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八十五章 狼，虎，獵人，和棋手 文 / 踩牛屎的山羊
面對這等大事，就是以曹操的心性都忍不住著急，不等荀彧理順說辭就開口詢問道，「文若何以教我？」
荀彧心裡一歎，知道曹操是真的亂了方寸，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所以荀彧直視曹操，卻並不說話。
罕見的沉默。
不過曹操倒也聰明，立馬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先是慢飲一杯酒放鬆下來，然後把身子坐正，再整整衣襟，最後更是閉目片刻，徹底把連日來的抑鬱糾結通通給拋到腦後，這才再次向荀彧示以詢問的眼神。
荀彧也趁著這片刻時間好好的想了想前後思路，待到曹操整理好情緒，荀彧直接回道，「當初我們的計劃，是要接收了青州黃巾和豫州黃巾，然後就能組建我們自己的精兵了！」
「可是這兩個計劃全部夭折！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甚至補救也已經來不及了。我們要做的，其實是趁著蕭文剛剛吞併了這麼一大批黃巾，消化不了的時候，強勢發展我們的實力。」
這段話大而空，顯然不是曹操迫切期待的東西，但一定意義上來說，這段大而空的東西，正是荀彧現在想要曹操接受的事實。
這是剩下的一切計劃的前提。
曹操沉思片刻，就算是荀彧這毫無營養的話也認真的思來想去，然後才說了句，「所以」
曹操的表現讓荀彧暗自點頭，這一番作為正顯得曹操是絕對認真的對待荀彧的，這讓荀彧不禁有種找到知己的感覺。不過感動是瞬間的事情，以荀彧的情商，可不至於當場就感激涕零，這樣就太假了。
荀彧只是接著曹操的話說到，「所以，趨虎屯狼！」
能讓目前來說，智計冠絕天下的穎川荀彧荀文若開口說出這等不是辦法的辦法的計策，可見曹操的處境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
曹操現在真的不好過。
從反董一戰曹操第一次被徐榮打殘開始，曹操手下就再沒有組織出來自己絕對親信的大軍，兩年來不過是東拼西湊的勉強維繫著手下有五千人常備軍，但逢戰事，莫不是向袁紹借兵，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還過袁紹的兵馬，但這樣的情況面對今日如袁譚掌控袞州這件事，曹操就顯得很被動了。
甚至曹操自己都判斷不出來這批兵馬中有誰是忠於曹操的，有誰是忠心於袁紹的。面對袁術的偷襲，曹操能帶的、敢帶的兵馬，都是自己絕對放心的這五千常備軍，這也是曹操為什麼跟袁術打了幾場沒有立馬奠定勝利的基礎就如此暴躁的原因所在。
說來話長，可實際上這些事情不過在荀彧的腦子裡一閃而過，距離荀彧剛才說完「趨虎屯狼」四個字不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
曹操皺眉沉思良久，顯然荀彧一句戰略層面上的「趨虎屯狼」就已經讓曹操在戰術層面上重重佈置開來了，不過這等事情，關係到國計民生，荀彧不知道自己跟曹操想的到底有多少差距，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荀彧可不敢讓曹操就這等獨自猜測下去，所以不等曹操發問就仔細解釋了起來。
「中平年間的黃巾起義，徹底把豫州給廢掉了。所以袁術現在能夠借為倚靠的，其實就是荊州和揚州，或者還有少部分的徐州。」
「青州雖然已經被蕭文蠶食的差不多了，但是分兵兩地的後果就是蕭文每個地方都必須屯以重兵，這就限制了蕭文的發展，至少目前我們不需要擔心青州和司州。」
「以袞州所處的環境，除過司州、荊州、豫州、青州，能夠得著的地方，就是冀州和徐州了。」
不得不說，荀彧的大局觀絕對一流，寥寥數語就讓曹操眼前的局勢瞬間明朗了起來。
戰略層面上的議事，曹操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從這方面說來，蕭文其實差了曹操不止一籌。
但這也是蕭文的特殊性決定的。夢醒之後蕭文憑空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就像是預言術一般，蕭文一下子知道了整個三國時期的大事進程，這樣的結果就是，蕭文數年間，確實不需要一流謀士。
所謂一流謀士，謀的其實就是大局。
所以蕭文可以放心的把徐庶給派出去做一些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事情，也可以放心的把青州全部交給郭嘉打理，而不必時時刻刻將其帶在身邊，對其言聽計從。
不過這個金手指卻是有時限的。蕭文的出現不管怎麼說都破壞了大漢原本應該有的格局，歷史的天平傾斜，蝴蝶效應肯定出現了，而蕭文靠著「預言術」得來的大局觀，也必然隨之失靈。
這些東西曹操和荀彧自然不會知道。曹操聽到荀彧說完了司荊豫青的局勢，全部不足為慮，那麼接著要面臨的，自然就是徐州和冀州了，這才是曹操的心頭大患！
可是荀彧接下來卻沒有直接說徐州和冀州，而是開始解釋「趨虎屯狼」的意思，「所謂『趨虎屯狼』，其實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這東西需要高超的操控力」
荀彧說到這裡，停下來看了曹操一眼，若有深意，「但其實更需要足夠的利益！」
曹操焉能不知荀彧的心意，哈哈大笑一聲，「荀彧放心，我有準備！些許眼前利益，我還能捨得！」
有了曹操這句許諾，那麼剩下的東西就夠荀彧自行發揮了，荀彧輕輕一笑，胸有成竹的謀士氣息再次鋪面而來，「袁術自然是狼，至於虎嘛」
說到「虎」，曹操興趣大起，這可是有點點評天下英雄的味道了，而且還是他最最倚重的帳下首席謀士荀彧的點評。曹操笑瞇瞇的眼睛裡，其實已經藏了殺機，這些虎，將會是自己未來一個個拔除的對象。
對曹操的心思荀彧把握的很到位，所以對於張咨裡似有似無的殺意只做不知，搖頭晃腦擺足了架子，然後一個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出現在荀彧的嘴裡，出現在曹操的必殺名單上，「呂布、劉備、孫策。」
這三個名字其實很出乎曹操的預料。孫堅是當初董卓都只能想到用聯姻的辦法去安撫而不是去剿殺的對象，他的兒子孫策憑借一己之力也打出了偌大的聲名，居然被排在了第一位。而呂布有勇無謀居然在第一，至於劉備，暫時曹操還不用擔心劉備能夠傷了人，這樣一頭幼虎，曹操連反噬的危險都沒有，居然還排在了孫策前頭？
「呂布排在第一，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武力。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孫堅離的太遠，我們暫時顧及不到。」
這些曹操都明白，曹操疑惑的是荀彧對於劉備的排名。只是荀彧說完呂布和孫策之後猶豫了半天，這才皺眉跟曹操解釋道，「真正的虎，其實是劉備！」
好高的評價！
曹操有些震驚，呼吸一窒，片刻之後舒緩情緒，似笑非笑的看向荀彧，「那麼蕭文呢？」
「蕭文？」荀彧反問一句，又看了曹操一眼，低下頭避過曹操灼人的目光，輕聲回道，「蕭文不一樣，蕭文是獵人。」
曹操眉宇間的陰鷲一閃而過。
蕭文若是知道了自己居然就因為荀彧的一句話，而被曹操瞬間提至必殺榜單第一名，不知道能不能對於荀彧的「知己」之心有所感恩
「虎已經有了，那麼如何個驅法？」片刻後曹操再次整理情緒，目光閃爍，輕輕向荀彧詢問道。
荀彧剛才對蕭文這般高的評價，若是換了其他人，自然心中不免惴惴不安，擔心曹操會不會因此而懷疑自己的忠誠，可荀彧卻仍舊絲毫異樣都沒有，跟曹操之間的對答也沒有出現任何遲疑。
至於兩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把袁術此戰能夠在袞豫取得的利益全部用來結好呂布；把孫策能夠在江東取得的好處全部引誘袁術撤軍；提拔劉備，暫收幾用。」
若是蕭文得知了荀彧剛才的幾句話，不知道還能不能淡定的繼續養傷，繼續跟蔡琰萬年下棋。畢竟荀彧剛才的一手，已經徹底顯露出一流謀士的些微特徵了。
如果用荀彧剛才評價蕭文的那一句「蕭文是獵人」來對應荀彧現在的表現的話，荀彧其實已經處在另一個高度了。
在這個高度，狼和虎不重要，甚至曹操和蕭文都不重要，因為所有人都不過一盤圍棋上的黑白子而已。
而荀彧是棋手。
每個人所處的環境不同，所建立的目標也就不盡相同，而最後，所認識的成功就更不同了。
荀彧的大氣讓曹操一瞬間有了些許的嫉妒，不過轉瞬這負面情緒就消失不見了，曹操要關心的是虎，是狼，是其他的獵人，精神層次的東西，太過虛無飄渺了，虛無縹緲到曹操根本不相信它的存在。
「那麼劉備呢？」
荀彧說了如何處理呂布和孫策，卻還沒有說到劉備。畢竟劉備才是最讓人頭疼一個，因為曹操暫時算是袁紹的人，而劉備卻是公孫瓚的同夥。
「豫州牧！」
曹操嘶的一聲喊，荀彧的手筆，還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