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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磨礪成珠 文 / 奚樂堂

    時已初夏,夜風微涼,兩個人影站在船頭,憑欄而望,絳衣男子儒雅俊朗,如秋之朗月,蘭庭玉樹;白衣少年,如皎月高潔,繁花暗放,精緻絕美。舒榒駑襻

    沉默半響,只聽見潺潺的溪流聲,肖琮不動聲色地看著水重若,眼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暗流激湧,良久方才垂眉問道:「此去安州,道險路艱,你可有準備?」

    「哦?」,水重若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清亮魅惑的聲音緩緩響起,「本相可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肖琮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齊國朝堂早已幫派林立,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勾心鬥角,現在看來已有愈演愈烈之勢。

    水重若從區區七品運道之職,一躍而成為三公之首的權相,在日益詭異莫測的朝堂之上,怕早已成為眾矢之的了,多少人明裡暗裡盯著,多少人真的假的算計著。

    尤其他上任後的第一站居然是安州,這個魚龍混雜,各方膠著,連續死了好幾任督撫的安州。

    看著水重若平靜無波的臉,肖琮暗自揣測,究竟是他對面前的形勢估計不足呢?還是心中早有成竹在胸?

    憑直覺,他相信是後者,但水重若一無根基,二無資歷,三無靠山,手裡有的不過是皇帝的一張聖旨,一塊看似尊貴,實則毫無用處的龍曜令,兩個中寧衛,和一句便宜行事之權。

    而這些,在山高皇帝遠的安州,非但沒有半分作用,恐怕還會成為催命符,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水重若看著肖琮漸漸緊鎖的眉頭,心裡有些瞭然,看來這肖琮的背景來歷定然不簡單,他對齊國朝堂上下,君臣之間的這些貓膩只怕比自己還要知曉三分。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水重若輕聲說道:「安州並非虎狼之地,本相又有何懼之?況且,此去安州,也並非為了整飭吏治,重懲嚴罰而去,與大家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利益衝突,又怎會有人前來挑釁呢?」

    肖琮聞言,心裡不由一驚,訕訕地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安州此次水患並非天災,而是**?皇上此次派大人前往,不就是希望能夠借大人之手,揪出幕後元兇,重創安州各方勢力嗎?」

    冷冷一笑,水重若原本光潔如玉的面孔卻隱約透露出幾分厲色,難不成大家都把她當成了傻子?

    安州如今的局面,是數十年沉積下來的結果,她不過是皇帝臨時抓過來充數,混淆視聽的一顆棋子罷了,難道還真指望憑她一己之力,將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勢力統統一網打盡?

    不過話又說回來,棋子也分很多種,不是每一種棋子都是受制於下棋之人,還有一種情況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換句話說,那就是意外。

    看著肖琮變幻不定的臉色,水重若愜意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心裡甚至舒暢,半瞇著眼睛說道:「肖琮,你可見過珍珠?」

    在尋常人眼裡,珍珠價值不菲,但對肖琮而言,不過是普通之物,當下便點了點頭。

    水重若並沒有看他,只是自顧自地說道:「珍珠本是一顆微小的沙礫,落入河蚌之中,原為其所不容,兩者相互角力,互為膠著,沙礫摩挲著河蚌,河蚌反噬著沙礫,層層包裹,日積月累,久歷歲月方才磨礪成珠」。

    肖琮聞言,眉間一動,若有所思地看著水重若。

    「待到機緣到來,破蚌而出,便是光華萬千,能與皓月爭輝的稀世之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所到之處皆是欣然喜意,所觸之人皆為達官貴胄,你瞧,這就是不同」,水重若緩緩地說道。

    「所以,大人是想做一顆珍珠?還是一顆沙礫」?

    水重若聞言,搖了搖頭,輕歎一聲說道:「可惜兩者,本相都不想。做珍珠,時間太長了;做沙礫,很容易被踢出局」。

    肖琮看著眼前眉目如畫,氣質若仙的人兒,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無措,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當今迷局,如何破解?

    「肖琮,你可聽過『水至清,則無魚』?安州的確亂,這不假。如今皇上命本相前往安州,恐怕有些人就要開始沉默下去了,他們是想看看我這個權相大人如何扭轉這個亂局?」

    冷冷一笑,繼續說道:「可惜,本相為何要讓這些人如願?讓他們沉在暗處,讓本相在明面兒上唱著獨角戲?既然如此,無論是騾子是馬,都應該牽出來遛一遛才是,只有這一池子的水,混了,好戲才能開場,不是麼?」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肖琮心裡暗自喝彩,當下微微一笑,沉聲說道:「看來,大人是想攪渾安州眼前一致對外的局面,讓他們的目光從大人身上,轉移到往日的利益糾葛點上,如此一來,大人的安全當該無虞了」。

    水重若悠然地把玩著手中的茶杯,青煙碧草,大漠日落,上好的官窯錦瓷,價值千金,卻有價無市。

    輕輕鬆開,只聽見「咕咚」一聲,如玉的茶杯跌落河中,肖琮的耳邊響起微涼的聲音,「保得一方平安算什麼?本相偏要火中取栗,方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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