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三重門 文 / 夜雨連天
金沙六月間便進入盛夏,而這種酷暑天氣一直會持續到八月底,九月中旬才會有一絲絲濕冷的海風從無邊海吹來,將被酷暑折磨的欲仙欲死的金沙國民挽救。可是這股清冷的海風一吹便是半年,並且越刮越冷,十月之後,在金沙廣闊無垠的平原上到處都是從海上吹來的白毛風,當真是寒徹入骨。故而民間流傳這這樣一句順口溜,「八月桂花才落,九月便起海風,一年分作兩半,一半冰凌,一半火焰。」
李鐵嘴坐在一輛華貴的駝馬車之中,隨著兩位金沙的官員行在九曜最為寬敞的大街上,據說可以並排走下十輛水車,比之那水車巷更加寬闊。陪同他的是金沙七部之中禮部的兩位中級文官。論品階雖說只有從四品,可經常在柳一生身前走動,比之尋常的三品官員更加尊貴。
兩人不愧是禮部出身,無論說話還是走路都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不溫不火的講述這金沙的地理,人文以及風土人情,給燥熱之中的李鐵嘴帶來些許的清涼愜意。陳雲生陪同李鐵嘴坐在同一輛車中,而玄陰子和司徒朗以及十個滄瀾衛則作為隨行人員坐在後續的車輛之中。
這次出行,經過商量,陳雲生只帶了八個滄瀾黑甲,這八人經過數度改良,不僅有金丹後期修士的實力,關鍵時候悍不畏死,使他們比尋常的金丹修士更加彪悍,再加上攻守有度的配合,對付一般元嬰中期的修士不在話下。外加上玄陰子和司徒朗兩個元嬰中期的大修士,在戰力上已然不俗。
況且在金沙的一畝三分地上,有皇族的戰修拱衛,更不能出什麼問題,所以這些人隨行之人只不過是用來衝門面而已,並非真正要開兵見仗。
車隊在金沙熱情的百姓歡呼之下緩緩駛入皇城,九耀內城也就是皇城一共有三道城門,當日陳雲生從側面的城牆跳入並不曾走過正門。車內一個微胖的禮部官員一邊擦著汗,一邊操著沙啞的聲音說道:「眼前這道門叫做玄谷門,是通向皇城的第一道大門,名曰玄谷是因為金沙第一代帝君的名諱即為此。金沙後人為了紀念這位開明聖君,故而將第一道門命名為玄谷。」
李鐵嘴瞟了一眼城門樓上一個巍峨的雕塑,輕輕說道:「恐怕這位早就作古的仙人若是有靈,也會護佑金沙吧。」
那個微胖的官員微笑道:「王上說的是。」
車輛輕快的駛入玄谷門,輪子在白沙巖地面上安靜的滾過,既平又穩。城門兩側的衛士軍容齊整,手中長矛法器熠熠生輝,和昨天晚上在驛館中昏昏欲睡的雜兵截然不同。
車輛一進皇城,陳雲生便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息傳來,他不由得詫異道:「此地天氣為何與外面截然不同?難道還真有隔絕氣溫的法門不成?」
一位更胖的官員笑道:「尊駕有所不知,這皇城內布下了一座清涼舒心陣,在盛夏之時開放,能將令皇城內清涼如春。」
陳雲生訝異道:「素問金沙皇室都是修行者,可修行者對於酷暑有天然的抵禦,應該不會需要這種東西?」
胖胖的官員臉上露出一絲自豪,「尊駕有所不知,這全是出自陛下愛護臣子之心啊。金沙官員之中,尋常之人佔到一多半,在文官中更是佔到八成之多。為了體恤這些尋常人,陛下才特設一座法陣,以防他們在盛夏之時中暑。」
李鐵嘴臉上露出一絲肅然的神情,這種神情是不經常出現在這位擅長陰謀的龍川帝君臉上的。
車輛駛過第二道城門,城門口立著一個等身人像,看樣子三十歲上下,一身文人的氣息,手中拿著書卷,雙目望著迎面行來的馬車。
微胖的官員指著這座塑像說道:「王上請看,這道門被稱為千秋門,而這座塑像所雕琢之人叫做馮千秋,此門就是為了紀念他而命名的。」
「願聞其詳。」李鐵嘴看著塑像說道。
「金沙第五位國君在位之時,曾經一度迷戀冰鋒,妄圖掃平銀沙,統一這片土地。然而當年金沙百姓遠不如此時富足,金沙國力也不如此時強悍,可當時在位的柳長卿不顧百官的反對,毅然發動對銀沙的戰爭。馮千秋站在此門前悲憤說道,『陛下若去,必敗無疑。臣不忍看到國家衰敗,若陛下一意孤行,臣願死於馬前。』柳長卿再三勸服,終不能勸退,終於一怒之下將其拍死於此。此後金沙和銀沙拉開了十年的鏖戰,終於以金沙敗退而告終,此時的金沙已經滿目瘡痍,幾近崩潰。長卿帝兵敗之後才想起當年有個誓死勸諫自己的文官,叫做馮千秋,故而為其立像,昭告文武百官要以其為榜樣,敢於直言犯上。」
這位官員說道後來有些激動,語氣也不由得慷慨起來。
李鐵嘴臉上的皺紋柔和起來,他笑道:「你們似乎對往日帝王的名諱不怎麼忌諱。」
微胖官員笑道:「這在之前是不允許的。當代君主執政之後,便立下兩條規矩,君王的名諱不用避諱,普通人不必低修行者一等。」
李鐵嘴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修行者比普通人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此乃天道,他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微胖之人臉上笑意消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王上說的有理。天道本是不公,要將人強行分為三六九等,身為修行者便有壽元,道法,比之尋常人強上太多。至於陛下為何這麼做,我等也不知啊。」
李鐵嘴輕輕笑了一聲,不再說話,此時一行人已經來到第三道城門之前。門樓上斧鑿刀刻般留下三個硬朗的字跡,「一生門」。
「這道城門是以當代國君命名的嗎?」陳雲生問道。
兩位官員齊齊點頭,證明了他心中的疑問,微胖的官員說道:「按照金沙的傳統,每位帝王都會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第三道門上,用來提醒每位上朝的臣子要心懷君王,懂得敬畏。」
穿過城門,兩廂站立著的戰修越來越多,修為也越來越高,從築基中期,一直到築基後期,最後是金丹初期。陳雲生粗略的算了一下,金丹初期的戰修居然有二十個之多。看起來這只是皇族實力的冰山一角,若真是惹惱了柳家,恐怕自己連同李鐵嘴都將葬送在這裡。
此時迎面走來一個將軍模樣的修士,絲毫不掩飾自己金丹中期的修為,手上長劍一揮,馬車便停了下來。胖胖的官員陪笑道:「王上莫誤會,此人示意我們此處之後便不能坐車,隨從人等也都須在此地等候。」
李鐵嘴「嗯」了一聲,走下車,在他身後滄瀾衛和兩個元嬰的國師都走下馬車。陳雲生神念一動,將自己的意圖轉授給八個忠誠的衛士。而玄陰子和司徒朗彷彿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攜手遊覽勝景一般,四處亂看,渾然不顧金沙皇城森嚴的氣度。
李鐵嘴對二人囑咐一番後,帶著陳雲生步入前方的雄偉宮殿。微胖官員詫異道:「王上,剛才下官所說難道不清楚嗎?隨同必須再此等候,不能隨你進入。」
李鐵嘴瞪了兩人一眼,道:「此人並非隨從,而是我的兄弟,當然要和我一起見你家陛下。」
這兩位文官都是普通人,被他凶神惡煞一般的眼神嚇的不輕,哪裡還敢多言。他們卻也不是傻子,前面有那麼多戰修,原本用不著他們多說什麼。可是那位攔路的將軍看到陳雲生和李鐵嘴後居然閃開一條路,放二人過去,令兩個禮部的四品官員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心中卻腹誹不斷,這些戰修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素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今日怎麼對龍川的外人這般寬宏,連主子定下的規矩都敢不遵守了。兩人不再多說什麼,上峰若要怪罪下來,自然有剛才的戰修頂著,至於他們倆個已經盡到提醒的職責了。
陳雲生和李鐵嘴並肩而行,穿過一條紅氈鋪就的平直大道。李鐵嘴對於兩旁林立的戰修連看都不看上一眼,雙眼直視,步伐平穩,將帝國國君的氣勢拿捏的恰到好處。
陳雲生卻沒有他那般氣定神閒的心情,謹慎地放出神念,感知四周的修士數量和品級,一探之下,心中一片冰涼。除了眼前這幾十位戰修之外,在方圓百丈之外,隱藏著一大批修為介乎於金丹和築基後期的戰修,這些人氣息內斂,是保衛皇城的一批隱藏力量。
除了這些普通的戰修之外,陳雲生還注意到前方宮殿八根明柱之下站著八位金丹後期的站殿將軍。而前方巨大的宮殿之內,有一股強大的神識阻止了他的神念繼續深入。
「看起來今日的朝會非同尋常。」陳雲生低聲說道。
李鐵嘴輕聲「嗯」了一聲,道:「多半是給我做做樣子,雷聲大雨點小,還真的不信他柳一生會在金沙皇城把我們怎麼樣。」
兩人此刻已經走到距離大殿五十丈的地方,陳雲生眼尖,看到前方金碧輝煌的殿宇上掛著一個匾額,上書「長春宮」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