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百二十五章 官差攪局 文 / 飽吹餓唱
收藏大家董其昌曾官拜南京禮部尚書,雖然是個閒官,而且已經致仕,但是官威尚在,平時別人見到他也都是畢恭畢敬的。今天卻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竟敢當眾駁斥,當即勃然大怒,冷冷地道:「倒要請教這位才子,老夫錯在何處?」
那少年卻不慌不忙,先對董其昌一躬到地才道:「學生並不敢對董老先生不敬,只是就事論事。您剛才提到的那兩本古籍,學生也曾看過。就拿郭若虛的《圖畫見聞志》來說,其原文為:『范寬字中立,華原人。…或雲名中立,以其性寬,故人呼為范寬也。』這『或雲』二字,只是說有人這麼說,而郭若虛還是認為『中立』只是范寬的字。」
「你…」董其昌被少年噎得一愣,過了半刻才怒道,「既然郭若虛都保存了『或雲』的說法,說明范寬其人在宋代已經有爭議,連郭若虛都搞不清楚。宋人都搞不清,當世又如何能搞清?你還是無法證明此畫為真!」
少年則微微一笑道:「學生還有旁證。宋徽宗時期的著名畫家米芾,曾在《畫史》一書中記載:他曾在一座山寺中發現一幅山水畫,筆力雄健,章法險峻。米芾對歷代山水畫家的畫風都很熟悉,從畫風上判斷,此畫應為唐代山水畫大家荊浩所作。可走近仔細一看,卻發現落款竟是『華原范寬』四個字。
「這就說明,不管范寬的本名就是『范寬』,亦或是『范中立』,他在畫作上的題字確為『范寬』無疑。董老先生方才也說了,范寬其人生性豁達。若他以綽號題款,則更能證明他的狂放不羈。這才是真正的大家,豈能以常人之理度之!」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駁得董其昌啞口無言。尤其是最後這一句,顯然是把董其昌歸入了「常人」之流,不禁讓這位以當世收藏鑒定第一人自居的致仕官員面紅耳赤,暴跳如雷!
這時稍微動腦子認真思考的,都已經明白董其昌所說為謬,而這位少年說的才是正理。可董其昌畢竟名聲顯赫,而大多數與會者其實並無什麼鑒賞水平,只是把古玩做為一種投資。他們當然更願意相信董其昌這樣的名家,而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
「你這後生十分狂妄!董老尚書學貫古今,他說此畫為贗品,難道還能有假?」喬余亮率先發難道。
在他的鼓動下,會場內不少人也開始跟著起哄,更有幾名呂梁商幫的人在喬余亮的授意下闖上展台,不由分說就把那名少年拽了下來。那少年還在爭辯,可是他那微弱的聲音,卻早被哄堂大笑所淹沒。
這時朱存棋輕輕一捅朱由檢道:「萬歲您看,董其昌和喬宇亮應該認識吧!」
朱由檢定睛一看,果然見董其昌和喬宇亮正在用眼神交流,二人皆是滿臉得意之色。
朱由檢登時便猜了個**不離十,暗道肯定是喬宇亮事先就找了董其昌,故意讓他說《溪山行旅圖》為贗品,好砸五洲商社的場子。大概為此喬宇亮還給了董其昌好處,而這個董其昌也就配合了喬宇亮。
可是現在這二人的詭計確實生效了,在場眾人均對《溪山行旅圖》的真偽產生了懷疑,自然不會貿然出價競拍。朱由檢心中正在窩火,突然門口又是一片大亂,緊接著就有七八個身穿衙役服裝的人進來高喊道:「誰是五洲商社的?」
孫德隆趕緊上前行禮道:「小人孫德隆便是。幾位官差大駕光臨,請先喝杯清茶…」
「少廢話!」為首的衙役斷喝一聲道,「本差官是順天府捕班總捕頭趙海。近日有人向府尹大人舉報,說你們五洲商社以假亂真,騙取士紳錢財。可有此事?」
「當然沒有,」孫德隆忙賠笑道,「我們五洲商社做生意素講誠信…」
「什麼誠信,這幅《溪山行旅圖》不就是偽作麼?」喬宇亮在一旁冷冷地插言道。
「哦?」趙海兩眼一瞪道,「此話當真?」
「當著官差之面,小人怎敢胡言亂語。」喬宇亮得意洋洋地道,「況且還有董老尚書作證。」
「啊呀,小人眼拙,沒看見董老尚書也在這兒,該死該死!」趙海卻認得董其昌,趕緊抱拳作揖。董其昌則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雖然並未直接發言,卻無疑是肯定了喬宇亮的說法。
「既然董老尚書認定是假的,那就是一定是假的!」趙海轉過身來對孫德隆橫眉立目道,「你官司犯了,跟本捕頭去衙門走一趟吧!還有這幅假畫,也拿到堂上做為證物!聽說五洲商社這次拍賣賺了不少銀子,也都是贓銀,全部扣下!」說著便指揮手下一擁而上,把孫德隆鎖拿了。
拍賣會風雲突變,場內眾人自是一片大嘩,雅間內的朱由檢與朱存棋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朱由檢心念電轉,暗想這該不會又是呂梁商幫的毒計吧?在這個時代,官商勾結的現象極為普遍,喬宇亮既能買通董其昌,那麼買通順天府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真的任由衙役抓走孫德隆,把拍賣所得全部扣押,不管結果如何,五洲商社的聲譽必然大損!
想到這裡,朱由檢對一直隨侍在身旁的皇城警衛團成員、警衛一連連長沈子明道:「阻止他們!」
這沈子明也是朱由檢在涇陽的老底子,當過特戰隊員,還曾隨朱由檢遠赴登州。他既有不凡的身手,為人又十分機警,善於應對突發情況,是以年紀輕輕,就擔任了朱由檢的貼身護衛。
這時沈子明領命下樓,幾步就來到大廳門口,伸手攔住趙海等衙役道:「且慢。」
趙海見有人攔路,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擋本捕頭的路?還不滾開!」
沈子明卻是紋絲不動,好整以暇地笑道:「我不過是個觀眾,拍賣正到精彩處,讓你們幾位給攪了,心中不大痛快而已。想要我讓開也容易,你們捕人,可有順天府的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