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30東方惑5 文 / 瀾尊

    東方惑的額頭上滲出了顆顆汗珠，他當然知道，這粒丹藥吃下去意味著什麼。舒骺豞曶東方惑慢慢的站了起來，一個堂堂七珠修為的武者，又豈能受制於人？東方惑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殺氣。

    少年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表情，彷彿是兩個老朋友在聊天一樣，沒有絲毫的懷疑和緊張。

    東方惑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簡短的畫面，少年時期的那個女人，父親的慘死，一點一點的又浮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曾經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有朝一日，一定要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一定要讓所有人對他刮目相看。不斷的修煉，不斷的修煉，近乎自虐的對待自己，夏天的驕陽，冬天的冰冷，他都沒有放棄，難道現在就放棄這個強援。

    東方惑眼中的怒意漸漸的壓制了下來，眼神中又恢復了那種卑微的溫順的神情，笑著接過了少年手中的丹藥，慢慢的放進嘴裡，然後狠狠的吞下。

    少年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說道：「東方先生，從此以後，你與我夜郎王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替夜郎王謝謝你。」

    東方惑說道：「從此之後，東方惑心中只有夜郎王，再無別人。」

    少年笑著笑著變得寒冷的起來，說道：「東方惑聽令，秋冬交接之際，夜郎發兵，你在天睿國做好一切準備，如有不妥，定然不饒。」聲音冰冷，絲毫無情。剛才還是尊敬的東方先生此刻變成了一個卑微的下屬。

    東方惑的身體有一點震動，不過他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謹遵上令。」

    風，不知道怎麼大了起來，棲龍城的街上，紅的燈籠隨風飄揚了起來。

    一處通宵的小酒館內，一個人坐在昏暗的燈前，一杯一杯的喝著酒，醉了，醉了，醉的甚至有點分不清眼前的景物，醉的甚至留下了淚水。「藍月，藍月……」一個名字在他的心中無數次的吶喊著。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只是一杯一杯的喝著酒，烈的酒，辣的難受，嗆鼻的氣味讓他更加喜歡上了這樣的酒。如同二十年前，如同在她離開的那個夜晚，也是這種酒，原本以為一身的本事，就可以橫掃天下，殺想殺的人，愛相愛的人，做想做的事，沒有想到到最後還要受制於人。有一刻，他想站起身來，告訴他，那個年輕的雛兒，告訴他滾，你算什麼東西。但是心中的她，那抹靚麗的倩影，讓他再也無法說出這樣的話，為了她，委曲求全，甚至賭上了自己的生命，因為他知道，沒有強援，這終究是不可能的，那個見面的奢侈願望，終究是無法實現的。

    夜，黑的淒慘，傷的很深。

    九月初一，下了一場雨，秋雨過後，天氣變得寒冷了許多，我想這是進入了深秋了吧，想想自己入伍已經一個月了，一個月前，我還是一個吃齋念佛的和尚，一個月後我卻成為一個為情所困的新兵。一個月以來，我開始喝酒，吃肉，還殺了人，人生就這樣慢慢的改變了，想想都覺得有點恐怖，雖然改變的事情有很多，但是還是有些東西是我的，就永遠是我的，沒有一點變化，就像我的這種猶猶豫豫，不能定奪的性格。

    在鴛鴦集的酒樓中清醒過來已經三天了，我還在這裡，沒有回到天睿城，也沒有去棲龍城，我很多個瞬間，我都在問自己，我到底想要去哪裡呢，何去何從呢，但是結果是我沒有辦法告訴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喝酒，我有點迷戀上了同心酒樓的美酒。

    看著窗外的行人，看著窗外的泥濘，我竟然有點感懷了起來。

    遠處，在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身影，柔弱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的朝著鴛鴦集同心酒樓的方向走來，只是她的這種腳步，有點踉蹌，有點跌跌撞撞，也有點搖搖晃晃，她的手中捧著一個盒子，上面立著一個牌位，上面隱隱約約的寫著慈父某某某。

    這些天來，雖然我心中有一些牽掛，但是住在鴛鴦集這個已經沒有盜匪橫生的地方，我還是覺得平安喜樂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大家的生活雖然都是忙忙碌碌的，但是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各自也有各自的快樂，看著他們，我覺得自己也是幸福的。

    但是面前出現的這一幕讓我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女子穿著一身白色的孝衣，神情疲憊，更多的是傷心欲絕，她就像一支隨時可能凋謝的花，那麼脆弱，那麼的無助。

    終於，我心中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女子搖搖晃晃的朝著前面倒下，只是她的手中還是抱著那個骨灰盒，彷彿懷中的這個人要比她的生命重要的多，我緊了緊衣服，朝著外面走去，來到了女子的面前，輕輕的把她扶了起來，我能感覺的到，女子的身子冰涼，扶著她來到了酒樓的房間，讓小二餵她喝了一碗熱薑湯，女子終於幽幽的轉醒，醒來的時候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就要掙扎著下床。

    看得出來，他是受到過了很大的刺激，才會變得這樣。

    「姑娘不要害怕，這位公子是好人，他幫我們鴛鴦集殺掉了很多馬賊。」小二看著姑娘的眼神有一點柔軟，也難怪，一個這樣可憐的女子，誰看到了她，心中都會生出憐愛之意的，尤其是像小二這種年紀不大，正在血氣方剛的時候。

    女子的眼神終於慢慢的緩和了下來，但是還是有意識的和我保持著距離，小二從外面端來了一盆水，還有一塊潔白的毛巾，毛巾在熱騰騰的水中燙過之後，遞到了女子的手中，女子怯生生的拿起毛巾，擦了一臉早已滿是泥漿和污垢的臉。

    女子擦過臉之後，一張慘敗的，不帶半分血色的，卻又有點清秀的臉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我沒有想到一個髒兮兮的女子，竟然有這樣的姿色，小二站在一邊眼睛紅紅的，看著女子的蒼白的臉，氣憤的說道：「姑娘可是遇見了歹人了嗎？和我們說說。」

    小二從來就是跑前跑後，卑躬屈膝的角色，但是現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小二言語中散發著一股男子漢的豪氣，順著小二的方向看去，小二的臉上滿是怒意，而且顯得激動。

    這句話不說剛好，小二一問完這句話，女子的眼淚就撲簌簌的滾落，那是一種傷心到極致才能有的情景，小二有點慌了，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放在了女子的手中，說：「姑娘，你別哭啊……」

    很久，女子終於止住了哽咽，眼神中只是傷心了絕望，慢慢的她把她在棲龍城的遭遇一點一點的和我們講了出來，女子叫做董婉兒，父親叫做董大權，父女倆原本是老實本分的種田人，只是多年前的董大權愛賭，輸掉了所有的家財，而且還欠下了當地一個大戶的不少錢，婉兒的母親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在一個漆黑的夜中，離家出走，從此不知去向，只剩下了婉兒和父親相依為命，父母兩個面對不斷的逼債人，也終於撐不下去，相約來到棲龍城，兩人賣唱為生，雖然辛苦，但是卻也有盼頭，就在三天前，父女倆決定第二天就離開棲龍城，回到家鄉，還清債務，從新開始過普通人的生活的時候，遭遇了一件讓婉兒始終無法啟齒的事情，這件事不僅破壞了婉兒的清白，也要了董大權的命，而父女兩個所有的幻想也終於成了一場空。

    那天，在棲龍城的一處小巷中，當婉兒醒過來的時候，涼風吹進了他早已被撕得破爛的衣服裡，刺骨的寒冷，婉兒沒有來得及看自己的身體，更沒有把破爛的衣服往身上再披一點，他跌跌撞撞的朝著父親所在的方向跑出，父親在依偎在牆角，腦袋也歪歪斜斜的倒在一邊，他的嘴角有一抹已經凝固了鮮血，眼睛睜得很大，裡面有無盡的恨意和無奈。

    婉兒抓起父親的手，那雙原本溫熱的大手，現在早已變的冰涼，婉兒嘶喊著，哭嚎著，將父親擁進懷中，只想要自己的體溫將父親溫暖，但是，很久過去了，父親依舊是冰冷的，婉兒哭累了，喊累了，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就要朝著自己的胸口插下，這樣的生活，沒有了父親的日子，他再也感覺不到人生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就在匕首穿透皮肉的時候，婉兒忽然停下了動作。

    她在想倘若就這樣死去的話，那麼父親豈不是就要這樣曝屍荒野，婉兒收起了淚花，扔掉匕首，把僵冷的父親背到了肩上，一步一步的移到城外，在一處乾淨的石頭地上，婉兒將父親的屍體火化，將父親的骨灰裝在了盒子裡，她要讓父親回歸故里，到最後回到家鄉，回到自己的熟悉的地方，於是婉兒就這樣，抱著父親，朝著自己的家鄉走去。

    這幾天來，他不懂得飢餓，不懂得冷暖，只知道她要堅持，堅持下去，堅持到自己的故里，於是雨天她沒有停歇，夜間她沒有停歇。這一天來到了鴛鴦集，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婉兒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