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第二十章 陳宮的抉擇 文 / 踩牛屎的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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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的影響還沒有徹底從曹軍身上消失掉，所以曹操雖然仍舊在往下邳行軍，卻採取了以安穩為主的策略，每天只行軍數十里，然後全軍紮營休息。//百度搜索看最新章節//
在一個講究天地君親師的序的國度，上對下是沒有責任的，所以曹操有需要，就可以做出屠城的舉動來；但這也同時是一個講究溫良恭儉讓的國度，就算屠城，曹操也要給自己找到足夠的理由才行，所以曹父的死，如今成了最大的文章，成了曹操的護身符。
曹軍全軍縞素。
飄揚的紙幡到底有沒有引領曹嵩的魂魄找到回家的路不知道，但卻絕對沒有引領曹操走向仁義的路。
在四月這樣仍舊屬於季節交替的月份裡，天氣的變幻無常似乎很容易理解。不過隨著曹軍在徐州的逐步深入，徐州的天氣也開始出現與袞州明顯的區別來，首先就是風大，隨時還有些莫名其妙來得快去得急的雨。這兩種變化夾雜在一起，就讓陳宮的心情變得煩躁無比了。
「怎麼就屠城了呢？」來回踱步仍舊不解焦躁之氣的陳宮，嘴裡不停的這般嘀咕著。屠城這樣的詞，史書上沒少出現，甚至就在大漢，就在前不久，兵敗洛陽的董卓軍在弘農也不是沒吃過人肉，盡屠某個村莊這樣的事情更是時有發生，多到連蔡邕這樣一心要忠於歷史的史官都沒精力去一一考察清楚，可是這意義卻完全不一樣啊！
因為在之前所有的戰爭中，屠城，屠的都是百姓，絕對不會去動世家大族的。可這一次，曹操卻是真的將彭城給殺了個乾乾淨淨！
陳宮不理解，如果只是為了達到軍事目的，如果只是想要武力威懾，那麼殺了足夠的人頭之後這些效果就足以完全達到了，為什麼還非得真的全殺了不行？留一兩個世家名士之流不好嗎？
就算是曹操現在被形勢所逼稍顯急功近利了些，就算是屠城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掩蓋，可曹操為什麼要連那些世家一起殺？要知道，大漢的世家雖然算不得是有數的，但卻關係複雜盤根錯節，很少有兩個完全沒有關係的家族存在，若有，那只能證明其中一家的底蘊不夠深厚。
可曹操卻真的一個活口都沒留。
到底是為了什麼？屠城過後的曹操讓陳宮頓時覺著自己看不清曹操了。以前對於世家雖稱不上推崇備至但至少曹操還保留了足夠的尊敬，可是現在呢？曹操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疏遠之意，但是陳宮已經感覺到自己在曹操這裡失寵了，除過荀彧的原因之外，陳宮還是覺著曹操對於世家寒門的態度有了徹底的改變。
其實這一切可能都是從洛陽蕭文開始的吧。軍校和書院相繼的建立，以及紙質書籍的大批量出現，已經徹底攪亂了大漢的階層制度。陳宮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看到了這一點，但是陳宮他絕對看到了。
蕭文把握到了所有世家的死肋，可能別人不知道，但他陳宮明白，書一定得是世家壟斷的，這樣世家才能扼住朝廷的喉嚨，因為朝廷需要人才就必須從世家裡選拔，而這些人才日後又必將為世家出力。至於普通人，就算是天才也必須先向世家靠攏，然後得到世家的承認，才可以拿到最初的資格，也就是孝廉。
可是蕭文打破了這一切。蕭文沒有直接對世家動手，甚至蕭文還從一出道就表現了對於世家的絕對善意，可是蕭文卻在不聲不響中斷了世家的命根子。
從青州的書籍一再變革到郡學縣學的成立，雖然有不少人看出了蕭文努力躋身高等階層的行列，但是沒人會認為蕭文能成功。可是從蕭文去到洛陽之後一切都變了，公主大婚更是將一切都推向了**，達到了新的巔峰。
書籍報紙這些東西的出現，讓蕭文基本成了讀書人的喉舌，所有想成名的文人，都可以通過蕭文達到自己的目的。只要跟蕭文打好關係，然後就可以通過蕭文的系統將自己的文章傳遍天下，甚至文章後面還有蔡邕宋忠國淵的點評。而蕭文的鼓勵商賈的政策，更是讓遠近諸多州郡的商人對之極其推崇，不遠千里給他送去糧食軍械只為了換取一些高深的書籍讓商賈有了成為世家的底蘊。
至於世家本身，就算是其中一兩個人有超出時代的見識，看到了蕭文正在毀滅世家的根基，卻也沒有辦法。因為此時名望這之前保證了世家的輝煌的東西，如今卻全部都成了世家的奪命索，讓世家就算知道自己的末路也不能跟蕭文翻臉，甚至還必須學會適應蕭文的規則。君不見陳琳王粲等人，又或者洛陽最近崛起的新貴法正孟達，一個個在蕭文的扶持下名氣青雲直上？
落魄的世家需要蕭文，低人一等的商賈也需要蕭文，而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世家就更需要蕭文了，他們需要蕭文的輿論支持，他們需要蕭文的書籍刊印，他們需要知道蕭文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可當他們知道了之後卻又猛然發現，他們除了追隨在蕭文身後並且比蕭文做的更好，完全沒有了別的辦法。
可這算什麼？因為害怕蕭文拆了自己的根基，所以自己動手拆了自己的根基嗎？
也或者蕭文當初有一句話是沒錯的。當初陳宮從一個好友那裡偶然聽到一句話，據說是蕭文說的，現在看來，那必然是蕭文的想法無疑，那句話大致意思是說，如果你引領了最新的思想最新的技術最新的制度，那麼你就可以隨意的把持這個時代而無需任何代價了。
現在看來，蕭文的想法竟然已經這般超前了嗎？
陳宮越發的焦慮起來，自身的命運如大海中的扁舟動盪不堪的時候，世家的命運竟也這般風雨飄搖嗎？本來陳宮還有希望，蕭文的實力畢竟實在小了些，雖然直到最後一刻可能都有重新崛起的希望，可只要在這之前將之滅亡乾淨了，那麼一切都不成問題。
可這樣做的前提是，曹操要足夠的可靠曹操，還可靠嗎？甚至以蕭文現在已經表現出來的滑頭，在幾大諸侯之間朝三暮四的投機，商人本性盡顯的時候，曹操有可能勝過蕭文嗎？
要重新建立起世家的威望，陳宮需要做很多，首先的一點，就是陳宮要開始確定一下了，自己到底還要不要跟著曹操？
曹軍中的武官多是曹氏的族人，文官中又以荀彧為首，這讓陳宮一度很自負的認為，曹操就是自己要尋找的人，甚至陳宮都跟荀彧說過這個說法。荀彧雖然因為和曹操之間的友情，對於曹操的支持已經超出了陳宮的認知，但是要說荀彧的私心裡不是這麼想的陳宮可不信。
但是荀彧已經改變不了曹操的想法了，從這次荀彧被留在了後方就看的出來，而陳宮自己，本來也是應該留在後方的，要不是青州孫邵忽然插手進來，他可能都沒機會隨著曹操來徐州的吧？荀彧曹操的想法，荀彧不可能不知道的
陳宮最終重重的歎了口氣。如果想要換個人來扶持的話，陳宮又可以選擇誰呢？冀州的袁紹在之前已經兩次表達過想要廢掉獻帝的想法了。說白了，袁紹走的是守舊派道路，讓獻帝一手把黃巾之亂以後所有大漢的災難都一肩挑了，然後重新換個皇帝，那麼大漢的制度就可以不改。
可陳宮知道，大漢到了此時，之所以出現這千瘡百孔的災難，其實已經是社會病態的直觀表現了，換湯不換藥的蒙蔽絕對達不到目的的。
而揚州的袁術呢？不提這個人的能力性格如何，單論袁術的政治觀點就不是陳宮能夠接受的，陳宮謀反的心思已經很重了，太傅馬日磾奉了聖旨前去收回玉璽，結果被袁術私自扣押，至今都沒被放回來，這已經是赤果果的謀反了！
在陳宮的想法裡，皇帝換不換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家的改革一定要進行，從整個大漢的根本政治制度上動手腳，才能挽救世家，挽救大漢！
可是誰有這樣的能力呢？除過偏遠之地的幽州公孫瓚、遼東公孫康，以及涼州的馬騰韓遂，還有益州交州什麼的，大漢如今的諸侯就那麼幾路，曹操態度曖昧，蕭文口蜜腹劍，劉表之所以進取不足，不也是因為他心中實在拿不定主意到底偏向哪一方嗎？
那麼他陳宮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這一夜，陳宮誰的很淺，因為腦海裡時刻翻騰著這樣那樣的想法，陳宮開動腦筋，使勁的為大漢最後的世家謀一條出路，窮心竭力；陳宮又睡的很深，因為在迷迷糊糊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它事情已經完美解決了，所以陳宮可以很放心的睡一覺。
這一夜徐州下了一場大雨，淋濕了曹軍的紙幡並將之打爛，匯聚起來的雨水從彭城沖刷而過，洗淨了血染的大地；這一夜徐州起了大風，吹破了曹父的靈堂，並且一路從東刮到西，將彭城那血腥的味道吹散掉。
徐州的天氣真是多變，一夜的風雨簡直有將整個世界拖垮的趨勢，可到了第二天卻變得天朗氣清。
只是早晨當曹操派遣士卒去尋陳宮起床的時候，才發現陳宮病了。額頭滾燙，四體乏力，神志不清，醫官說陳宮是傷風了，可能一兩日就自然好轉了，也可能三五天就丟了性命也說不定。
曹操只好將陳宮送回袞州。
誰又能想到呢，陳宮此去，袞州從此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