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章 桃林深處 文 / 奚樂堂

    每年的三月十二日，是秦國皇族前去西涯圍場狩獵的日子。稽觨

    據說，秦國是在馬背上建立統治地位的，第一代開國君主留下遺訓，告誡後來的統治者都要在這一天，前往位於隴東縣的西涯圍場狩獵。

    隴東縣地處秦國疆土北部，與楚國的南恩縣相鄰，以畜牧業為主要營生，民風古樸，頗有幾分桃源之風。

    秦國皇家的西涯圍場離隴東縣城約三十里，自成天險，其地勢極為特殊。

    西涯圍場西、北、東三面都是懸崖，並以此作為天然的屏障，與楚國分界而治。

    而南面則是隴東縣地勢最高的忘憂山的延長山脈，這個西涯圍場就是忘憂山脈蜿蜒而下，伸展開來所形成的天然的狩獵場。

    這次西涯圍場狩獵是墨晟悠繼位登基後舉行的第一次狩獵活動，因此更是隆重非常。

    由司布台早早頒下聖諭，後宮嬪妃一同隨行，宮中二品以上官員攜帶家眷前往，皇家禁衛軍隨行護駕。

    康賢皇太后年事已高，再加上前兩日罹患了風寒之症，故留在宮中休養，就不參加這次狩獵活動了。

    瀾妃靜靜地坐在馬車上，離開秦都晏沖已有兩日了，大概還有半日就能抵達西涯圍場。

    摸著戴在右手上的玉鐲，目光有些呆滯。

    腦子裡反覆地想著臨行前一晚，康賢皇太后把自己傳召到鉛華宮的情形。

    當時，她剛想躺下休息，皇太后身邊的玉華姑姑突然到訪。

    說皇太后宣召，有些事情放心不下，要跟自己叮囑一番。

    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大抵是皇太后對自己平日裡的穩重讚賞有加，特意叮囑要好好照顧皇上，寸步不離。

    還賜給了自己這隻玉鐲，說是保佑平安的，一定要戴在身上，此外再無其它特別之處。

    連日來，瀾妃夜不能寐，心中總是有隱隱的不安。

    不知何故，瀾妃一想起當時康賢皇太后看著自己的眼神，心裡就會「突突突」地跳個不停，有時候彷彿就像在做夢一般。

    只有在看到手上這玉鐲時，她才能肯定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想到這裡，瀾妃不由地長歎一聲。

    回想自己的一生，從墨晟悠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隨侍一旁，如今算來已有整整十年了。

    雖然打理著後宮，但論背景，自己不過是七品縣官之女，比不上芸妃出身大將軍府。

    若論容貌，自己已年近三十，比不上靜妃年輕貌美。

    所幸的是，皇太后對自己一向寵幸有加，頗為眷顧，使得自己在後宮有了一席之地。

    然而最近兩三年來，瀾妃心中卻愈發不安起來，總覺得皇太后身上籠罩著太多的迷霧。

    前幾年倒還好，皇太后還是很和顏悅色，平易近人的。

    但是近幾年，她卻發現皇太后的行為越發乖張怪異起來，甚至讓人覺得恐怖。

    有一次，她曾偶然經過鉛華宮外的桃林裡，因見桃花開得極美，所以就邊走邊看了許久。

    沒曾想居然迷失了方向，等她跌跌撞撞地尋找出路時，卻無意中在其中一座假山洞中，發現了一塊薄如蟬翼的紙狀物。

    質地細膩，入手極為柔軟，有韌性，可拉伸，呈半透明狀。

    後來，她曾秘密找人去辨識這塊東西，竟然發現這是張人皮！

    為此，她曾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一病不起，消瘦數日，險些把命都送了。

    現在想起來，她仍然覺得不寒而慄。

    那片桃林是附屬於鉛華宮的，據說皇太后特別喜愛這桃林，時常在裡面遊玩，那塊人皮是否與皇太后有關？

    瀾妃心中對此做了無數次的猜測，卻不敢去做任何驗證。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去過那片桃林，即使遠遠見著，也都早早避開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瀾妃心中隱隱地對皇太后日益疏遠，但從表面上看，卻愈發恭敬起來，對皇太后的命令更是不敢有任何的違背。

    這些日子，宮中謠傳過世已久的文德皇后陰魂不散，前來索命，令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瀾妃入宮多年，自然是知道當年文德皇后的一些事情。

    只不過，這向來都是宮中的大忌，自己也不敢妄加猜測。

    可是在心裡卻也有些疑慮，覺得文德皇后的死與當今的皇太后還是有些關聯的。

    輕輕地掀起了窗簾，看著前面墨晟悠和水重若乘坐的轎子，目光一黯，長歎了一聲，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