肅起來,道:「萬利商行說大不大,怎麼會突然花大價錢僱傭兩名名不見經傳的修士,然後披掛上如此貴重的甲冑?鎧甲和飛劍都屬於危險物,像這種品階的東西更是要登記在冊。你們先不要入關了,隨我走一趟吧。」
邊說,矮個修士邊從腰間的乾坤袋中翻出一柄斬馬劍,並且和徐白露拉開了距離,一副馬上就要攻擊的架勢。
陳雲生感到事情要不妙,輕輕咳嗽了一聲,來到矮個修士身前,客氣道:「兩位有所不知,這兩件甲冑原來自於大嶼山之東的毗盧國。那裡生產法器,無論甲冑還是攻擊法器,都和地所產不同。」
矮個修士巨劍劍尖指向陳雲生,謹慎道:「毗盧國距離此地何止十萬里之遙,就算這兩件盔甲來自那裡,又是誰將它們帶了過來。此種疑點重重,必須要說清楚才能放你們入關。」
白木容有些不耐煩了,冷冷說道:「我想要入關,恐怕你們想攔也攔不住。」女子手上輕輕一招,一根倒刺橫生的白色長鞭握於手中,鞭稍微微顫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此刻四周的戰修聽到爭執,紛紛從城牆上飛遁而下,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三十多個。陳雲生神念掃過,心中稍安,這些人多半在煉氣後期和築基初期之間,在修為上還不如姓郭的修士和眼前那個矮冬瓜,就算動起手來,這些人想攔下他們四人是不可能的。
姓郭的修士此刻一翻手腕,也擎了一柄巨劍,看劍身的陣紋和那個矮個修士使用的相同,看樣子應該是金沙國低階戰修的制式裝備。
陳雲生的手微微下垂,神念緩慢的沁出,準備發動一擊。看這場面,不硬闖恐怕無法入關。出乎他意料的是徐白露,這個修為不高,見識不廣的修士絲毫沒有驚慌的樣子,一臉平靜地回到自己車前,手中握了一柄通體油綠的長劍,也準備誓死一搏。看到這情景,陳雲生心中升起一絲感動,萍水相逢,便能如此相待,遇事之後不怨天,不尤人,這是何等的心胸。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呼嘯聲,一個身影如電般來到當場,帶起一陣氣浪。三十多名戰修看到來人的身影之後紛紛垂首參拜,並且讓出一條路。只見來人穿著一件黃銅色的戰甲,雙肩各有一個猙獰的豹頭,他身材瘦削,臉黃目赤,一頭黃髮甚是招搖,走路靜謐無聲,卻有一股威嚴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