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二探皇城 文 / 夜雨連天
柳如是站在一座漆黑的殿堂前,殿門洞開,涓細的氣流從大殿內傳出,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幻覺,整個大殿彷彿是一隻怪獸的巨口,在暗夜中安靜的等待著進入它口中的不歸人。
他在祈年殿門口站了一炷香的光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幫助陳雲生。雖然之前答應下來,對他來說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算數,就算一定要做,也不一定是現在。況且他一向是一個行為隨心隨性之人,不爽的事情就算要毀約也認為理所當然。直到這一刻他才確定要幫助陳雲生,並非全部是柳曉山的緣故,有一部分是來自於他自己,只因為陳雲生其人令他感到莫名的親切。
柳如是輕輕哼了一聲,悄然走進大殿。金沙皇城的防禦都在外圍,祈年殿已經很久沒有人把守了,誰也不相信有人能夠無聲無息的闖入金光陣的核心,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情,而這個人居然還是皇家貴胄,所謂監守自盜恐怕就是如此。
走入暗格的一剎那,柳如是深深的地下頭,默默念叨起來,「父親,伯父,叔父,以及死去的母親,兄長,你們要原諒我,這是在幫九姐,我不忍看她日漸消瘦,人比黃花瘦。就讓嚮往自由的鳥兒恣意飛翔吧。」
……
如是五天,陳雲生每夜練到不輟,而尉遲雪彷彿被勾起了興趣,每次練刀結束都要和他拚鬥一番,五日激鬥下,兩人御刀操劍的本事各有長進。青雲刀訣講究循序漸進,第一式平鋒講究的是力道,火候,是御刀的基本功,並非一日之功。
陳雲生之前有御刀的基本功,雖然雙刀不比麒麟斬,可殊途同歸。第一式浸淫的時間並不太多,便直接開始習練第二式「雙斬」。
雙斬便是要將麒麟斬由一分二,變為兩柄。刀勢固然一分為二,可更加靈活,更加詭譎。這一式挑戰之處有二,其一便是突破法寶分形的桎梏,由一分二。其二是對元神的要求,一心兩用,需要同時操控兩柄麒麟斬。
對於陳雲生而言,第二點並不算困難,他曾經操縱過十柄飛劍,此刻操控兩柄麒麟斬自然不在話下。
看著陳雲生每日顛來復去地驅使他的那柄麒麟斬分形,尉遲雪嗤之以鼻,對於他來說,殺人就是一劍的事,分那麼多徒然分散的了那凌空一劍的威勢,沒有意義。
這一日,剛剛練完刀,陳雲生收斂氣息,正準備出去走走,忽見樂翔急匆匆從前堂走來,一見面就神色凜然道:「有人來訪,說是找你,去看看吧。」
來到前堂,只見一個偉岸的男子站在屋中對著一面牆的藥材發呆。陳雲生認得來人,就是那個金沙帝國最末一位皇子,柳如是。
「你果然守信。」陳雲生欣然說道,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暢快,積聚在胸中的塊壘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柳如只是笑了笑,道:「我沒說話,你怎知道我幫你達成了心願?」
陳雲生指了指門外說道:「如果沒有做到,想必此刻同來的就不只是閣下一人了吧。我們也不會在這裡雲淡風輕的聊天。」
柳如是爽快的笑道:「和聰明人打交道真是愜意的事情。我有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你要聽哪個?」
「好的那個我已經知道了,說說不好的吧。」
「九姐這段時間住在晴暖閣,在皇城靠西的方位。門外拴著一直黃毛大貓,還有一個發瘋了的尼姑,要進去而不驚動這兩位,難,非常之難啊。」
陳雲生聽在耳中卻不支聲,只是盯著對方的胸口看了半晌才道:「你受傷了?」
柳如是慘淡地笑道:「是,被那個瘋子打的。我是貴胄,自然她手下留情,你若去了就不只是這個結果了。再勸你一句,還是命要緊,至於見美人,還有很多機會,不急於一時。」
陳雲生蹙眉道:「那個可是紅拂?」
他不止一次聽過紅拂的名號,知道這位入世的高人堪稱當世佛宗的魁首,如果柳曉山門口常年累月站著這樣一位高手,他也就絕的了見上一面的念頭了。
「紅拂何等身份,就是我父王也不敢隨意指使。守在九姐門前的是紅拂的大弟子,佛號妙空兒。雖然名字賞心悅目,卻是一位油鹽不進的人物,潛入之前你最好想好對付她的辦法。」柳如是擔心地說道。
陳雲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你能在她面前堅持多久?」
這句話令柳如是苦笑了一聲,他拱了拱手,未說一語,轉身離開藥鋪。
雖然表情上沒有任何變化,陳雲生的內心卻蒙上了一層陰霾,在金沙王城和人動武,對手還是一個多半打不過的人,這種事情是多麼愚蠢,可是距離柳曉山只剩一步之遙,就算前面是刀山,他也要闖上一闖。
樂翔走到櫃檯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陳雲生想也不想,答道:「今晚正好。」
「剛才那個柳如是說的很對,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我覺得你沒有把握對付紅拂。要不要帶上滄瀾衛?說不定他們不會引發金光陣。」
陳雲生看了看牆角的兩個黑衣甲士,自從進入陳家藥鋪,兩個滄瀾衛就如同蟄伏的山熊,一動不動地潛隱在方寸之地。今晚帶上兩人行動,危險性要小很多,可是他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最好一個人,只要一個人。
「我決定一個人去。雖然他們不是活人,可金光陣未必不會發動。到時候留在陣外,徒然增加被發現的可能性。」
陳雲生的聲音顯得有些落寞和不自信,對待那個妙空兒,他著實提不起自信來。
「那就安排一些人在法陣外接應你,這樣安全性高了不少。」樂翔建議道。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我的安全性自然提高,可那些人呢?如果被金沙城的衛士們發現,估計能逃出皇城的機會不多。」
樂翔對於這個結果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他想了一會兒,說道:「柳如是口中的黃毛大貓應該就是金獅。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為你爭取一些時間。」
陳雲生眉間一動,道:「難道你在打那金獅的主意?」
樂翔面無表情道:「你猜的不錯。我有一個想法可以一試,一舉兩得,只不過有些陰損,你未必會採用。」
「說來聽聽。」
「你悄悄潛入,先將金獅救了,放其離開。然後弄出些動靜來,讓妙空兒注意到金獅逃跑,這樣多半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去追金獅,你趁亂進入晴暖閣。這樣做一來完成了威煌的請求,魂契自然消解,二來見到了佳人,可謂一舉兩得。只是那金獅恐怕會被殺死,稍損陰德。」
樂翔說的輕鬆,眼中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陳雲生搖頭道:「妙空兒未必會去捉金獅。我不打算這麼做。不過你的計策卻是令我刮目相看。」
樂翔苦笑道:「若不是為了你能見到美人,我何必費心費力地做壞人,你也知道腹黑很辛苦的。」
陳雲生也笑了笑,說道:「回去告訴金芙蓉,說我讓她賞你上品靈石一百塊,算作這個月額外的薪俸。」
樂翔嘿了一聲,道:「她若是聽你的,恐怕天穹派也不會這般井然有序,諸事不亂。做掌門的就安心做掌門,管賬目的就安心管賬目,兩者互不相干,也別相互干擾,這樣門派才能消停一些。」
陳雲生心中一陣發熱,豪爽道:「若是他日我得了好處,先給你分去一份兒,再入天穹派的庫房,擺上那個貪財的丫頭一道。」
樂翔擺手道:「先過了今天晚上這一關再說吧。」
……
月黑風高之夜,陳雲生獨自一人上路。
為了防止大家群情激奮之下反而壞事,樂翔提前召集所有年輕人在內堂擺上一桌豐盛的筵席,喝的雞飛狗跳,陳雲生則安靜的上路了。一直跟著他,如同影子一般的白木容卻一個人安靜地喝著酒,兩眼直勾勾看著陳雲生離去的背影。
夜間金沙的巷子並不是完全安靜,街巷中傳來笙簫之聲和男女放浪的笑聲裝點著沉靜的夜色,令它不再是那麼枯寂清冷。街上的人很少,卻沒有絕跡,時常有酒醉之人靠著路邊的歪脖柳樹訴說著白日間難言的情愫。
夜色宛如一層紗帳,遮住了人的羞澀,放大了他們的**,讓世界變得不再沉悶。
這一派帶著粉紅的靡廢氣息令陳雲生心中緊繃的弦逐漸鬆了下來,畢竟今夜要去見人,並不是殺人。連續穿過兩道小巷,前方逐漸出現了一道黑漆漆高牆,高牆外面是一片矮小的房屋,高牆裡面是粼粼的大廈,高貴和卑微僅一牆之隔。
躲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一隊親兵走過,金屬的鎧甲摩擦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這聲音停在金沙百姓耳中悅耳無限,可在陳雲生耳中卻有些聒噪。
那隊人走遠了,來到牆下,輕輕躲了一下左腳,人消失在牆的一側,出現在牆的另一側。
抬起頭看著天空中那輪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看得見的月輪,陳雲生心中暗想,「此刻,你是否也在看著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