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沙頭格雅 文 / 夜雨連天
不理會風沙鎮所有鎮民的目光,陳雲生和柳曉山住進了潘伽的家中。這個漢子將自己和老婆的房間騰了出來給陳雲生和柳曉山住,小屋給潘塔的妻子和兒子住,自己和老婆搬到了馬廄中。
陳雲生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他也不打算很快的離去。此時離去就是對這一家人的不負責。就算沙匪不動他們,憤怒的鎮民也會把他們綁了,送到沙匪的駐地。潘伽知道陳雲生的用意,幾次豁達的告訴陳雲生不用擔心自己,可以自行離去,都被這個年輕人拒絕了。
八荒午後的陽光即使在冬天也依然讓人不覺得寒冷,潘塔的兒子來到一個人在院子中發呆的陳雲生身畔。潘塔的兒子今年只有五歲,烏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惹人憐愛,陳雲生彷彿從這個孩童身上找到了他父親的些許影子,雖然他和那個年輕人相處的時間很短。
「叔叔,你本事真大。」小孩天真地說道。
陳雲生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柔聲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小名叫虎子,在沙漠裡,只有大人才有名字。等我長大了,爹爹會給我起個好名字的,這是他答應我的。」小孩眼中閃爍著光芒,彷彿自己明天就會長大。
正如陳雲生所料,潘伽沒有把潘塔死去的消息告訴這個孩子,他還在天真地等著自己父親的歸來。
「陳兄弟,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潘伽從馬廄裡出來,剛好看到自己的侄子和陳雲生在一起。
陳雲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會起名字的人,不妨叫她來起吧。」他看向站在屋門口良久的柳曉山說道。
柳曉山沒有尋思就說道:「男孩子要勇往直前,不如就叫潘勇吧。」
「潘勇這個名字好。就叫潘勇了。虎子,還不謝謝姑姑。」潘伽眼中含著淚水,臉上卻帶著堅毅地笑容。
小孩懂事地來到柳曉山身畔,恭敬地給柳曉山跪倒磕了一個頭。柳曉山急忙把他抱起來,拂去身上的沙塵。她拿出了一柄小匕首,塞在潘勇的手中,說道:「潘勇有名字了,以後就是大人了,如果有人來欺負媽媽,就用這匕首殺死他們。」
潘勇重重地點了點頭,彷彿明白柳曉山話中的意思。
潘伽指著小屋說道:「虎子,去看看媽媽在做什麼。」
等潘勇乖巧地回到屋子之後,潘伽才說道:「你們來八荒一定不是為了證道。為了我的事情耽擱了這麼久,我真的過意不去,明天你們就離開吧。」
陳雲生睥了他一眼,說道:「你讓我們去哪?格雅不來之前我哪也不去。」
潘伽顫抖了一下,說道:「你怎麼知道格雅會來?他是黑鷹的頭,要管理數千里的沙地,他很忙的。」
陳雲生笑道:「就算再忙,自己一名得力的手下被人殺了,也必然要親自過問一下吧。你知道嘛,被殺死的那個修士有金丹修為,至少我還不知道天底下那個門派能夠忽略旗下一名金丹修士的死亡。」
「聽說格雅是一個陸地神仙。他手下有七名頭目,個個都會飛天遁地,你殺死的格木就是其中之一,據說他和格雅還是親兄弟。更可怕的是,他的黑鷹隸屬於一個更大的沙匪幫派——紅鬼。紅鬼的頭目叫沙卡,手下有數萬名沙匪。更有不少修士替他賣命。紅鬼勢力極大,統御的沙漠縱橫數萬里,就連那恐怖的沙蟲之母的巢穴都在他的轄下。聽說就連修羅門都怕他三分啊。」潘伽越說臉色越白,說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虛脫。
陳雲生仔細傾聽著潘伽的話,從中大概理出了一些頭緒。名叫格雅的人大概有元嬰修為,也就是地仙修為。這個人手下有七名金丹修士和若干沙匪。格雅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沙匪組織叫做紅鬼。他不相信修羅門會懼怕一個沙匪的組織,可仍然相信這個組織極為的龐大,勢力非常的強悍,自己和他們正面對決沒有勝算。
「你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我,對手是多麼可怕,而我留在這裡是多麼的不明智麼?這似乎對你不太妙啊。」陳雲生笑著說道。
潘伽沮喪地搖著頭,說道:「這些天我想明白了,沒有人能夠拯救我們,我們是被天神詛咒的人,生活在這樣一片貧瘠之地。而生活在這片沙漠上的人就像這一捧沙子。怎麼攥都攥不到一起去,每個人就是一個沙粒,我們只會想著自己,不能團結互助。哎,這都是命。你不可能保護我一輩子。該面對的命運,我終須自己去面對。」
如果之前陳雲生還不確定自己能在此地待多久,聽到潘伽這番話之後,他越發的堅定了徹底解決這件事的決心。
「正因為這樣,我才要留下來,殺死沙匪的人是我,你們沒必要為了的我的行為而受到懲戒。我要會會那個格雅。在確認你們安然無恙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兩行眼淚從潘伽臉上留下,他乾涸的嘴唇吧嗒了兩下,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深深歎了口氣。
看著潘伽一步一步挪回馬廄,陳雲生眼中氤氳起一層霧氣。他可以想像潘伽那番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的。讓自己的守護者離去,就意味將自己暴露給猛烈的風沙,自己離開之後,也許他們根本無法活過今夜。
「他們生活在恐懼之中,這讓他們麻木。」柳曉山輕輕說道。
陳雲生看著天空那翻捲輾轉的流雲,淡淡說道:「我知道這種感覺,整個心都被一層厚重的石頭壓著,所以我活著一天,就要將那些石塊搬開,讓這些人重新活在陽光之中。」
柳曉山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所以我就說嘛,比起那個想要控制一切的神祇,你更像一個神。一個悲天憫人,永不妥協的戰神。」
陳雲生點頭道:「你在這裡守候,我去鎮外布下一些法陣,對付格雅不可大意。」
……
黑鷹盤踞的沙堡距離風沙鎮有一千里。這裡並非實際的堡壘,而是由一些破舊的城牆和房屋組成了一片廢墟。沙匪並不住在地面上,而是將這片廢墟地下挖空,形成一個很大的地下洞穴。住在地下不僅可以抵禦八荒酷熱的陽光,還很安全。黑鷹在這片廢墟中生存了百餘年,早就將地下挖成一個盤根錯節的迷宮。據說就連黑鷹內部的沙匪也無法說出這些黑漆漆的地道通向何方。
格雅不住在地下,他的房間在廢墟之中,唯一一間還算完整的土屋。四壁上有不少窟窿,每到風起的時候,風沙會從一面牆上的窟窿吹到屋裡,然後再從令一面牆上的窟窿吹出。而格雅在這個土屋中一住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的風吹日曬讓他的皮膚黝黑,粗糙,這說明即使是飛天遁地的修士也抵不住這無休無止的風沙的磨礪。格雅的土屋平日裡很少有人接近,今天卻有些例外。不大的屋子內沾滿了人,一個滿臉長著疙瘩的漢子大聲說道:「格木在祭祀的時候被一個外人殺死了。他們似乎不是八荒的人。」
格雅手中的茶杯微微顫抖著,臉上卻格外的平靜。他表現的似乎過於平靜,他左邊一個絡腮鬍子大漢不耐煩地大聲說道:「格雅大人,你在想什麼呢?歷來都是黑鷹欺負別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教訓我們了。」
格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雅布,好的獵手最有耐心。這就是你比不上格木的地方。放心,他一定不會白死的。但是我們要安靜接近對手,然後將他們抓住,慢慢折磨死他們。」
「格雅大人,雅布只是一個莽漢,只能做那衝鋒陷陣的兵卒,做不得將軍。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就好了」絡腮鬍子大漢咕噥道。
一個乾瘦的文人低聲說道:「大人,能夠將格木殺死的人不簡單了。而且格木似乎死的很快。據說他的腦袋中了冰破術,炸成了菊花。我擔心這兩個人來頭不一般啊。」
格雅沉吟了一刻,說道:「先生說的是。如果他們是修羅門的人,那我們還真的不能輕舉妄動了。」
滿臉疙瘩的漢子不悅道:「慕華先生,每次沙頭大人做決定的時候總能聽到你的勸阻,你是不是過於謹慎了。我們黑鷹需要怕誰嗎?」
叫慕華的文人哼了一聲,說道:「溫卡,你去年剛剛進階金丹中品,比那格木強不了多少,而你的對手很可能是兩個元嬰地仙。他們殺死你只需要五息的時間。我們不能拿著兄弟們的命去冒險。當然,如果你能把他們的腦袋拎來,我慕某人願意跪地認錯。」
溫卡怒哼一聲,不再言語。屋內的氣氛很是焦灼,沒有人說話,卻彷彿有很多噪音一般,讓人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過了良久,格雅終於說話了,「我建議黑鷹所有的成員都去往風沙鎮,如果那兩個人已經走了,就把整個鎮子屠了,為格木報仇。如果他們沒走,弄清楚他們的背景。如果是修羅門的人我們要道歉,不是就殺掉,然後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