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謎雲再現 文 / 奚樂堂
初秋時節,夜裡開始轉涼,曲折幽暗的迴廊,四周暗影斑駁,細長的蔓籐攀爬在高高的廊柱上,隨風搖擺。舒嘜鎷灞癹
杏黃色的宮燈透出乳白色的光,將人影拉得很長,隱約有些哀婉和憂傷,孤影孑然。
墨晟悠和水重若並肩而行,緩緩地走在後面,衣袂翻起,落地無聲。
水重若看著前方引路的宮人,娉婷玉立,款款而行,覺得此處寧靜沉溢,周圍一片祥和,心中安定許多,便停下腳步說道:「皇上,有件事,臣妾想跟您求個恩典」。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墨晟悠腳下一滯,又慢慢地走上前幾步,轉過身望著水重若,良久無語。
水重若平靜地看著他,有些忐忑,她所求的不是普通物什,而是皎皎白華的解藥,墨晟悠顯然也是知道的。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是自己的丈夫,更是一國之主。
如今天下四分,燕國雖然軍力並不最強盛的,但經濟繁茂,民生富足,地理條件得天獨厚,是天然的糧倉,也成為了強國垂涎已久的「肥肉」。
然即便如此,畢竟也是一國之力,倘若貿然發起戰爭,且不論是否師出有名,或是因利益熏心引發民怨。
萬一要是逼急了,來個破釜沉舟,魚死網破的,就將會演變成一場耗時耗力的持久戰,屆時自身國力消耗不說,若再引來齊楚兩國,豈不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當下,燕國正飽受皎皎白華之苦,傷亡慘重,此時正是開疆擴土的大好機會,也許可以借此兵不血刃就能吞併燕國。
更何況,皎皎白華原本就是巫靈族三大毒物之一,其解藥更是難求,誰能掌握,說不定將來就可能是制勝的關鍵。
水重若當然也知道其中利害的,墨晟悠臉上的猶豫她也看見了,所以她一直在等,在等他的答覆。
她甚至在想,如果墨晟悠拒絕了她,應該怎麼辦?但心裡又隱隱覺得他應該會同意。
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寵妃,秦燕兩國是姻親,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就算墨晟悠有稱霸四國的野心,也需要等待合適的時機,況且他現在的根基實在是有些薄弱了。
正想著,耳邊響起溫潤如玉的聲音,「好,朕答應你,明兒就讓施公公把解藥的方子給你」。
水重若默然地點了點頭,面對這樣一個男人,心裡也有幾分不安。
十幾年的隱忍不發,說明這個男人的心思是如何縝密謹慎;十幾年的韜光養晦,說明這個男人是如何的足智多謀;十幾年的運籌帷幄,只為今朝的一飛沖天。
江山夢,男兒願,自古誰人能逃過?
墨晟悠顯然是個很懂得權衡得失利弊的人。
所以不貪心,很聰明。
只是她沒想到,他是無條件同意的,而且很爽快。就算不趁火打劫,以他的個性應該也要收點利息才對。
當下也沒作細想,眉宇間頓時開闊不少,微微一笑,行了個禮,真心地對墨晟悠說:「臣妾替燕國數十萬老百姓謝陛下恩典」。
墨晟悠默不作聲,只是看著她,也許是平日裡看她虛情假意久了,這時方才見到她真心的笑容,心裡一澀,有些發酸,難道他們之間只剩下這個?
水重若看著墨晟悠幽深暗沉的眼神,心裡有些不自在,耳角微微發紅,訕笑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臣妾先行告退了。況且,明日是剷除太后的第一次早朝,陛下定有很多事情要準備,臣妾實在不便叨擾,就此告退」。
也不待墨晟悠回應,便如兔子般跑開去了。
過了好一陣,方才轉過身微微回望,墨晟悠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姿勢都沒有變,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落寞孤寂,一眸千年。
有些莫名的情緒浮上心頭,幾分憐憫,幾分感激,幾分無奈,卻無關愛情。
記得剛到秦國的時候,初雪曾經問過她,像墨晟悠這樣優秀的男子,是否會真心地喜歡上?當時,她笑了笑,回答的是,落花流水,神女無夢,權宜之計,且作閒談。
沒想到,一語成讖。
不可否認,墨晟悠是個對女人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長得風流俊雅,劍眉星目,氣若松柏,貌若謫仙,還是一國的君王。
只不過感情的事情,又豈是這些身外的俗世可以左右的?
遠遠地看著水重若倉皇逃離的身影,墨晟悠雙手交負,轉頭望向寒冷的星空,身邊人影一晃,施連喜悄然出現。
看到墨晟悠臉上落寞的神情,心裡暗自一歎,低聲說道:「皇上,她始終都是您的妃子,也不急在一時」。
墨晟悠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自己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醫,原本就是在數日子過活,早已失去了愛人的權利。
就只方纔那場景,驚才絕艷的女子面對自己的永遠都是背影,他便知道了她的答案,就這一轉身,雖近在咫尺,卻如天堂地獄,你已成佛,我墜地獄……。
水重若腳下匆匆,一身夜色,回到了延慶宮。
剛進宮門,便見素衣一閃,青色一臉驚喜地說道:「是貴妃娘娘回來了,我家娘娘一直在裡面等著娘娘呢」。
水重若知道青色是柴玉的貼身丫鬟,平日裡並不多話,文靜內秀,內持穩重,頗有幾分靜妃的神采。
如今見她,雖然也是端莊穩重的模樣,但眉宇間幾分欣喜是騙不了人的,心知她這是在為柴玉高興,這麼多年,總算因為小皇子的回歸揚眉吐氣了,方才多少平日裡瞧不起她們主僕的人爭相前來道賀,雖是不喜,但也無奈。
點了點頭,水重若步入大殿,看見柴玉端坐一旁,衣襟正謹,臉上倒是平靜得很,見她進來,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了聲萬福。
水重若看她身穿湖水色的長衫,外面著了個淺黃色的罩衣,顏色有些陳舊,頭髮上也只是鬆鬆地挽了個髻,用一根青玉的簪子別了,素雅文秀,與平時倒也沒有什麼不同。
「妹妹今日大喜,怎麼也不好好裝扮一下?皇上的賞賜還沒有到嗎?方才本宮與陛下商談時,陛下說起再有十日便是你的生辰,要在那日正式冊封你為貴妃呢?本宮嘴快,就提前恭賀妹妹了」。
柴玉聞言,嘴角露出一絲苦意,淡淡地笑道:「哦,是麼?那妹妹就多謝姐姐吉言了」。
輕歎一聲,繼續說道:「皇上的賞賜已經到了,各宮的娘娘,還有侯門公府的誥命夫人們都送來了很多的禮物,一時間反倒有些不習慣,不若平日裡清淨」。
水重若微微一笑,心知這些人都是看在柴玉誕下小皇子的份上才爭相巴結的,當今陛下身染重疾,膝下只此一子,已封為儲君,陛下百年後,新君即位,柴玉便是皇太后。
就算這柴玉出身寒微,但母憑子貴,平日裡仗勢欺人,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顯赫門閥也不得不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顱,這就是現實,顯然他們知道,柴玉也知道。
柴玉嘴上這麼說,心裡怎麼想的有誰知道?連身邊的人都靠不住,她又怎會輕易相信柴玉?
況且敢在當殿刺傷皇太后的,又豈是膽小怕事之人?
話鋒一轉,水重若輕笑道:「妹妹,你看今日這麼大喜的日子,還不快快打扮一下,保不準皇上已經翻了你的牌子,正等著呢,要不要差人回宮看看?」
柴玉聞言,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沉默半響方才緩緩說道:「皇上從來都沒有召幸過我,煊皓也不是皇上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