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破境 文 / 夜雨連天
那人轉過頭,露出自己的臉,這讓陳雲生倒吸了一口涼氣,此人瘦削的臉孔上佈滿了橫七豎八的刀痕。有深有淺,參差不齊,顯然是不同時候刻上去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
「我要是你就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因為無論你如何折騰,都只會發現這裡除了霧就是霧。」
「你是誰?」陳雲生冷聲問道。
「我麼?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反正來自一塊廣袤的大陸。」乾瘦的人徐徐說道。
「你怎麼會來這裡?」陳雲生依然沒有放下警覺。
「我是來尋找夜啼的,和自己的船隊走散了,被留在了這裡。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可惡?」乾瘦的人臉上露出了憎惡之情。
「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這裡待著麼?」陳雲生蹙眉問道,說實話他並不相信對方的話。
那個竹竿用乾澀的聲音說道:「當然。否則去哪呢?只有在這裡安靜的等死。我不想自殺,因為那是懦夫的行徑。」
「為什麼要自殺?」陳雲生顯然沒有跟上竹竿的思維。
乾瘦之人笑了起來,「為什麼要自殺,多麼愚蠢的問題。當你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就知道了。除了自殺之外,你不會死,永遠都不會。在這片霧氣之中,你是永恆的,你是不朽的,當然,除了每天面對霧氣之外,你做不了任何事情。」
「你沒有嘗試離開這片海域嗎?」陳雲生問道。
「離開?我不是說了嗎,所有嘗試都是多餘的。因為你永遠也無法離開。我說的是永遠。難道你不明白永遠是什麼意思嗎?」乾瘦之人激動起來。
陳雲生接著問道:「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你不算人嗎?」竹竿冷笑道。
「不算我。」
「曾經有過,不過他們都死了。」竹竿陰惻惻地說道。
「你不是說這裡的人都不死嗎?」
「自殺除外,他們都自殺了,一個比一個慘烈。」竹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自殺?」
麻桿恢復了平靜,他指著自己臉上的刀痕驕傲地說道:「看到了嗎?每當我想自殺的時候都會給自己一刀。這能讓我暫時忘掉那個愚蠢的念頭。」
陳雲生徹底懵了,他理了理思緒。首先自己是同柳曉山和常懷玉一起來到這片海域尋找夜啼。晚上升起了霧氣,在霧氣之中他聽到了船尾有劃木板的聲音。他一個人來到船尾查看,卻發現了很多六目鬼童。他殺出重圍,來到船頭之時卻發現空無一人。
他飛遁而起,向前飛了很久也無法找到盡頭。突然看到腳下一艘大船傳來了飄渺的燈光。他落在船上就發現了這個瘦如麻桿的人。
「想要長生,就得到了不死,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呢?」那個瘦瘦的人盯著陳雲生問道,不過這話似乎也在問他自己。
陳雲生不打算在文字上玩遊戲,長生和不死若追根溯源,多少還有些區別。不過他沒心情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我打算離開這裡,獨自去尋找這片霧的邊界。我不信自己被困到一個沒有邊界的世界之中。」
麻桿怒了,他吼道:「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為什麼你要去找邊界?為什麼你不滿足?你來尋找夜啼不就是為了長生嗎?現在你得到了。看看這週遭的世界吧,除了殺戮還是殺戮,就算尋到了出口,你又能做什麼呢?」
陳雲生不打算和這個瘋子對話下去,他正準備駕遁光離去。這個麻桿彷彿洞悉了他的想法,突然暴起,兩隻乾瘦的手抓向陳雲生的身體。陳雲生反應何等的迅速,手中麒麟斬一刀劈下,從中間將瘋子劈開。沒有鮮血,那麻桿的半片身體仍然在抽搐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我,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自己的名字了。我叫陳雲生。哈哈,我叫陳雲生。對,我就是陳雲生。」
陳雲生倒吸一口冷氣,他跳到那人面前,透過他臉上紛亂的刀痕,依稀可見對方的容貌正是自己極其瘦弱之時的樣子。
他沉默了。以眼前事情的詭異程度而言,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他陷入了幻境。陷入幻境之人通常是不會知道自己陷入幻境這個事實的。
陳雲生盤膝坐好,手指上連續掐出兩道魂訣,一個十字形的光斬縱貫白色的霧氣。眼前的世界在兩道光斬的威力之下土崩瓦解。彷彿積雪融化一般消失不見,冷風吹拂著他的額頭,四周的景物再次清晰起來,此時他正身處帆船的尾部,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陳雲生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從衣服和髮髻的樣子上看分明就是柳曉山。女人不回頭,指了指船後的方向,然後風遁而去。陳雲生緊隨其後,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也許柳曉山發現了夜啼,或者是她發現了危險。
柳曉山越飛越快,絲毫不顧忌身後的陳雲生能否追上。陳雲生心中有些納悶,只有加快自己的速度。
突然間女人憑空消失,陳雲生急速飛遁過去,卻不料穿過一層薄霧之時身體突然一陣的痙攣,彷彿被拉長了一般。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這分明就是進入傳送法陣給人帶來的感覺。不過這個傳送陣似乎與以往的不同,撕裂感更強,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難道我誤入霧氣中隱藏著的傳送法陣?」想到這裡,陳雲生背後一陣冰涼。
這種感覺持續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一縷強烈的陽光照射到他的眼睛上。陽光格外的燦爛,碧藍的天空之下是一望無垠的大海,而自己則置身於一片淺白的沙灘之上。
鬆軟的沙子將他半隻腳覆蓋,涼絲絲的,說不出的愜意。環顧四周,陳雲生法訣自己置身於一個小島之上,小島方圓不足十頃,長滿了蔥鬱的古木。此時天空連一絲雲都沒有,一切都說不出的宜人。
「之前還是黑夜,通過一個傳送陣之後就變成了白天。莫非自己被傳送到了一個極遠的地方?」
陳雲生一邊思忖,一邊向島子的中央走去。穿過島上密密匝匝的原始森林,陳雲生發現島的中央居然有一間小木屋。屋門緊閉,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從腳印的大小判斷是女人留下的。
難道曉山走入這個木屋之中了嗎?
陳雲生緊走幾步,來到木屋前。此時屋門突然自動開啟,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陳雲生距離女人的臉不超過兩尺,此時他腦中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因為他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眼前這個女人。彷彿天下所有形容女子的詞語都不足以描繪出這個女子的美麗。
在女子清澈的眸子的端詳之下,陳雲生後退了兩步,才開口道:「你是誰?為什麼冒充曉山?」
女子將自己的髮髻放下,輕輕說道:「我尋思你如此急於見我必然有急事,所以就裝作你女伴的樣子,引你過來。」
「你就是夜啼?」陳雲生警惕地說道。
女人優雅地點了點頭,彷彿春風拂柳一般走出門來,「你害怕我麼?為何向後退?」
陳雲生盡量避開對方動人心魄的眸子,他相信這不是女子的魅惑之術,因為以他元神的強大程度,恐怕沒有誰的魅惑術能輕易奏效。
「我只是不想對著你的眼睛。」陳雲生老實地說道。
夜啼笑了笑,「你們這群修士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人。見到我之前眼和心中都充滿了狂熱,可當真站在我的面前,卻乖巧的和兔子一樣。」
「那霧氣和幻境都是你設置的吧。」陳雲生努力岔開了那個尷尬的話題。
夜啼輕盈地走在他身側,然後轉身說道:「當然都是我設置的。你們費盡千辛萬苦找我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得到長生嗎?我便許給你們一個不死的幻境。這樣不是兩全其美了嗎?」
陳雲生搖了搖頭,說道:「那並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幻境是不是困死了不少修士?」
夜啼輕笑道:「那個幻境是保證進入其中的人不死,但是我總要給他們一個退出的選擇,不是嗎?如果自己選擇死亡,這種行為是被默許的。所以很多人都選擇了自行了斷。所以你看,他們並不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陳雲生緩慢地將手放在大腿的外側,這是他即將動手的信號。夜啼看在眼中,嗤笑道:「怎麼?陳公子要對小女子動手了麼?用你心愛的麒麟斬放在小女子的咽喉,然後輕輕一割,那樣必然會流出很多你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你期待的結果嗎?」
夜啼一邊說,一邊用手在脖子下比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誠心,身上那件玲瓏的紗衣居然被她放開了一角。釋放著淡淡光芒的肩膀和鎖骨袒露在陳雲生面前。面對這樣一個天地間唯一的尤物,陳雲生又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他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藍星繁那絕世美艷,白木容那曼妙的身姿,金芙蓉那璀璨的星眸,江雪芹那端麗的面容,哪個不是美麗脫俗不可方物,可是在這個女人面前,都似乎差了那麼一點。恐怕也只有柳曉山可以與之相較一二。不過對於男人來說,美麗並不是一種千篇一律的東西,所以在擁美人入懷之時,也不免會為曠野上開放的野花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