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愛在途中 128 千瘡百孔 文 / 夜香暗襲
慕容詢見皇上已斷定是靖王妃殺了太子,吶吶地無法接話,坐在繡墩上垂首聆聽,一言不發。舒榒駑襻身為九五至尊,有時,也需要傾聽者。
「皇后與胡妃斗了二十幾年,彼此外戚權重,在朝廷相互制約,亦不失為平衡權宜之法。在後宮互不相讓,皇后慈母心腸,精明手段;胡妃私已之心,閻王手段。她們相鬥,讓皇兒們從小都熟知宮闈相鬥之術,懂得如何在荊棘中求生,養成帝皇狠辣無情之性。靖兒聰明絕頂,各方面都已成氣候,確實是未來的一代君王之選,就只可惜總堪不破情關,朕讓他失太子之位,意在警示他。但他對朕的警示視若無睹,仍然肆意縱容靖王妃的胡作非為。這次,靖王妃竟然把奕兒給殺了。朕豈能再坐視不理。」說完,滿屋子都是蕭殺之意。
慕容詢為龍威而生出一絲膽寒之意,就算是當年鳳厲靖殺了皇上最寵愛的庚妃,也未見他動過怒。天子動怒,不動則已,一動則如雷霆風暴,不容任何人有機會逆轉乾坤。
「請皇上三思啊!」慕容詢從繡墩上起來,然後跪在鳳鳴皇的面前。
「愛卿有話起來說。」
「靖王是皇上未來心目中的一代君主之選,而靖王妃是靖王的心愛之人。如果靖王妃的死讓靖王心積憤懣之意,難保靖王性情不變。到時候,苦的是天下黎民百姓。臣聽聞靖王極愛靖王妃,多次於臨危之時捨身救其。愛到如此不顧性命的地步,皇上難道還不能堪破其情一二嗎?臣是怕靖王妃一死,靖王也難保啊!」
鳳鳴皇聽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瞪著龍眸道:「愛卿也這如此說?」他想到昨天鳳厲靖跪趴在地說的那話:「兒臣願與她生死相隨!」是那般的堅定如磐石,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不為任何所動。
好一個生死相隨!
「天下那麼大,還在等著他統一。他從小就身負眾望,壯志未酬。上有雙慈,下有與其同心的哲兒,還有那麼多的臣子百姓,他敢……拋下?他敢如此不孝不智?就為了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留在他身邊,永遠是一個隨時就能毀了他的隱患。更重要的是,有這種女子,日後必然引發宮閨大禍。宮廷是天下中樞,一點點動靜,波及到下面就是血雨腥風。所以,朕怎麼能留這麼一個禍根在世?」
「皇上的苦心,臣都能理解。只是靖王的心意,早就一路明明白白坦蕩明瞭,他要的是與靖王妃的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啊。」慕容詢的聲音極輕極緩,似浮在一片殺氣中的錦刺一樣,尖銳地破空而入,準確無誤地擊中鳳鳴皇的要害。
鳳鳴皇不由頹倒在椅,半晌才口氣虛弱地說:「朕自問一向心腸如鐵,對誰都無情,都能下得了手!身為王者,不能有仁人之心,要視萬物如芻狗,何況是區區兒女之情。自小靖兒的性情與朕最為相似,朕以為他也會一樣。沒想到……。」
鳳鳴皇聽著外面兒子求見的聲音,不由覺得滿口苦澀。
鳳厲靖終於等到了父皇的召見。
被人扶起,雙腿麻痺的一時難於邁步,見慕容詢從裡面穩步走出來,朝鳳厲靖揖揖手打了聲招呼,便擦身而去。
御書房的拐角處,飛快撲來一個身穿素白衣衫的婦人,直往鳳厲靖身上撞來,尖利的指甲更是往鳳厲靖身上抓:「是你叫人殺了奕兒!是你叫人殺了奕兒!奕兒啊!你死得好冤啊!」
就這種身手,當然傷不了鳳厲靖半根毫毛,手在半空就被攔住。接著,門邊的侍衛已攔住了這素白,只見一個仍顯輪廓柔美、風韻仍存的婦人已放聲嚎啕大哭,正是太子鳳厲奕的母妃胡妃。
被人攔住後,她轉身朝御書房奔去,內侍一個沒看住,被她直接闖到了鳳鳴皇的面前。14759708
只見她頭髮有些散亂,滿臉淚水,一見鳳鳴皇坐在書桌邊,蹼通地跪了下來,膝行到鳳鳴皇的跟前,大聲地嚎哭:「皇上啊……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還奕兒一個公道啊,不能讓他死不瞑目啊!皇上……皇上……。」
「愛妃起來吧!奕兒的事,朕一定會叫人徹查清楚的!」鳳鳴皇示意左右內侍把胡妃扶了起來。
「皇上啊!這事還要怎麼徹查啊?奕兒就是因為被立為太子,所以才引來靖王的嫉妒,派人把奕兒殺了呀!皇上啊!求求您,一定要給奕兒一個公道啊!我……苦命的奕兒啊!」胡妃哭得驚天動地,哭得整個書房的灰塵都在簌簌往下掉。
「愛妃,捉拿兇手也是要講究證據的。如果此事真是靖兒所做,朕絕對不饒他,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鳳鳴皇的眼眶不由也紅了,仍然不失威嚴地沉聲安慰道。
「皇上,這事明明就是靖王暗中指使別人殺了奕兒,還要什麼證據?聽說那個女刺客身手高強,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靖王妃的身手了得,殺人如麻!皇上啊……您一定要給奕兒主持公道啊!」
「愛妃喪子之痛,朕理解!就算是懷疑也要拿出證據來。愛妃先回宮去,朕定會給奕兒一個交待的,以慰奕兒在天之靈。」
「拜見父皇。」這兩天,鳳厲靖的尾巴夾的特別緊,一進書房就跪了下來,臉上的冷冽早已被嚴肅認真所代替,以往的冷傲、狂妄已倏地不見。羽翼未豐,朝廷根基尚淺,唯有忍下這一切,默默承受!這在鳳厲靖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如此委曲求全,第一次把自己的狼性隱藏起來,裝羊!
聽到他的聲音,胡妃霍地轉過頭來,用怨毒的眼神望著鳳厲靖,恨恨地嘶聲道:「是你!就是你派人殺了奕兒的!就是你!就是你……。」邊說邊起身撲到鳳厲靖的身上,尖利的指甲終於撓到了鳳厲靖的下巴處,帶出幾道血痕來。zvfo。
鳳厲靖在皇上面前未敢出手阻擋,只有力地回應:「兒臣與太子感情深厚,怎會派人去害太子?請父皇明察,請麗妃娘娘明察!」
鳳鳴皇見胡妃也該鬧夠了,便喝道:「來人,將胡妃帶回後宮去。」重此有胡。
「皇上……您一定要給奕兒一個公道啊!否則,奕兒死也不瞑目啊!」胡妃淒厲的聲音久久迴旋在房內人的耳中。
等胡妃的聲音完全消失,書房內便恢復了一片靜寂。
「父皇……。」鳳厲靖再次跪趴在地,後面的懇求不言而喻。
鳳鳴皇遲疑了半刻,最後無奈地說:「你母后心疼你身體不適,暫時先留在倚龍殿休養幾天。回去之前,把你的那些妾室們都一一接回府。」
「兒臣的身體已無大礙,過幾天就可以沿途招兵買馬,一直到西門邊關。那些妾室,等兒臣他日班師回朝,再做安置。」
「哼!」鳳鳴皇冷哼一聲,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先留在宮裡,明天讓悟靈神醫給你看看,真無大礙才准啟程。待到他日天下統一,太子之事,便不再追究!」對於鳳厲靖舊疾的復發,鳳厲奕軟/禁神醫挾制這些事,他鳳鳴皇豈會不知?!
「謝父皇!兒臣定將北寒疆土擴大到整塊陸地!」鳳厲靖大喜叩謝。
見父皇做了很大的讓步,又說讓神醫來給自己治病,鳳厲靖便定下心住在龍倚殿了!
而那個不知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女人,此時,正趾高氣揚地令人大力地摧毀後院的奇門遁甲陣法。這些鳳厲靖苦心建造的防禦陣法很快就被弄得面目全非,失去了防禦作用。
只是這種摧毀遠遠不能滿足她刻骨的報復心理,她要等那個靖王爺回來,讓他看看滿目瘡痍的靖王府,再讓他嘗嘗她給他的最後一擊。等這些都圓滿完成,她就功成身退,永遠地離開北寒,離開這裡!
坐在院子裡,曬著暖洋洋的冬日,荒蕪的心頭仍然冷到骨子裡!望著偌大的靖王府,凝眉在想還有什麼能折磨的?
敏銳的耳朵聽到風中隱約傳來笛聲,那是……。她霍地站起來,尋聲朝後山望去。那裡的梅林此時仍未綻放,只見密林中傳來的笛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她知道這是運內功吹笛的作用,其實那人仍在原地。
「衛子浩。」她的心默默地喚出這名字。曾讓她愛得難分難捨,曾讓她在重生後托以一生的男人。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與顏惠的婚期已近,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她按捺住內心的微瀾,重新坐了下來。腦海閃現出他不信任自己,令人追殺自己隊員的那些場景,還有,為了救他,自己那個無辜死在親生父親劍下的孩子。所有的恩怨在撲身救他的那一剎那,都已兩清了。
梓龍,你已不在。那人徒有你的模樣又如何?他沒辦法像你那般地深愛我,完全信任我。這愛於我,還有什麼意義?我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即使他日你真的記起我,你我怎麼面對這份千瘡百孔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