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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七節 出乎意料 文 / 紫柳2014

    第十七節出乎意料

    有什麼好談的?問題本來就出自他身上,是他以為在他返城那天早上我應該面帶笑容歡天喜地前往集合現場送他一程,眼含依依不捨的熱淚說句暫別的話,溫暖一下他那顆已飽受蒼涼的心。其實他哪知有一顆比他更受蒼涼折磨的心,偷偷躲在角落裡落淚。

    真想不到他會用這樣的眼光看我。當我聽到從他嘴說出的要『找我好好談一談』這句話的一瞬,當即我便抬起頭,還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太小瞧人了,我梅青春是那種絕情的冷血動物嗎?

    當然,這個微妙的舉動他似乎沒有發覺,依然沿著他之前的思路繼續往下走去。他告訴我,自有了那個想法後,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馬上就見到我,將埋藏心底深處多日的心裡話合盤倒出。但是,他畢竟是有工作單位的建築工人,且那些日子裡所建的公共浴池正在緊鑼密鼓地趕進度,力爭在開春時縣裡召開的「四干會」之前竣工,好讓參加開會的基層幹部能痛痛快快洗上個熱水澡,將一年來的勞累統統洗掉,以嶄新的精神面貌為來年糧食大豐收奠定下紮實的基礎。所以說他不能由著自己性子,說不上班就不上班,只有耐下心來熬到週末那天,才是自己可以安排想要做啥事情的唯一支配時間。

    那些天裡,可以說從早上一睜眼到太陽落山,他都忙忙碌碌在浴池基建工地上,真可謂忙得不可開交,竟然連星期幾都不知道。於是他問路繼軍今天是星期幾?

    路繼軍連想都沒想,果斷地回答道,「星期三。」

    「星期三?」他板著手指頭數起來,「也就是說離星期天還要等三天。」三天是多長的時間啊?這麼想的時候他一下皺緊了眉頭:三天七十二小時在人生中也就是彈指一揮間,卻對於一個急著要見心愛的人傾訴衷腸的他來說確實是十分漫長。得需要多大的耐心才能等到?可為了能盼到那一天的到來,他也只有耐心地等待著,每一天,每一天——

    他在等待中度過了星期四;

    他在等待中度過了星期五;

    他在等待中度過了星期六;

    他在等待的時候心裡充斥著焦躁和希望:如果他們相見的時候她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是冷漠?還是驚喜不已?

    那天半夜裡,他因飢腸轆轆走進附近車站飯店準備吃碗麵條墊墊肚子,卻在他站在餐廳中央環視四顧,尋找哪有空位時,突然發現臨窗那張餐桌前坐著的三位年輕小伙在張牙舞爪划拳酗酒。其中的一位就是當地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更為可怕的是,他們時常喝醉了就摔盤子砸碗,甚至毆打顧客。如此帶有血腥打鬥的場面他實在不願看到。不如還是忍受點飢餓之苦,趁他們還沒喝醉鬧騰趕緊離開此地,免得到時候難以脫身招惹一身是非,那可真就慘了。

    不知怎地,那一刻他竟然不覺得餓了,便轉身匆匆離開了車站飯店。

    在返回宿舍路過單位傳達室時突然被身後傳來『柳海洋』的一聲喊叫喊住,深更半夜誰在喊我?他駐足回頭望去,透過黝黯的路燈看到已站到面前的葉曉卉,不禁驚訝地問道;『怎麼是你,這麼晚了你去哪裡了?』他專心注視著她,發現她一臉的疑惑,心裡或許在想我一定剛從槐樹屯回來,今早上見到她時曾告訴她要去槐樹屯一趟。但這一猜測很快被她開口質問的問題所證明是錯誤的。因為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竟答非所問的問起有關路繼軍為什麼挨批?這讓他聯想到那天早上的批判會,本來出於關心路繼軍的她上台問路繼軍為什麼要挨批時,竟遭受到對方無情的斥責,使她不但在眾人面前丟進臉面,同時心裡還蒙上一層難以消除的陰影。批判會結束後她問他路繼軍為什麼會這樣?之前那個路繼軍可不是這種蠻橫無理?

    「路繼軍那小子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曉卉,你想想,他放了一串鞭炮竟然成了不懷好意的批判對像;他心裡能好受嗎?肯定不好受。但這個窩囊氣又沒處撒,這節骨眼上正好你出現在他面前,不找你撒找誰撒?」

    「沒有你說的這麼簡單。」她仍在氣頭上。

    柳海洋撲哧笑了,「他這人想問題一貫簡單,難道你和他相處那麼長時間一點沒有察覺到,還是故意裝糊塗?」

    下鄉插隊時他曾看到她讓路繼軍給她抓癢癢。當時他們正鋤完玉米地裡的草坐在地頭上歇息。路繼軍回頭查看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人時便把手伸進她的內衣裡。他想這是他奉命執行的最不平凡的工作。之前葉曉卉曾讓他做這事那事,不是說做不了就是不能做,反正總是強詞奪理找借口不去做。

    後來葉曉卉便在沒人發覺的情況下已懷孕並早產。這事雖然路繼軍死活不承認是他幹的,卻拿不出什麼確鑿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幸好她沒有咬定青山不放鬆才使他逃過一劫,不然早就打入大牢了。當然,這事一直在他心裡放不下,總對她有些成見。而她卻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暗戀,看他遭到批判肯定會不顧一切挺身而出問個明白。

    在她心目中的路繼軍對人生沒有抽像的概念,跟他閒聊根本聽不到任何理論上的東西。這一點其實我們都知道,在『讀書無用論』的那幾年裡他和我們都沒正經讀過多少書;不過她總覺得這個人像年輕的獵犬,健康、強壯,潛在著一種原始生命的直爽、野蠻,隨時都有可能接受來自她的愛;也許正因為這一點,在感情上她自信不會有情緒的瓜葛,也就用不著擔心自己誤入歧途。想到這裡她輕輕歎口氣,然後就再沒吱聲。

    柳海洋發現每次提起此事她都緘默不語,而且馬上改變話題。這次也不例外。她告訴他,路繼軍調到了機修隊,幹起維修攪拌機,小鐵車等建築機械設備的活兒。最後她還告訴他,說她昨天找過路繼軍,問他找過公司領導嗎?他說找領導幹嗎,在哪兒幹不都是一個樣。從他的表情上看似乎沒有那種跡象,我就納悶了,公司裡有那麼多好工人為啥得不到重用,而像他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卻青雲直上幹上了輕快活兒?真不知道那些當官的出於啥目的?她稍停一會兒,似乎又想起什麼,「那天在男宿舍樓前我好像看見路繼軍的媽媽來了,因為一晃眼的工夫沒有看清楚她就走了。現在想來,路繼軍調動工作的事肯定跟他媽有關係。」

    「你也真會聯想。他媽並非專程為這事來的。我問過路繼軍。」

    「這種事他能告訴你?別看他整天吊兒郎當,心裡還不知想啥呢?我算看透他了。」

    「你看透了他?那咋還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

    「其實這事啊,我自己有時也捫心自問,但就是弄不清楚。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那種鬼迷心竅吧!」說完她搖頭自嘲地一笑。

    路繼軍的媽媽來過單位不假,聽路繼軍說當天下午就返回顏山了,根本沒時間找領導談及路繼軍的事情。不要聽風就是雨,那樣對同志之間的團結不好。他勸她以後不要這樣。並解釋道單位工人的工作調動,對企業來說實屬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沒啥可大驚小怪。當然,對我們工作在建築工程公司這種繁重體力勞動單位的工人來說,卻是最敏感的一件事情,所以他聽後頓感驚訝:路繼軍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心裡雖然這麼想,但還是真心為他高興,因為機修隊的活兒要遠比工地上的活兒輕快的多,起碼在廠房裡免受風刮雨淋太陽曬的苦滋味。

    甭管他怎麼解釋她心裡的疑問依然沒有消除,說這事咱們公司也就你還蒙在鼓裡,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她還進一步解釋道:「事情到底真假與否我沒有找他本人證實,為啥沒有那麼做,我想你應該知道其中的緣由。自從那天在台上遭到他的冷酷無情我就不想再見到他,這些天來我千方百計躲著生怕見到他無話可說陷入尷尬。但我又很想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想的,能解這個謎團的人想必只有你柳海洋。」

    「為什麼這麼認為?」

    「因為他有什麼事都會對你說。」

    「人是會變得,尤其到了一個新環境。」

    「至少你們倆現在還不會,我相信朋友間的感情,哪能說變就變。」

    她實在太幼稚了,幼稚的像一個天真的少女一般純情。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剛才自己的猜

    疑十分滑稽可笑。倘若她早一天對他談起這些,自然他就會在今早上跟路繼軍一起上班時為她多美言幾句,也好讓路繼軍理解她的用心良苦,興許會消除心底深處那團陰影,成就一對美好姻緣呢!

    其實她很想找路繼軍當面談談,幾次在去男宿舍走到二樓走廊上卻又返了回來,總怕吃閉門糕失掉顏面。尤其這幾天夜晚,她心裡總是追悔自己做錯了事情。躺在床上她孤單的怎麼也睡不著,靈魂全給不安於怨恨吞噬了去,想著倘若事情依照常規去做,那她現在肯定會坐在他身旁聽他說出那迷人的『我愛你』三個字,儘管這三個字在她有生以來從未聽哪個男人向她說起過。

    經過近幾天的反思,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止是可笑,簡直就是魯莽。若真要責備他的話她也說不出什麼理由。即使她愛他,難道就非得將自己的思想強加於他身上?如此這樣自私,是不是在她身上有一種愛情寄生蟲,引起對方的嫌疑呢?可她就是這麼任性,這麼容易動氣,從不以他曾給她的幸福為幸福,卻總想一個人完全佔有他,強迫他一下子就割斷舊時的關係。一口氣說完這些,她便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柳海洋。

    我知道,她強迫路繼軍割斷舊時的關係,指的就是我梅青春。這一點柳海洋也非常清楚,只是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在他聽說後卻只是輕輕一笑,絲毫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從他鄙視的笑裡她看出他的心思,問他去槐樹屯看過梅青春沒有?

    「我倒是很想去一趟,可哪有時間啊!前些日子我給她寄過一封信,說了好多諸如我很孤寂,很想念她的話,想必她看過信後一定會給我回信的,可直到兩個月後的九月中旬才收到回信。信中卻說——」他沒有說下去。

    他不想把我信中的內容告訴她。當然她很想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卻不會採取直言不諱這樣一個簡單的質問方式。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走下去,她衝他笑了笑,然後把話題引向另一個話題上。

    「聽說路繼軍去看過她。當然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過,後來問他時卻被否認了。」稍停片刻,她提示我一定抽時間看看她去。「她喜歡你。這會兒一定特想你!」

    聽完她一番牢騷後,柳海洋卻只是輕輕一笑了之。他這人從不背地裡議論人。眼下最使他敬佩的倒是路繼軍這小子,通過這件事再次驗證了他遇事不慌鎮定自如的大將風度。

    「會的,我會去的。」

    柳海洋皺緊了眉頭:即便是路繼軍真的去看過梅青春也決不會如實相告於葉曉卉,他又不嘲不傻,幹嗎將自己背著一個深愛著他的姑娘,去看望另一個實則不愛他的姑娘的事情告訴那個愛著他的姑娘?

    這麼想時他便抬起頭將目光移向她,發覺她之前臉上疑惑的神色變成了擔心:為什麼在他聽到這個消息後依然那樣鎮靜自如,像什麼都不知道似?

    其實她多慮了。他絕不是她所想像的那種喜歡吃醋的小男人;他心想,之所以她要告訴他這一切,完全可以這樣理解:她心裡裝著路繼軍,卻不允許他心裡裝著其他女人,那樣她會很傷心。而路繼軍卻偏偏不愛她,心裡絲毫沒有她的位置。這一點除了她還蒙在鼓里外,我們知青點上其他人都知道,尤其柳海洋更是清楚。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這殘酷無情的現實告訴她;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怎忍心傷害到她呢?

    但是,眨眼又想,為什麼她會把『路繼軍去槐樹屯看過梅青春』這事告訴於自己,是不是背後有什麼企圖?想必她一定是讓他去勸說路繼軍死了那份心,好把全部的愛用在她身上。柳海洋知道,這是她做夢都想看到的事情。

    須知男女之事不是你一個人在那裡苦思冥想單相思就行得通,要看有沒有緣分,緣分到了啥都擋不住。

    這樣,柳海洋便衝她笑了笑,然後轉身向男宿舍樓走去。

    他日夜期盼的那個可以自由支配想幹啥就幹啥的星期天終於來到了,那是一九七六年臘月的第一個星期天,雖然那一天比較寒冷,卻晴空萬里無雲陽光普照。他起了個大早,之所以起這麼早,一是怕被路繼軍發現盤問個沒完沒了,甚至弄不好就得跟著去,那樣的話他的如意算盤就全泡湯了。其次是駛向鄉下的公交車一天就兩班車,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若趕不上早上的這班車就得乘坐下午的車。僅一下午的時間恐怕要辦的事也辦不到好處。所以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乘坐上午的車前往槐樹屯。

    他來到槐樹屯時已是上午十點多鐘,當時我正在村東頭蘋果園繞著一棵蘋果樹根部,挖一個深度和寬度各三十公分這樣的一個坑道,以便於給果樹施土雜肥。自柳海洋他們返城後我就被安排到蘋果園幹活。就在我挖好最後一鐵掀挺起身子想要稍作歇息時,突然聽到有人喊『梅青春』的名字,當即我一個愣怔,誰在喊我?我於是循聲望去,看到離我不遠處的他正急匆匆向我這邊走來。當時我第一反應:柳海洋怎麼會來這裡?是來辦事路過順便,還是專程來看我?

    「那是當然的嘍。怎麼,沒想到吧?」

    今早上在他要來看往我之前想到一見面會遭受我的冷漠。因為他『返城』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心裡一直覺得過意不去;想必也會給我心理上造成沉重的打擊,即使日後哪天見了面肯定不給他好臉色看。但是,透過剛才我看他的眼神,瞬間使他領悟到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於是他才仍像往常一樣對我笑著說,「若不是專程來看你咋會選擇星期天來這裡呢?」

    「專程?確實我沒想到。」

    說心裡話,這真是出乎我意料。

    儘管如此,我卻沒有向那些愛情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浪漫:急匆匆迎上去相擁在一起。只是向他做了個『不要咋呼』的手勢,然後,我將手中的鐵掀放入物資倉庫。再然後我便悄無聲息地走出果園,沿著果園邊上的一條小路向果園東面的一棵果樹下走去,當然這個方向正是他迎面朝我走來的方向,卻並不是上前迎接他。我要去的地方是我們之前約會的老地方。這一點他應該還沒忘記。

    在那棵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果樹下我停住了腳步,目視著他朝這邊走來的同時,我心裡對他的到來多少有點驚訝。說心裡話,我沒想不到他會來看我。我用一雙既期待又惶恐的眼神凝望著一步一步朝我這邊走來的他。

    「別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好嗎!」一來到我面前他便這樣責問,「難道你不喜歡我來看你?」說著他便像往常一樣依靠到那棵果樹上。

    我苦笑了一下,「當然喜歡啦。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是怎麼度過的嗎?」

    「我心裡也不好受啊!」他說,「既然我們相逢在這裡,就應該高興才是。」

    「是啊!我沒有不高興啊。只是覺得有些出乎意料。」我揉搓了下眼睛,好像有只小蟲子飛進眼裡。然後我問道:「到了城裡,成了工人階級隊伍中的一員,在一個新的環境下生活,過的還習慣嗎?人到一個新的環境,起初大都不太適應的。」

    「謝謝,你能這麼關心我的生活。」他把他這些日子在公共浴池基建工地上所經歷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給我聽,「在我工作的施工隊裡的嚴隊長不但有一手過硬的泥瓦匠活兒,管理生產也做到了極致。尤其在管理我們這些新工人身上真是操碎心。對他所作的一切,我們都十分佩服。所以我們幹起活兒,甭管他在場還是不在場的時候,都是一樣地賣力。雖然工作累了些,卻在一片有說有笑的愉悅之中感到時間過得那麼快,一身的疲倦也就隨之消失。只是下班回到單身宿舍,尤其我一個人獨自坐在床沿上凝望著窗外夜空的時候,當然,我不像你那樣一顆一顆的數夜空上的星星。而是油然而生的思念之情填滿我整個的心房: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顏山家中的母親,惦記著她的病情是否好些了?然後,就是依然在鄉下插隊的你,近來過得可好啊?再就是你爸的『歷史問題』是否澄清,還他一個清白無辜!我明明知道,不管是我母親,還是心愛的你我都不可能說想見上一面就立馬能如願以償,卻心裡依舊思念牽掛著。那種思念的感覺好奇怪,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總覺得身旁少了什麼似的。青春,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說心裡話,他能這麼想我很感動。沒想到他會依舊像往常一樣愛著我。而之前我卻在信中提出要跟他分手,現在想來實在不妥,不該對人家那麼無情無義。即使站在個人的角度考慮也不該如此,那樣顯然太自私。這麼想時我便對他說,「謝謝,海洋,你能來看我!」

    「不要這麼客氣!」他說,「青春,我才離開你半年時間,卻感到我們之間有點陌生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也許我想多了吧。」

    能看到他現在生活的很好我就很高興了,我不想說的太多,卻又不得不說出這些日子以來我所經歷的一些事情:自我們知青點上大部分知青相繼返城,我便安排到大隊果樹園幹活。我想,既然返城對我來說已毫無希望,也就惟有腳踏實地扎根農村幹一輩子的份兒了。於是,我把所有的痛苦默默地隨著田間勞動的艱辛而淡忘。本來就少言寡語的我卻日漸鬱鬱寡歡。當時任大隊林業隊隊長的一個年輕小伙叫石頭,雖說生在農村沒讀過幾天書,卻也算個精明人,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在每天安排活兒時,總是想方設法安排些輕快活兒。這樣以來,白天的日子不知不覺在勞動中說說笑笑便打發了。可到了晚上,偌大的知青點上兩間茅草屋裡惟有我孤零零一個人,真真讓我感受到度日如年的滋味,為了不使自己陷入孤獨痛苦的深淵,我便常常坐在一盞5瓦白熾燈下看書,寫日記,看久了寫累了,便獨自一人來到村東不遠處的淄江灘,坐在碣石上哼唱著《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這首抒情民歌。

    我孤獨的困境,很快被村裡一個叫牛二賴的懶漢盯上。有段時間裡的傍晚時分,他總是一個人悄悄摸索到知青女宿舍,透過窗玻璃看到我獨自悶在屋裡伏案看書寫字,總是不敲門,鬼鬼祟祟摸進屋來,嬉皮笑臉坐在離我很近的床沿上,有話無話地討近乎,說這道那扯個沒完沒了。有幾次天已很晚很晚,他仍在喋喋不休。我不耐煩地連推帶吵往外攆他,盡早還我一個安靜的生活環境。每次卻在他走時總是不情願,留下一串使得我恐懼一整夜的狡詐淫笑聲。還嬉皮笑臉地說『明晚我還會來。』那段時間裡他就像魔鬼的幽靈似,每時每刻都在纏繞著我的軀體,使我惶惶不可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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