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文 / 飽吹餓唱
匪首肖老雕孤注一擲,組織手下幾千人一起發動夜襲。卻不料戚家軍早有準備,上來就是幾輪佛郎機炮齊射,打死打傷數百土匪。
好在眾匪徒已經穿過那片死亡地帶,與官軍展開肉搏。肖老雕心中大定,心想己方雖然傷亡慘重,但人數仍然將近十倍於官軍。官軍就是再厲害。十個人打一個,還是穩勝之局。
因為此時已是深夜,戰場上一片漆黑。肖老雕心想反正已經交上了手,也沒有必要再隱蔽了,即命手下點起火把,爭取速戰速決。
不多時,數百支火把漸次亮起,將雄偉的燕山山脈下的這一小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晝。
藉著火光,肖老雕卻驚恐地發現,前面的戰場根本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而是戚家軍對土匪一邊倒的屠殺!
此時雙方交手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衝在最前的土匪,已經被戚家軍的鴛鴦陣放倒了一大片,僥倖未受傷的也無不駭懼,紛紛後退。
而後面的土匪看不到前面的情況,還是一窩蜂地往上衝。兩邊的土匪衝撞在一起,自相踐踏,場面極度混亂。
戚美鳳在車陣中見機不可失,急命傳令兵:「擊衝刺鼓!」
傳令兵得命,立即敲響牛皮大鼓,鼓點疾如爆豆。
在車陣外廝殺的各鴛鴦隊隊長,聽到鼓點聲,已經明白主將的意圖,大喊一聲道:「衝刺!」
一聲令下,在最前排的大盾兵和圓盾兵立即後退,兩名持長竹竿的士兵和四名長槍兵排成一列,挺起手中兵刃,一齊向前方疾衝過去。
而那些土匪正在互相推搡和咒罵,還得小心腳下同夥的死屍,哪料到剛才那如同一塊鐵板,密不透風的敵陣,此時會突然衝鋒過來!
剎那間,一連串的慘叫聲響成了一片。戚家軍的士兵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有向前猛刺一招。但越是簡單的招式,此時效果越大,因為對面的土匪十分密集,又是一片混亂,根本避無可避。這些士兵又個個力大如牛,往往一槍便在匪徒身上刺個對穿。
而不論刺中與否,這排士兵馬上收槍,再重複前刺的動作。幾個刺擊下來,前面幾排的土匪竟無一倖免,全被刺倒在地,有的竟被串了糖葫蘆。
這時土匪們才意識到,如果與戚家軍保持這個距離,他們的單手刀劍根本夠不著戚家軍,而戚家軍的長槍和長竹竿子都超過一丈,卻可以肆意地刺殺他們。要想反擊,必須貼身格鬥。
因此有些身手還算不錯的土匪,仗著人數的優勢,從長槍之間的縫隙中冒死前衝,想著只要衝到近前,單手刀劍近戰靈活的優勢就可以發揮出來了。
可惜他們只衝到離長槍兵不到五步的距離,即被那種類似倒月芽狀的釘耙擋住了去路。這種兵器橫面不下三尺,上面佈滿鐵釘,撞上去非紮成篩子不可。
就在這稍稍猶豫的一剎那,戚家軍前排的士兵齊向後退,將距離又拉開到了一丈左右,隨即又是不斷地重複刺、收、刺、收的動作。而每重複一次,就多了幾名土匪倒地。
那一直綴在最後面,手持鳥銃的士兵也不閒著,瞅準較為靠後的目標就來上一槍。那些匪徒對前面的長槍陣還應接不暇,哪裡顧得上注意飛來的子彈,有不少人稀里糊塗地就被打得滿臉開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而留在車陣中的百餘名戚家軍,也紛紛登上戰車,對更遠處的土匪開弓放箭。他們的弓箭製作工藝精良,射程可以達到六七十步,正好射到了肖老雕所在的位置,又射倒不少土匪。
活閻王見前面的土匪死傷不斷增加,卻連車陣的邊也摸不著,反而被排著怪異陣形的官軍給趕了回來,不由得懼意大生,再次勸肖老雕道:「大當家的,這不行啊,咱們根本不是對手!再不撤,老本都賠光了!」
肖老雕奮力擊落一支射向自己的利箭,瞪著血紅的眼珠子,聲嘶力竭地狂吼著:「少廢話,繼續給老子衝!死人怕什麼,死一個,少一個分銀子的!沒看見麼,官軍已經後退了,他們快頂不住了!」
活閻王定睛一看,見官軍果然向後退了十幾步,已經快退到車陣的邊緣,不由得心中納悶:他們明顯處在上風,為何要後退?難道真是強弩之末了?
其實,各小隊的隊長只是聽到了戚美鳳以鼓聲發出的將令,奉命稍稍後退。因為戚美鳳發現,經過剛才這短短十幾分鐘的廝殺,土匪在陣前的傷亡已經上千,超過了之前騎兵衝鋒、箭手齊射和佛郎機炮轟擊造成傷亡的總和。
但也正因如此,戰場上倒下的已死和未死的土匪太多,已經妨礙了鴛鴦陣的發揮。因此她當機立斷,命令士卒稍稍後退,再空出一片戰場。
肖老雕哪懂官軍的意圖,還以為己方勝利在望,玩命地指揮著剩餘的土匪,繼續向車陣進攻。
但活閻王卻留了個心眼,不但不跟著向前衝,反而後退了十幾步,撤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他心驚膽戰地看到,官軍果然又開始向前推進了,仍是先用大盾抵擋,用長竹竿封住企圖繞過大盾的土匪,持短兵器者在大盾後伺機砍殺。待土匪衝擊幾次無功而返後,長槍兵再次出擊,一刺一收;而釘耙兵護衛著長槍兵,不讓土匪接近。最後面的火銃兵,則仍是肆無忌憚地瞄準射擊。
整個戰鬥過程,與剛才如出一轍。而土匪的屍體,也再一次以驚人的速度在陣前堆積起來,簡直比割麥子還快!
而就在此時,一直在車陣中抻著脖子緊張觀戰的朱由檢,神情也終於放鬆下來。即使是像他這樣的外行也看得出,戚家軍勝局已定,土匪的潰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這時候也來了精神,手腳並用地爬上一輛戰車。
戚美鳳見他也上來湊熱鬧,心頭一緊,急阻止道:「殿下!這裡是戰場,太危險!請您速速回到陣中!」
朱由檢卻壞笑著道:「本王的最大愛好就是痛打落水狗,本王的座右銘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將士們殺得如此痛快,本王又豈能袖手旁觀!看我的!」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湯若望送給他的那支燧發手槍,裝入彈丸和火藥,學著前世射擊遊戲中「蹲狙」的樣子,猥瑣地蹲在車頂上,尋找著遠處較為明顯的射擊目標。
這燧發手槍雖然射程較近,但也能打個二十多步。而此時土匪們都只顧著應付鴛鴦陣,誰也沒注意到車陣上又爬上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說來也巧,那匪首肖老雕揮舞著手中的鋼刀,正好衝著這個方向衝來。朱由檢雖不認識他,卻覺得他的衣著在土匪中最為華麗,塊頭又大,是個極好的目標。當即瞇起左眼,舉槍三點成一線,扣動扳機。
只聽「砰」的一聲,那肖老雕本來還在狂呼亂喊,朱由檢這一發冷槍射過來,他根本就沒有留意。只可惜這貨槍法欠點準頭,未能擊中肖老雕的要害部位,只打中了他的右肩頭。
饒是如此,肖老雕仍感到通徹骨髓,鎖骨已被這一槍擊得粉碎。
到了這時,他也終於明白,此次的襲擊是徹底失敗了。
「撤!都他媽給老子撤!」肖老雕絕望地喊了一嗓子,隨即捂著肩頭,率先掉頭落荒而逃。
土匪們見肖老雕都跑了,誰還肯留在這裡送死,當即丟下兵器,撒丫子往後就跑。戰場上就好像退潮一般,呼啦啦一聲空了一半,當真是兵敗如山倒。
戚家軍的士兵見終於撐到了敵軍敗退,激動地齊聲狂吼:「打勝啦!打勝啦!!!」
戚美鳳也終於如釋重負,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子一軟,差點從戰車上摔下來。
一旁的朱由檢倒是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關切地問道:「美鳳,你沒事吧?」
戚美鳳心中一慌,趕忙奮力掙脫道:「殿下!我…末將沒事!」
「沒事就好!趕緊下令追啊!咱們讓這幫王八蛋困了一天,現在他們打不過想跑,可沒那麼便宜的事!」朱由檢恨恨地說道。
戚美鳳忙勸道:「殿下,窮寇莫追!」
朱由檢卻梗著脖子堅持道:「美鳳,這你就不懂了。豈不聞詩云: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戚美鳳美目一亮,由衷地讚道:「好詩!不過殿下,美鳳卻從來沒聽過這首詩,不知是何人所作?」
朱由檢老臉一紅,心想怎麼又把老人家的詩作給搬過來了。他趕忙掩飾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再不追,土匪可都跑遠了!」
戚美鳳還猶豫道:「可是將士們也有傷亡,況且廝殺了半個多時辰,個個疲憊不堪…」
「千戶大人,殿下說得對,我們騎兵去追!」石彪走過來大聲請戰。
「我們騎兵去追!」幾十名騎兵也躍躍欲試,用熱切的眼神望著戚美鳳,「千戶大人,傳令吧!」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戚美鳳吟誦著剛剛聽到的老人家的名句,終於下定決心道,「好!石彪,你率騎兵隊前去追擊,記住,擒賊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