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60.白東風,你不準死,你給我活過來 文 / 楚東來
迷蹤林的夜色格外清透,清透的彷彿這裡是個一塵不染的地方,迷蹤林裡所藏著的秘密卻是那麼骯髒、殘忍,骯髒到將人命糟踐到如同野獸的地步。舒骺豞曶
易小樓瞇眸看著身邊這兩個優秀到極致的男人,無法想像聰明機警如他們怎麼會這樣手無寸鐵的闖進來。
而那個被白東風叫做楚雲深的男人,他瞇著眼睛一直望著對面閣樓上的那抹光亮,似有所思。
易小樓拉拉白東風的衣袖,皺眉道,「你們兩個人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一早就知道這邊有多危險不是嗎?」
他垂下眸,溫柔的目光將她籠罩,彷彿她們身處的不是絕地,而是天堂濡。
「楚少是被我帶進這場漩渦的,說到底是我對不住他,小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我死,也要把你送出迷蹤林去。」
易小樓握緊他的手,十指交握,定定的與他對視,「不。」
她只堅定的說了那麼一個字,再也沒解釋什麼,如果真的必須死,她寧可跟他死在一起也不要獨活,他是懂她的,怎麼可能不懂得她這一個字裡包含著怎樣的決心和勇氣諤。
伸手把她攬進懷裡,他瞇眸望著朗朗夜空向她起誓,「那我們就都不死,我們一起從這裡出去。」
她在他懷裡重重的點頭,呼吸著他胸口獨屬於他的皂莢香,此刻性命相連,骨血相融,縱然共赴黃泉,也無悔無懼。
看著面前相偎相依的兩人,楚雲深勾起唇角對著對面閣樓上的燈光一笑,從兩人身後繞過,垂著眸下樓去了。
這個夜晚如此漫長,漫長的聽著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頂級殺手們在中心大廳後面的秘密基地裡瘋狂的嘶吼、叫囂。
恐懼感充斥著每一個敏感的細胞,叫易小樓更覺得這樣夜讓人毛骨悚然。
她靠在白東風肩上,身體不自覺的有些顫抖,她只是一個女人,縱使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可是今天見到的一切已經足夠觸目驚心,她真的被嚇到了,甚至有些不能思考。
白東風的大手攬著她的腰,薄唇湊在她耳邊輕聲的安慰著,那溫柔的嗓音透過耳膜直達心底,她只覺得週身一暖,外面正在發生的那些恐怖事件便暫時被隔離在外。
良久,她才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目光清明,「你猜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們?」
明明知道那些殺手們今日的下場就是他們即將迎來的明日,她還是不死心的問他。
白東風沒有回話,低眉吻住她的唇,彷彿這是最後一吻一樣決絕、像是最後一吻一樣深情,也像是最後一吻一樣不捨。
而樓上的楚雲深這一覺似乎睡夠了,邁著緩慢的步子往下走,那張清貴如皇帝的臉上浮起一抹玩味,微微勾唇道,「真是個傻女人,我們當然是跟外面那些男人女人一樣的結果,變成嗜毒如命的傢伙,或者變成像野獸一樣忘記自己的性命,又或者,會比他們的下場還要慘。」
他說的風輕雲淡,似乎絲毫都不擔心、絲毫都不畏懼那種事情的到來。
白東風亦瞇眸淺笑看向他,「我說楚三公子,你是閒著沒事兒吧,怎麼總來嚇我的女人!」
楚雲深聳聳肩,「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現在是有女人可嚇,我的女人還被鎖在對面閣樓上呢!」
易小樓隨著白東風的目光往楚雲深站著的樓梯口望去,長夜漸逝,黎明第一抹光亮打在他身上,那溫文的男人週身忽然湧起一股肅殺之氣。
她復又趴在白東風懷裡,疑惑的問他,「被關在閣樓裡的女人是楚雲深的妻子嗎?」
白東風搖頭,寵溺的捏捏她的鼻尖,「旁人的事,咱們不打聽。」
她遂點了點頭,再看向楚雲深時只覺得他眉眼之間似乎有些什麼東西,一閃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潘子從二樓下來時正好外面的人送了餐點過來,易小樓抬眉看去,在這種連路都不知道在哪裡的鬼地方,他們送來的早餐卻堪比五星級酒店。
白東風把餐盤端到她面前遞給她餐具,她擰眉,「我不吃,你們怎麼對那些人這麼放心,如果飯裡面有毒怎麼辦?」
這些人,連注射毒品和野獸基因這種骯髒的手段都能想出來,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會幹的!她皺著眉把餐盤從自己面前推了出去。
白東風和楚雲深相視而笑,繼而鎖眉道,「傻姑娘,你以為他們送來的飯菜裡是沒毒的嗎?如果沒有毒你覺得他們有能力鎖住我和楚三公子?」
他吃了一口鮮美的青菜,斯文的嚼了幾下像吃了海參鮑魚一樣嚥下,繼續對易小樓解釋,「他們送來的東西我們可以不吃,如果不吃,恐怕這三天之內就體力消耗殆盡,一絲力氣也使不上,到時候只能任人擺佈。所以就算這飯裡面放了砒霜,我們還是要吃的,反抗之前保存體力比較重要,他們並不會真的讓咱們死,否則早就準備好的那些病毒拿誰來做實驗?」
易小樓縮縮肩膀,只覺得有千萬條蟲子在腦子裡面爬,難道她們吃飯的目的就是為了成為這個組織的實驗品嗎?
楚雲深和潘子卻沒說話,三下五除二把面前餐盤裡的東西吃的乾乾淨淨,轉身泡了四杯淺碧色的茶遞過來,「想要活命就快點把東西吃掉,像你這樣半天一口細嚼慢咽的,早晚被他們毒死!」
她撇撇嘴從楚雲深手裡接過那碧色的茶水,學著白東風的樣子三兩口把飯吃完,之後把杯中的茶水猛地灌進腹中。
把餐盤丟在外面那些人送餐進來的小餐車裡,幾人在廳裡的長沙發上坐下來。
楚雲深丟給潘子一個白色指甲大小的盒子,潘子看了一眼,利索的按了縫隙裡的一處按鈕,小盒子被打開,裡面有一張細細薄薄的紙。
他把紙從裡面拿出來在桌上展平,驚喜的道,「這是這裡的地圖?」
楚雲深點點頭,「還得感謝你們家白少,這地形圖是他多年前叫修羅進來探路時畫下的。」
白東風只是淺淺一笑,並沒說什麼。
易小樓聽到修羅的名字不禁渾身一顫,怪不得那丫頭是白東風身邊最得力的幹將,原來這迷蹤林她竟然活著進來活著出去了。
多年前她恐怕也只有十多歲,竟然能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也確實當得起死神之翼第一人。
潘子目光中也透露楚出驚訝來,緩緩合上地圖道,「白家的茶只能保證我們五天之內不死,現在你們已經在這裡兩天,所能帶的茶只是兩人份,我和小樓進來必然要把你們其中一人的分掉,這樣一來,不出兩天我們就會被他們的毒控制住,到時候就算他們讓我們跑,我們也根本沒有半點力氣。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
易小樓這才明白方才為什麼楚雲深讓她快速的把外面那些人送來的飯吃了,而後又讓她喝了那杯淺碧色的茶。
杯中的茶葉她看過,雖是茶葉的模樣,泡出來的茶水味道也沒變,她驚異的回頭去看茶杯裡自己剩下的那一小口茶,茶水已經冷了,杯底有固體結晶,白色的粒狀,看起來像石灰粉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她回眸看向白東風,只見他雙眉微皺著,似乎在想怎麼樣才能從這個魔鬼的陣營裡脫身。
「他們每天送來的餐點裡確實有毒品,我們很快的把東西吃完,一是為了有足夠的能量,保存體力,二是要保證在毒性沒有擴散之前就把東西全部吃下去。剛才給你喝的茶,是我父親叫明哲特別研製的,在吃下注射過毒品的食物之後,快速把茶喝進去,當茶水遇到毒品就會形成結晶體,我們的胃無法消化自然也就不會中毒。對方用毒的量不重,等到從這裡出去之後,我們再通過微創手術把胃裡的晶體取出來。當然,這種茶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我們的胃還是會攝入少量毒素,我和楚少在這裡已經兩天,身體慢慢有了輕微的中毒反應,這樣也正好可以瞞過外面那些人。」
白東風憐惜的把她抱進懷裡,「所以說你是個傻姑娘,這種地方都敢來。」
她抿抿唇,靜靜任由他抱著,忽然覺得這些人的手段比好萊塢黑幫電影裡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中午時分昨天夜裡在迷蹤林接潘子和易小樓的男人領著三五個手下進門,手中拿著注射器,而跟在他身後的人手裡則是捧著各種不同的液體,看來應該是毒品或者野獸的基因。
易小樓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拉住白東風的手,警惕的看著為首的男人。
男人面無表情的將四人環視一周,不屑的開口,「我們老大說要帶你們其中一個去後面的獸房裡,你們都是道上讓人敬重的英雄,所以我不逼你們,讓誰去你們自己決定!」
獸房?就是關押那些變異人的地方?
易小樓瞬間擋在白東風身前,大聲問一臉陰狠的男人,「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男人微微一笑,舉起手裡的注射器,眉尖一挑,「這是我們這裡最厲害的毒品,還有野狼基因,我們老大說,他很想看看站在這世界頂端的人接受注射之後是不是也會像野獸一樣,用四隻腳爬著走!」
最後那句『用四隻腳爬著走』他說的很重,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身後的男人們將裝著透明液體的小瓶擰開,只是幾毫升的東西,卻能讓任何人忘記自己,在這個人進不來也出不去的鬼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易小樓顫抖了一下,在這些先進科技面前,生命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而那些被注射了藥品的頂級殺手們,他們的嘶吼和瘋狂掙扎在高壓獸籠裡又顯得那麼徒勞無功。
為首的男人上前把那些液體吸進針管裡,瞇眸看著客廳裡面色凝重的幾個人,「我們老大敬重你們你們可別當我也敬重你們,我沒有多少時間跟你們耗,選好了就告訴我。如果實在選不好,那就由我來幫你們選,我看這個小妞兒就不錯,細皮嫩肉的,獸籠裡那些瘋子肯定喜歡的不得了。」
男人臉上那份志得意滿的模樣,又討厭又恐怖。
易小樓不禁往白東風懷裡縮了縮,白東風大手扣在她腰上,暗暗用了力。
未曾想為首的男人那話剛說完臉上卻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怒目猩紅的潘子。
「你再敢說一遍小爺立馬就爆了你!」手中的槍直指著男人的腦袋。
站在男人身後瘦小一些的男人抬頭蔑視的道,「老鬼,你還跟他們廢什麼話,都落魄了還敢在咱們面前耍橫呢。我看就把那個小妞兒帶過去,咱們趕緊交差,下午還能跟哥兒幾個一起風流快活去。」
被叫老鬼的男人絲毫不畏懼潘子手裡的槍,仰起頭拉著潘子的手往自己腦袋上更貼近了幾分,「開槍呀小子,現在就開槍,別怪我沒警告你,外面都是我們的人,你這一聲槍響,你們四個可都得見閻王去!」
潘子氣惱的渾身顫抖,有力的大手骨節凸起,食指顫動著就要扣動扳機。
白東風見情勢不妙,上前一步,猛地把潘子拉回來,微笑著緩緩開了口,「潘子,把槍給老鬼,日後我們還有見面的時候,不能傷了和氣不是!」
他雖笑著,眸中卻藏滿了殺機和憤怒。
潘子被他巨大的力道拉的頹然後退了兩步,跟在老鬼身後的男人們上前來就要奪他手裡的槍,他警醒的將食指放在扳機上,「不准上來!」
老鬼蔑視的一記淺笑,更逼近一步,「你別搞錯了,現在你根本沒資格威脅我們!」
白東風大手放在潘子肩上緊緊一握,他這才氣憤的把槍摔在地上,狠狠剜了老鬼一眼。
「老子跟你走!」甩開白東風,他皺眉跟老鬼對視。
他知道,楚雲深此行是為了救閣樓裡被鎖著的女人,而易小樓……她只需要白東風的保護。
在場的四人,最無牽無掛的就是他,就算變成四腳爬行的野獸,又如何呢,這種時候他必須做出選擇。
「這就對了,乾脆利索點才好!」老鬼說著上前就要將那透明的邪惡液體注射到潘子手臂上。
楚雲深幾步上前來,大手一伸將潘子拉的後退了幾步,冷聲喝止了老鬼的動作,「別動他,你上頭的人是想看我和白東風向他跪地求饒,你帶去一個潘子,他恐怕會先一槍爆了你!」
楚雲深說這話時語氣淡淡的,卻讓老鬼的動作戛然而止。
沒有錯,上頭的意思是帶楚雲深或者白東風過去,最好兩個都能帶去,他這時跟潘子爭一時之快,等會兒帶到獸籠裡的人不是老大要的人,恐怕老大會把他的腦袋擰下來,到時候把他推進獸籠都是有可能的。
他可不想跟那些瘋子一樣的半獸人待在一起,他們發瘋的時候一起撲上來不把他撕的稀巴爛才怪。
楚雲深見他的動作停了下來,笑著上前道,「不如你把我帶去,省的等會兒還要再跑一趟!」
老鬼思慮了一瞬間,轉過方向把注射器對準了楚雲深,楚雲深抿唇淺笑,將手臂上的針織衫往上拉了拉,露出清晰的脈絡。
回頭對白東風笑的風輕雲淡,「白少,我楚雲深這輩子沒求過人,今天我求你,幫我把海棠救出來,我變成野獸也會感激你的!」
易小樓的目光一直停在老鬼手中拿著的注射器上,見針頭已經一寸一寸貼近楚雲深白皙的皮膚,她恐懼的閉上了眼睛,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變成野獸會是什麼樣。
就在此時,白東風卻猛地撲上去將楚雲深一把推開來,捲起衣袖胳膊往上,準確無誤的撞上老鬼的注射器,針頭刺入皮膚,嘀嗒的液體匯入血管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縱使他曾在魏司令的軍隊受過那樣嚴苛的訓練,都還無法忍受那些液體滴入血液裡的疼痛感,眉頭不由得緊緊皺成一團。
易小樓睜開眼睛的瞬間忽然驚怔住,身體彷彿被定在原地,腳下有千斤重,想要大聲喊卻喊不出來,只能面對著老鬼的方向哭的泣不成聲,因為恐懼嘴唇都被牙齒咬得鮮血淋漓,她顫動著唇片,口中吐出幾個破碎的字音,「不要,求求你不要,不准這樣對他,我不允許!」
老鬼卻笑著,笑的愈發殘忍愈發得意洋洋,拇指慢慢的按下去,一點一點的將藥水推進白東風的皮膚,冷聲道,「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也不好不成全你了。」
楚雲深和潘子上前時一針管藥已經被推進他體內,老鬼將針頭拔出來放在身後的托盤上,領著眾人從大門出去。
白東風臉色瞬間慘白,顫抖著倒在地毯上,高大的身軀與桌角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易小樓腳下虛軟,卻攢足了力氣跑到他身前,一把把他抱在懷裡。
「白東風你這個大傻瓜,你是全世界最笨的大笨蛋,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放聲哭著,眼淚落的他滿身滿臉都是,嘴唇上被咬傷的地方染上淚水,痛的厲害。
可是比起他的抽搐來說,她的痛根本不算什麼。
懷裡的男人渾身僵硬,冰冷,額上卻滿是汗珠,他抬手想要安慰她手上的青筋卻根根暴起,在快要摸到她的臉頰時手卻無力的墜落了下來。
易小樓抱著他的頭,緊緊攬住他的後背,他埋首在她懷裡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說話都說不出來,她給他拍背他卻痛苦的縮緊了身子,硬撐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艱難的往沙發旁走。
她上前扶他,他重重的咳嗽一聲,鮮血大口噴了出來,將腳下雪白的地毯染紅了一大片。
「不!」她大喊著抱緊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白東風你不準死,你給我活過來,如果你死了,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他抬手抹掉唇角的血,穩住呼吸撫摸她的額頭,「傻瓜,我怎麼……會死呢,我已經……答應了……你,我會……活著,跟你一起……走出這個鬼地方!」
在沙發上坐下來,他抬手叫潘子過來。
楚雲深和潘子一起抬步走來,濃眉緊擰著,臉色沉重,一語不發。
白東風抬眸,臉色變得比之前還要慘白,喝了口茶將口中的鮮血吐盡他抬眉對楚雲深道,「原本就是我叫你來的,這件事本不該讓你捲進來,還害了你的海棠,我不能讓你死,如果你死了,就算把海棠從小閣樓裡救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你要活著,你要想辦法脫身!」
楚雲深閉眸緩緩的點了點頭,大手往他肩上拍了拍。
藥勁慢慢過去,門也被再度打開,方纔那幾個男人已經準備好了鎖鏈等著帶他到獸籠裡去。
他微笑著起身看著在易小樓身後站著一臉緊張的潘子,拉著易小樓的手把她推進潘子懷裡,「兄弟,記住要幫我把小樓帶出去,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我會感激一輩子的!」而後決絕的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