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難坐的御座 文 / 飽吹餓唱
朱由檢把眼一閉,只等挨打,心想這回算是徹底完戲。惹惱了皇帝,絕不不會只是挨個耳雷子這麼簡單。恐怕打完以後,就要推出午門,斬首示眾了。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聲,響徹乾清宮內外。朱由檢卻沒感到疼,忙睜眼一看,大吃一驚。
原來天啟自己給自己來了個大嘴巴子!
皇帝是什麼人?那是老天爺之子,介於神和人之間,全天下最牛叉的人!皇帝是永遠也不會犯錯的,是永遠也不會接受批評的。就算迫不得已展開自我批評,那也叫「罪己詔」,不過是作秀而已。皇帝都「罪己」了,不是有那麼句話麼,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皇帝受這麼大委屈,當大臣的那還不得脫層皮。所以作秀完畢,該整誰還是整誰,該砍誰的腦袋還是砍誰的腦袋。如今皇帝竟然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這可比普通的「罪己」規格更高了,朱由檢和蕊兒都嚇得魂飛魄散,趕忙一起跪倒,以頭觸地,一個字也不敢說。
天啟這一巴掌,倒是貫徹了「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的宗旨,把半邊臉都打紅了。過了好半天,他才怔怔地道:「原來朕以為自己只是做皇帝做不好,沒想到,朕連個合格的木匠都不是!以皮覆木,內充棉花,多好的點子,朕怎麼就想不到!」
朱由檢見自己一時嘴賤,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哪裡還敢接話茬。
天啟卻一把拉起朱由檢,指著御座,激動地道:「五弟你看,這張椅子,朕早就不想坐了!」說罷也不由分說,強拉著朱由檢來到御座旁,一邊把他往上按,一邊說道:「來來來,五弟,你坐上去試試!」
朱由檢簡直都要嚇尿褲子了。這皇帝哥哥是要鬧哪樣?難道,他懷疑我有不臣之心,故意以此來試探?想到這裡,朱由檢更是死也不肯往上坐,口中連聲喊道:「臣萬死也不敢坐陛下的御座!」
鬧了一小會兒,天啟突然停住了手,狡黠地笑道:「五弟,開個玩笑而已。朕只是覺得這御座太寬,坐在上面都夠不著兩邊的扶手。而且也太硬,坐一會兒,屁股就疼得受不了。你想想看,大臣們來奏事,他們想坐就坐,想站就站,想跪還可以跪一會兒。朕卻只能老老實實坐在這御座上,一坐就是大半天,累得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剛才聽你一講,朕就覺得,要是把這御座改成你說的那樣,豈不舒服很多,哈哈哈哈!」
朱由檢也只得陪著傻笑,暗自鬆了口氣,這才發覺出了一身的冷汗,貼身的衣服都濕透了。他心想果然伴君如伴虎,誰知道天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再多應付一會兒,非犯了心臟病不可。
好在天啟接著說道:「五弟,今天朕真是太高興了。你大病初癒,又給朕出了這麼好的點子,朕要重重封賞你。來人,」隨著他的召喚,剛才在外面迎接朱由檢的太監王體乾急忙進入大殿,給天啟躬身請了個安,卻徑直轉到御座旁,在另一張擺著文房四寶的桌前坐下,援筆在手。
天啟在殿內跺了兩步道:「傳朕的旨意,賜寧王朱由檢黃金一萬兩,白銀十萬兩,東珠五顆,御馬十匹,寶劍一口。寧王妃溫良賢惠,賜黃金千兩,白銀一萬兩,珍珠十斛。」
天啟一邊說,王體乾一邊寫,天啟說完,王體乾也寫完了,又從桌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印章,鄭重其事地蓋了上去。待墨跡干了,就捧著聖旨給朱由檢和蕊兒宣讀了一遍,二人忙跪倒謝恩。宣讀完畢,王體乾捧著聖旨退出殿去,大概是去財務部門支取賞金了。
朱由檢心中怦怦直跳:黃金一萬兩,白銀十萬兩,這是什麼概念?在前世,黃金一克可就是二百多rmb,萬兩黃金,那就是一個多億吶!再加上十萬兩白銀,以及難以用金錢衡量的東珠、寶劍,不會算了,真的不會算了。一不留神,哥成了億萬富翁了!
天啟卻不以為意地道:「五弟,本想再多賞賜你一些,朕又怕那些朝臣聒噪,說些『賑災、練兵花費甚大,國庫入不敷出,宗室祿銀已有定例,不宜多賜』之類的屁話。過幾日,朕另有賞賜,全從內帑裡出,他們就管不著了。只要你平安,經常來陪朕玩,朕就是把內帑都賞給了你,也絕不心疼。對了,一會兒再去皇后處謝個恩。快到午時,朕就不留你們了,去吧!」
直到從乾清宮出來,朱由檢仍覺得大腦處於短路狀態。這天啟皇帝雖然對自己不錯,但基本上就是個二百五,放著皇帝這麼有前途的職業不好好幹,卻癡迷於木工。有這樣的皇帝,明朝要是不亡那算怪了!
但轉念一想,天啟再怎麼不務正業,人家在位的時候可沒亡國。而歷史上的崇禎皇帝倒是挺敬業,卻偏偏亡了國,恐怕也不能簡單地用「氣數已盡」來開脫。天天干木匠,照樣能駕馭群臣,換個旁人,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能做到?所以還是小心為妙,別看現在天啟看自己怎麼看怎麼順眼,又是賞金又是賞銀的;也許哪天看不順眼了,把現在吃進去的全吐出來還不一定夠呢!
正胡思亂想著,身後的蕊兒小聲提醒道:「王爺,坤寧宮已經到了。」
朱由檢這才發現,剛才只顧想心事,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皇后的寢宮,坤寧宮門口。其實坤寧宮離乾清宮並不遠,中間只隔了一座交泰殿。但這裡的景象卻與乾清宮截然不同,宮門前僅有兩名年長的宮女侍立,顯得冷冷清清。
其中一名宮女進宮通稟,不多時出來恭謹地道:「皇后娘娘有旨,請寧王、寧王妃到宮內敘話。」
朱由檢倒也沒覺得什麼,讓宮女在前面帶路,大大方方跟了進去。蕊兒進宮之前經過嚴格的培訓,卻知道不論是皇后還是妃子,一般是不會在自己的寢宮見皇帝之外的任何男子的。即使是自己的兒子,只要成年,也只能在宮門外請個安,隔著宮門說幾句話,此即所謂「男女之大防」。這次皇后卻破天荒邀請寧王入宮,雖然是夫婦二人,蕊兒也頗覺不妥,只是不敢言說。
二人進了坤寧宮的正殿,只見前面的軟榻上端坐一名女子,年齡約在二十左右,身材削瘦。她並沒有像朱由檢猜測的那樣滿身珠光寶氣,而只是淡施脂粉,衣著也並不十分華麗,卻自然而然地帶出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不過她神色略顯憂傷,黛眉微蹙,朱唇緊閉,不知為何事正在煩惱。
朱由檢只瞟了一眼,心中不由得猛然一蕩,趕緊把眼神移開,同時暗想:如果說蕊兒是清麗的茉莉花,梅劍姐妹是四朵嫵媚的月季花,那麼她就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荷花。真要比較起來,她的姿色更在蕊兒等人之上,可說是宛如天人。造化弄人,前世上的大學是工科院校,僧多粥少飢不擇食,便也顧不得挑了,只要是不影響市容的,早有一個加強排的男生趨之若鶩。自己功力不濟,連個最渣的也撈不上。穿越過來以後,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天,見到的卻都是可稱傾國傾城的美女。早知如此,真不該投胎到二十世紀末,上一世算是白活了!
雖然心中癢癢,朱由檢卻也知道這就是皇后了,不敢造次,剛要大禮參拜,卻見皇后從軟榻上站起身來,嫣然一笑,輕啟朱唇道:「殿下不必多禮,快些坐下。本宮聽說殿下已經痊癒,心中歡喜得緊。」又對蕊兒笑道:「寧王妃,在本宮面前不必拘禮。若是在平常百姓人家,哪有小叔子和妯娌來串門,嫂子卻在上面高坐的道理,必是要馬上下廚張羅酒菜的。唉!本宮有時候倒寧願咱們真是普通門戶,哪像現在這般的不自由!」
朱由檢低頭看著鞋尖,不敢直視皇后。皇后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別的話不敢多說。除了被皇后的美貌嚇住以外,也怕應對不謹,有失禮儀,惹惱皇后。他心想,有的古裝電視劇實在太坑爹,皇上還健在呢,皇后就一口一個「哀家」,這不是咒老公早死麼?還有一個電視劇,好像叫《康熙王朝》,裡面的太皇太后還振臂高呼「我孝莊」如何如何,要知道「孝莊」可是謚號,是死後才有的名頭,這下可好,不但自己咒自己,而且還未卜先知了。如果要是自己也犯了同樣的錯誤,皇帝是二百五無所謂,這皇后一看就是冰雪聰明,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主兒,到時候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閒聊了兩句,皇后對旁邊侍候的宮女淡淡地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和寧王夫婦說幾句知心話。」宮女們會意,答應了一聲全部退出殿去,還把門窗都緊緊地關上了。
殿內只剩下皇后、朱由檢和蕊兒三人。一時間,殿內的空氣驟然冷了下來。朱由檢猜測,皇后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說。也許,肚兜事件的謎底就要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