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審訊貪官 文 / 飽吹餓唱
天色已經有些麻麻亮,守在劉縣丞府裡的幾十名原衙役,此時皆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上打盹,有的更是鼾聲如雷,哈喇子流得老長。
而在內宅榻上躺著的劉玉明,則是心事重重,輾轉反側。
「老爺,您今兒個是怎麼了?」裸著身子的五姨太媚笑一聲摟住他的肩膀,「怎的這般不中用?是不是這幾日花酒吃得太多,讓那些小妖精把老爺的身子給淘空了?」
「滾一邊去!」劉玉明不耐煩地將五姨太粗暴地推開,「老爺在這想事情呢!」
「哼!我就知道,老爺就是喜新厭舊,才寵了我幾天就玩膩了!」五姨太委屈地嗚咽了起來。
劉玉明卻根本不搭理五姨太。他望著漸漸發白的窗欞紙,暗想這陳典史和龍四都走了一個時辰了,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念及此處,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但木已成舟,後悔也沒有用。再說丁賀盈已經被抓了進去,不想辦法滅口也不行了。
正胡思亂想之時,房門突然被一腳踢開。這一下來得太突然了,嚇得劉玉明嗷的一聲從床上蹦了起來。五姨太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縮進被窩中瑟瑟發抖。
「將犯官劉玉明拿下!」門外傳來孫傳庭威嚴的聲音。四名如狼似虎的衙役隨即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劉玉明拖下了床。
劉玉明腦袋裡「轟」的一聲,知道這回是徹底栽了。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府中聚集了幾十名衙役,孫傳庭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的?
但他還不肯就此認輸,當即扯著脖子大喊道:「知縣大人,下官何罪之有?你率眾夜闖下官宅邸,無故毆擊下官,還侮辱下官的家眷,下官要參劾你!」
「自有你折辯之時,卻不是現在!」孫傳庭冷冷地道,「來人,將犯官劉玉明、於世傑押回縣衙過堂,劉府立即查封,一切人等不得進出!還有,給他裹上一條床單!」
經過前廳之時,劉玉明發現那幾十名曾經的衙役也皆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終於徹底絕望。
其實之前的經過很簡單,朱由檢雖然沒讓林佑坤的秦王衛出手拿人,但監視工作還得請他們幫忙。秦王衛中有的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應付這伙烏合之眾,那還不是游刃有餘。
知道府裡的人全都睡下以後,朱由檢便和孫傳庭率領著幾十名新衙役,將劉府悄悄地包圍了。
那趙二果然身手不錯,悄無聲息地翻過院牆,將府門小心翼翼地打開。眾衙役則脫掉靴子,光著腳緩緩前進,直到摸進大廳,才發一聲喊,將尚在熟睡之中的老衙役全部拿下。
至此,被老衙役們捲走的單刀、水火棍和皮鞭等兵器才算重回縣衙。有些性急的新衙役,索性把老衙役的制服也扒掉,直接穿在身上。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一換衣服,頓時一掃農戶之氣,顯得威風凜凜了。
眾人押著一干人犯返回縣衙,此時已是天光大亮,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老百姓見平時趾高氣揚、橫行無忌的縣丞、主簿等人都成了階下囚,無不拍手稱快,人人頌揚新來的孫知縣為民除害。
尤其是那劉玉明不著寸縷,只用一張床單蔽體,卻怎麼也遮不嚴實他那肥胖的身軀,顯得極為滑稽。有些小男孩使壞,還躥過去將床單撕裂一塊,正好露出劉玉明的襠部。這些孩子們就歡天喜地地朝這個部位瞄準扔石子,將劉玉明砸得慘叫連連。
進了縣衙大堂,孫傳庭轉回公堂書案後坐下,威嚴地道:「升堂!帶犯官劉玉明、於世傑、陳磊!」
「威!武!」站班衙役用水火棍敲打地面,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音。
而此時大堂之外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百姓,將縣衙擠得水洩不通,大夥兒都想看看怎麼審這幾個魚肉百姓的貪官。
劉玉明和於世傑卻自恃身份,倔強地杵在那裡不肯下跪。
孫傳庭一拍驚堂木,斷喝一聲道:「爾等因何不跪?」
「下官等無罪!」劉玉明搶著道,「下官也是朝廷命官,自有體面。知縣大人如此行事,下官不服!」
「嘿嘿嘿嘿!」朱由檢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不跪就不跪吧!把陳典史帶上來!」
不多時,兩名衙役便如同拖死狗一般把陳磊拖了上來。劉玉明和於世傑定睛一看,不禁嚇得魂飛魄散!才一個多時辰不見,陳磊卻已是面目全非,兩隻眼睛燒得如同爛桃一般,往地上一趴,只有出氣沒進氣,眼見是活不成了。
「你,你好大膽!」劉玉明指著朱由檢咬牙切齒地道,「陳典史乃朝廷命官,你竟敢用非刑拷打,將陳典史折磨成這般模樣,真是反了!」
「熟歸熟,亂說話一樣告你誹謗。」朱由檢一本正經地道,「你哪只眼看見是我把陳典史整成這副德性了?明明是他自己私闖大牢,掉入陷坑,被石灰燒瞎了雙眼。此事有幾十名獄卒和犯人作證,又怎能怪到別人頭上!」
「你,你,你…」劉玉明氣得渾身栗抖,卻是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
朱由檢卻對站班班頭馮武一使眼色。馮武會意,當即掄起水火棍,惡狠狠地罵道:「大人讓你跪下,你沒聽見麼?」說著沖劉玉明的腿彎處便是一棍。
那水火棍又名「水火無情棍」,長約齊眉,手腕粗細,上黑下紅,底端還包有扁鐵,是專為行刑製造,打在人身上豈同小可。劉玉明平常養尊處優,連手指頭都沒劃破過,哪捱得住這一棍的威力,當即慘叫一聲,頹然跪倒。
而那位主簿於世傑,也明白不低頭是過不去這一關了,只好也跟著跪了下來。
孫傳庭森然問道:「劉玉明、於世傑、陳磊,爾等身為朝廷命官,勾結同衙胥吏衙役,欺上瞞下,侵吞田賦,濫派徭役,私改賬冊,簡直無法無天!及至同夥被逮,爾等害怕東窗事發,竟欲潛入大牢殺人滅口!如今事實俱在,人贓並獲,鐵證如山,爾等還有何話說!」
那陳磊已經半死不活,自然無法回答。於世傑也知道多說無益,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惟有劉玉明還垂死掙扎,大喊大叫道:「知縣大人!雖然你是知縣我是縣丞,論官品你比我高,但你我為一縣同僚,你沒資格審問我!就算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也得知府大人發落才行。你現在就是說下大天,我也不服!」
孫傳庭拍案大怒,剛要吩咐衙役重責劉玉明幾十大板,朱由檢卻笑瞇瞇地攔住道:「老爺,這劉縣丞好歹是朝廷命官,俗話說刑不上大夫,再說這麼多老百姓看著,若是將劉縣丞打得屁股蛋子稀爛,咱們縣衙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孫傳庭知道朱由檢又要使壞,便微笑道:「就依師爺。下面卻當如何?」
朱由檢卻笑而不答,踱至堂口,高喊一聲:「帶龍四!」
不多時,龍四也被拖上堂來。他那被刀斬斷之處根本沒有包紮,一路血流不止,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線。
可圍觀的老百姓卻看得十分解氣,登時爆發出一陣如雷的歡呼聲!
原來龍四這傢伙雖身為捕班班頭,卻是當地的一霸。他憑藉著劉縣丞的庇護,已經在涇陽縣城形成了亦官亦匪的黑社會組織,成員即是那些衙役。
平日欺行霸市就不用多說了,最可恨的是龍四專愛糟蹋良家婦女。那些被他凌辱過的婦女,知道打官司也告不贏,要麼忍氣吞聲,要麼不堪受辱而自盡。多年下來,死在龍四手裡的婦女竟有七八個,老百姓皆敢怒不敢言。
此時見龍四這般德性,涇陽百姓怎能不歡呼雀躍!圍觀的人群中也有那些受辱婦女的家屬,此時更是情緒激動,便欲衝上堂來毆打龍四。
朱由檢忙讓衙役阻住百姓,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惡人必有惡報!朝廷自有法度,像龍四這樣的奸徒必將受到嚴懲!但眼下老爺問案還沒問清,這龍四還有好多罪行沒有交代,還請大夥兒稍安勿躁。」
他這一說,百姓果然平靜了下來。朱由檢便轉身來到龍四身旁,望著他那流血的地方搖頭道:「對待犯人也不能這樣啊,得趕緊止血消炎,要不然他就死定了!也罷,就讓我給你來敷點藥吧!」
說著他便從懷中一摸,摸出一包白色粉末,往龍四的傷口處灑去。
那龍四本已昏迷不醒,粉末一碰到傷口,卻立即痛徹骨髓,嚎叫的聲音都變了味兒!
「你…你給他敷的是什麼藥?」劉玉明顫聲問道。
「這大清早的,藥店都還沒開,你讓我上哪抓藥?」朱由檢一臉壞笑道,「正巧我這人口比較重,覺得咱們縣衙的伙食太過清淡,昨晚就買了一包鹽…」
「什麼?這是…鹽粒子?你想蜇死他呀!」劉玉明又氣又怕地喊道。
「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嘛!」朱由檢眼神一轉,凌厲的目光直盯著劉玉明,「高濃度的鹽分可以使細菌細胞脫水,防止感染,對他的好處是大大滴!劉縣丞,要不你也試試?」
「下官…下官知罪了!」劉玉明嚇得臉都綠了,終於徹底崩潰,對孫傳庭連連磕頭道,「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知縣大人萬勿非刑拷打!」
「早這樣不就結了麼!」朱由檢又壞笑道,「其實我還捨不得在你身上浪費這包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