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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風起雲散 文 / 奚樂堂

    空曠寂寥的營帳內,墨晟悠的臉色有些發白,門外的大風將幔布高高吹起,淒厲的風聲嗚咽著,透出蕭索的冷意。

    都五六月份的天氣,卻還刮起這麼大的寒風,真是頗為奇怪,若被迷信之人看見,定要說今年,怕是要大災啊。

    墨晟悠身著白色長衫,眼神有些迷離,面容透出幾許倦意。

    白色的衫子上有著大塊的血跡,甚是扎眼,不是說到漢南來察看災情嗎?怎麼弄得鮮血淋漓的,莫非其中有什麼變故不成?

    墨晟悠初到漢南時,即刻動手檢查州府所屬的災情,同時也積極籠絡當地軍政勢力。

    漢南之重,墨晟悠心中早已明白,不僅是「糧之大倉」,後勤糧草的最大供應地,而且其地勢險要,攻守兼備,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更何況,支持自己的勢力大多來自漢南,他們身家富裕,可以提供大量富足的錢糧,同時也都是根深蒂固的墨家王朝的擁護者,是帝派的中流砥柱。

    因此,漢南絕對不能有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經過一番慎密的勘察,令墨晟悠頗為不解的是,此次疫情甚是詭異。通常情況下,疫情的傳播都是通過人、畜、水流等媒介傳播,其爆發速度也是有先有後,陸續而來的。

    眼前的瘟疫卻是不同,各地幾乎是同時爆發。而且,多數由沿著河道兩旁的村鎮最先發病,然後蔓延至周圍。

    於是,墨晟悠大腦裡開始慢慢形成一個猜想,會不會並非瘟疫,而是其它誘因引發的呢?譬如,投毒?

    有人將毒投入河水中,沿著河流而下,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首先從沿河的地區開始爆發,並且順著河流流經的區域開始蔓延開來。

    為此,他特意派人去取來河中之水,一試之下,家畜果然出現了與人發病時的同樣症狀,想到這裡,墨晟悠的心中頓時怒火滔天,既然你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朕不義。

    當下,冷聲叫道:「來人」。

    侍衛應聲而來,只見墨晟悠揮筆而就,草草寫了幾個字,就用信封封好,交給他,說道:「八百加急,速速送往成郡王府,一定要親手交給成郡王妃」。

    侍衛微微一愣,卻也不敢多說,當下轉身離去。

    墨晟悠臉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五個字,「成郡王病故」。

    倘若此次真的是有人故意投毒,想必孫清兒的嫌疑最大,這墨言溪不僅是孫清兒的親子,更是侯聘婷的丈夫。

    如果墨言溪真的因此毒而亡,那麼這兩個賤人豈不是作繭自縛,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到時候恐怕聯盟瓦解不說,甚至反目成仇也未可知。

    這樣一來,孫清兒自然就是失去了侯遠孝的相助,沒有了軍隊的支持,孫清兒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況且,失去了成郡王這個籌碼,就算是除掉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順地坐上太皇太后的寶座。

    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裡面裝著一粒藥丸,是臨行前,自己特意讓柴玉配製的假死藥,也許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墨晟悠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溪弟雖然無辜,但,終究是懷璧有罪。

    突然幔布再次被高高掀起,不過這次來的並不是風,而是一個壯碩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高約八尺,虎背熊腰,雙臂孔武有力,面容肅穆,一雙眼睛精光四溢,湛湛有神,腰間挎著一柄寶刀,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威嚴陽剛之氣,毫無疑問,是一名久經沙場的戰將。

    只是看他的樣子不過四十有餘,卻是兩鬢白髮叢生,面露悲愴之意,硬生生地將他變成了一名孤獨無依的老者。

    墨晟悠看見他的神情,心中不由一緊,連忙起身迎道:「大將軍,怎麼了?可是芸兒她……」。

    來人正是平南大將軍劉展風,十日前,他的巡防兵在江邊的斷崖處發現了一名身受重傷的女子,救治之下,卻發現此女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劉芸兒。

    經隨軍醫官的全力救治,劉芸兒方才悠悠醒來,拿出半塊兵符,拼著一口氣斷斷續續地將前因後果簡要地說了說,就昏迷不醒了。

    劉展風悲慟之餘,也不敢有半刻耽誤,急忙揮軍南下,於漢南境內的平江縣找到了墨晟悠。

    墨晟悠見到劉芸兒時,平日裡如花的美貌早已不見,雙目緊閉,週身都是傷口,右腳更是粉碎性骨折,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幾乎不可見聞。

    究竟是誰,竟然能夠狠心將這樣花樣年華的嬌美女子重傷至此?聽醫官說,劉芸兒的傷勢過重,已是油盡燈枯,無力回天了,怕也就是這幾天光景了。

    劉展風少時從軍,數十年征戰沙場,手刃敵人無數,有著戰神的稱號,如今愛女即將亡故,這個鐵血男兒臉上卻流露出極度悲傷的表情,有些心酸得不忍多看一眼。

    墨晟悠隨著劉展風慢慢地走進營帳,纖弱柔美的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彷彿睡著了一般,只是臉上異於常人的蒼白卻昭示著這個即將失去的鮮活生命。

    劉芸兒將門出身,自小就隨父出征,練就一身好本領,其武功和體質早就遠遠勝過尋常男兒。

    此番冒險出宮,正是憑借高強的武功將半塊兵符送到其父手中,才使得墨晟悠能夠及時得到軍隊的支持,可謂是居功甚偉。

    墨晟悠心中雖不愛她,然而此次她卻捨命相助,以至於身受重傷,命不久矣,當下也有些唏噓。

    劉芸兒聽見動靜,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地眨了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原本明亮活潑的眸子早已暗淡無光。

    「咳咳,皇上,你來了,臣妾等了太久了,好累,臣妾想要休息一下了」,劉芸兒低聲說道。

    墨晟悠上前幾步,坐在了床榻上,伸手摸了摸劉芸兒的頭頂,臉上滿是寵溺,「芸兒可不許睡,現在太陽才剛升起,怎能偷懶?朕還等著你陪朕好好走走呢」。

    劉芸兒勉強笑了笑,低喘兩聲,「皇上跟臣妾玩笑呢,那慧寧皇貴妃才是皇上的心尖兒,什麼時候輪到臣妾了」?

    說這話的時候,劉芸兒臉上浮起兩朵紅雲,眼角含俏,一時間整個人變得生動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

    墨晟悠見狀,心裡一沉,心知這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看來劉芸兒的生命已到盡頭了。

    當下急聲應道:「怎會?芸兒才是朕的最愛,朕答應你,等你好起來,一定在青卉台給你舉辦一場舉世轟動的冊封大典,朕要冊封你為皇后」。

    劉芸兒聞言,輕輕撲進墨晟悠的懷中,臉帶微笑,「好,好,臣妾等著,等著皇上冊封……,冊封臣妾為……皇后」。

    話語開始慢慢低落,斷斷續續,等說完「皇后」二字,劉芸兒頭一歪,就此辭世,臉上帶著些許滿足的笑意。

    她出身高貴,錦衣玉食,雖然心地不惡,卻也爭強好勝,刁鑽跋扈,心中愛極了墨晟悠,滿心滿意地都想要做他的皇后。

    如今,心願達成,不由一鬆,便故去了。

    或者,她能夠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懷中,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昨夜點燃的燭火突然被一陣風吹滅,只剩下繚繚幾絲輕煙,早晨的陽光透過縫隙灑落在劉芸兒年輕的臉上,寧靜,安詳,也有些落寞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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