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３０１章 油盡燈枯 文 / 落月長歌
「嵐……它衝過來了！」
鳳炎的臉雖然埋在祁紫嵐胸前，但眼見卻從他肩膀上的位置看到了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的天風錦，朝著這邊衝了過來，她不得不出聲提醒。
祁紫嵐身體一震，旋即將她鬆開，扳著她的雙肩，望著她無暇清澈的眼睛，朝她唇上吻落……
「炎兒……炎兒……」
他輕輕地呼喚著她，聲音如此低沉，難以捉摸。
鳳炎被他輕吻著唇，卻從鼻端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緊接著，連口唇上也溢滿了鮮血……
她的心，瞬間冷了。
「嵐，你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鳳炎一陣戰慄，眼中閃過無比害怕的光芒，望著前方的男子，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顧不得那直衝而來的黑氣和天風錦，她顧不得衝到前方的薇薇他們，她顧不得這一切的一切……她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嵐！嵐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然而，她想動，已經晚了。
祁紫嵐在離開她唇舌的那一剎那，已經點中了她的穴道，將她安置在一旁的草地上。她滿眼驚懼地望著他，臉上是不可置信的害怕，那雙鳳眸不停哀求著：「嵐……放開我，快放開我！」
可是，祁紫嵐卻搖了搖頭。
「嵐，你的傷勢太重了，讓我來，好嗎？讓我來……」讓我去跟天風錦拚命。
祁紫嵐看著她執拗的眼神，滿眼的淚花，輕笑了一聲。他唇畔的血更加洶湧了。
「炎兒，我說過的，不會再讓你去面對危險。」
他沉沉而又快速地說出這句話。
已經沒有時間了。
「……為了我和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我愛你，炎兒。」
祁紫嵐說完這句，如同風一般轉身，身形一動，以及到了金龍身旁，他的動作那麼快，看上去彷彿一點傷損都沒有，可鳳炎的淚卻滾滾落了下來。
「……祁紫嵐！該死的，你不把我放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大聲哭喊著，嗓子都啞了，這一刻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助和恐懼……
可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那麼悲涼，那麼孤獨，那麼決絕。
只留下鳳炎在身後，心碎成一片一片……
她沒有想到，他的傷勢這麼沉重。重到口中不停有鮮血溢出，該死的，她為什麼沒有早早發現……為什麼……
鳳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瞪著祁紫嵐的背影，和前方的天風錦，眼珠都快要從眶子裡瞪出來了。她從來沒有一刻如同現在這樣渴求自己的力量回歸，從來沒有一刻這麼討厭肚子的孩子……
她甚至想要玉石俱焚，用全身的力量衝破祁紫嵐封閉她穴道的力量，可不知道為什麼，腹中那一陣陣的抽痛，讓她終於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終究還是捨不得這個孩子。
終究還是捨不得祁紫嵐最大的心願。
他想要她活下去，想要她乖乖聽話，想要她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鳳炎眼中全是淚水，她真的傷心了。從來沒有一刻，她如此害怕死亡。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能量已經差不多耗盡，就算是衝破了穴道，也不能跟天風錦抗衡，只是送死而已。若是祁紫嵐，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可是，也僅僅是一線而已……
「嵐，你要活著回來！」
望著他的背影，鳳炎用盡全身力氣喊出最後一句。
回應她的，只是金鱗一瞬而逝的光影，消失在他們都看不見的地方。
淚芷璇愣了。
她萬萬沒想到，那金龍的動作居然這麼快，應該說，是祁紫嵐的動作居然這麼快。
剛剛明明天風錦已經快要碰觸到金龍了，沒想到祁紫嵐一到它背上，它就飛快躲開了天風錦的襲擊……那如同鬼神一般的速度，簡直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淚芷璇眉頭一皺，抬眸在上下左右無數個方位搜索著，可卻依舊沒有發現那道金影的位置。
「哼，躲躲藏藏，以為這樣就能逃過我的天風錦了？笑話！」
淚芷璇唇邊一抹邪笑，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猙獰了幾分。
下一秒，她已經不再費心去搜索祁紫嵐和金龍的所在，而是眸光一轉，看向了前方的薇薇、凌未風、小寒和鳳炎四人。
「窮天之風！去……」
淚芷璇一抬手，天風錦上方的彩光越發幻彩迷織，光芒璀璨，而下方卻湧出一股無比磅礡的黑色颶風，朝著鳳炎四人的方向席捲而去……
淚芷璇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祁紫嵐，任你的金龍來去如風，速度再快，你能夠一直躲起來眼看厲惜瑜那賤人被我的窮天之風壓成齏粉嗎？
淚芷璇的心中狂笑著，投鼠忌器，她第一次學會了用腦袋思考問題。
顯然，這一招非常奏效。
果然，下一秒就見金光一閃，祁紫嵐駕著八爪金龍在薇薇等人前方現身，他手中長劍在手，催動內力，幻化出一道雪白的劍光，擋在鳳炎四人前方，朝著那一團席捲而來的颶風黑氣狂掃而去。
「銀劍龍光！」
祁紫嵐一聲輕喝，手中的長劍驟然一變，銀白色的材質之光忽然和下方金龍的金色光芒融合在了一起，龍劍合一，朝著那黑騰騰的氣流衝了過去。
鳳炎四人目不轉睛地瞪著戰局，所有人都緊張到了極點，他們都在為祁紫嵐祈禱著，因為那天風錦看上去實在太過可怕，太堅不可摧了。
祁紫嵐使出這一招之後，整個人從金龍的背上騰飛而下，落在地上。他的劍已經離了手，和金龍一起，化成了一道金白相間的巨大光芒，朝著那股澎湃的颶風黑氣衝擊而去……
金龍和銀劍不停旋轉著，同樣捲起了一股股金白相間的氣流，看上去也是聲勢浩大，銳不可當，很快與黑氣衝撞在了一起。
祁紫嵐腳下一顫，險險被那黑氣的衝擊力當場撞翻在地。
但他足下一頓，立刻穩住了身形。
鳳炎四人一看便知，他這是將自己的內力灌入了銀劍當中，在虛空之中，以自身的氣御劍，配合金龍朝那窮天之風的黑氣進攻。因此，實際上換句話說，那銀劍就是祁紫嵐的功力所繫。
薇薇和凌未風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可惜他們都受了傷，幫不上忙，何況，祁紫嵐動作之快，要操縱那銀劍金龍，方位變幻莫測，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幫忙的，傳輸內力什麼的更是妄談。
金龍挾帶銀劍的金白之光和天風錦造出窮天之風的濃黑之氣衝擊在一起，登時發出一陣陣尖銳的撕裂聲，金白之光彷彿變成了一把銳不可當的神兵利器，將那黑色颶風活活撕開。
淚芷璇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睜睜看著那金白色的光芒一點點將自己的黑色颶風抵禦住，唇畔起了一陣輕蔑的笑意。
祁紫嵐啊祁紫嵐，你真是太傻了。為了這個女人，你真的打算豁盡全力，命喪於此是吧？好，那我成全你……
手指輕輕一動，宛若蘭花拂過，不過是一個微小的動作而已，天風錦卻忽然光芒大盛，下方的氣旋越來越大，彷彿成了一個雲渦，黑色的氣流奔騰而出，無窮無盡，朝著剛才湧過去的颶風增幅而去……
祁紫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一雙手如同在與人對拼功力一樣，在虛空中不停揮動，只是那速度越來越慢，看上去彷彿在對抗重逾千斤的敵人，壓力沉重巨大，迫使他的動作緩慢下來。
唇畔不停湧出黑色的血跡，匯成一股小溪，從他的前襟上滴滴答答落下。鳳炎等人在他後方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灰敗的模樣，否則，她一定會拼了命衝破穴道，與他並肩對敵……就算她已經完全發不出一絲內力助他，她也不願意看到他這樣拼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最後一滴血液，死去。
祁紫嵐的額頭滿是透明的汗水，鬢邊的髮絲凌亂，沾濕在他的面上，眼神漸漸暗淡下去……他不停催動內力，抵禦越發強悍的黑色窮風，可他也能夠感覺到自己每發出一道內力，生命就不停流失一分……
炎兒，對不起，不能再保護你了……
可即便是燈枯油盡，他也必須堅持到最後一刻！
銀劍和金鱗組成的金白光旋速度漸漸慢了下去，在黑色的颶風之中寸步難行，漸漸有倒退的趨勢。銀劍完全是由祁紫嵐的內力支撐的，他的內力已經快要耗盡了，因此銀劍的速度漸漸慢了下去，終於在那強勁無比的颶風之中已經無法形成光旋，跟金鱗配合，只剩下金鱗在其中吞雲吐霧，金光閃爍……那銀劍逐漸停下了動作，在颶風中發出陣陣沉悶的嗡鳴……
「卡嚓——」
一聲輕響，銀劍終於被那氣壓強大的黑色颶風壓碎。
這意味著，祁紫嵐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氣力。
他燈枯油盡了。
眼前驀地一黑，祁紫嵐忽然覺得四肢百骸都不疼了，腑臟中也不流血，他忽然知道這種情況是為什麼……或許，他要死了。
眼前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變成了一片化不開的黑暗，全身上下也失去了知覺。他知道，這種黑暗不是天風錦造成的，而是他個人的觀感。
在聽到銀劍碎裂之聲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快死了。
那把劍跟在他身邊已經很多年了……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那一瞬，他很想回頭去看看身後的炎兒……他很想再走到她身邊，看看她絕世的容顏，捧著她的臉，叫她一聲「傻丫頭」……可是，他的身體動不了了，就這麼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昏黑了，安靜了，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他就這樣，轟然朝著地面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