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73章 易容赴會 文 / 飽吹餓唱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這首詩為唐代詩人杜牧過秦淮河時有感而作。其時正值晚唐多事之秋,藩鎮割據,外敵環伺,國家已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而秦淮河兩岸仍是燈紅酒綠,達官貴人只知縱情聲色、醉生夢死,甚至還唱著二百多年前陳朝末代皇帝陳叔寶的艷詞《玉樹花》,渾不知陳後主的命運很快就要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然而即使早有這樣辛辣的諷刺,那些有權有勢而又目光短淺者,卻從來不知道從中吸取教訓。就在後金鯨吞朝鮮和蒙古、兵鋒直抵山海關,而中原流賊勢力越來越大之際,三年一度的天下花魁大賽總決賽,終於如期在京師隆重舉行了。
這一天正是入伏第一日。白天酷日當頭,普通百姓或投身於緊張的京師擴建工程,或為了全家的生計而奔波,熱得一身臭汗;那些達官貴人們卻悠閒地躲在府中,吃著冰鎮西瓜,身旁還有丫鬟扇著扇子,好不自在快活。
黃昏之後暑氣漸消,老百姓們勞碌了一天,無不早早地安歇;可那些縉紳富豪白天養足了精神,這時卻活躍起來,紛紛湧向正陽門外大柵欄一帶,到「八大胡同」中尋找樂子。其中最熱鬧的所在,自然是主辦花魁大賽的「京師第一粉樓」上林苑了。
此時上林苑外的街道,早被無數車馬和轎子擠得水洩不通。因為這次花魁大賽更與別次不同,名滿天下的「秦淮八艷」,除了香魂已逝的馬湘蘭,以及已經脫了樂籍的陳圓圓外,其餘六位悉數出席,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盛景。此次花魁大賽,除了要選出「花間魁首」之外,亦要另推選兩名色藝均能與六位絕代佳人比肩的女子,重新補齊「八艷」之數。但凡是有錢好色、又喜附庸風雅的男子,誰不想瞧這一場大熱鬧?
不過想目睹「秦淮八艷」的芳姿,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單是進上林苑的大門,就得按人頭交紋銀一千兩的入場費;在宴會廳預訂座位的,更是五千兩起步,頭排的最好座位則是價高者得,已經炒到了三萬兩。至於二樓的雅間,由於居高臨下,既可飽覽佳麗的姿色,又不用和眾人擠在一起,有一定的私密性,更是受到一些不願意暴露身份的人的熱烈追捧。租這樣的雅間一晚,竟然需要花費五萬兩白銀!
戌時二刻,總決賽時間還沒到,宴會廳內卻早已是人滿為患。其中既有豪商巨賈,亦有不少號稱「聖人門徒」的讀書人。這個時代的風氣就是如此,狎技不但不為恥,反倒被視作雅事。有些以詩畫文章名動天下的才子,不但不用自掏腰包,花魁大賽的主辦者還把他們視作活廣告主動請來。
此時在前排就座的,就有本次恩科的榜眼吳偉業與探花夏曰瑚。與他們同桌就座的,還有四位青年才俊,其中有兩位,正是與冒襄合稱「四公子」的方以智和陳貞慧。另外兩人,更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風流儒雅,談吐不俗,讓周圍不少男子都自慚形穢。
此時此刻,二樓的一間雅間之內,卻有一名容貌甚是醜陋的男人將窗戶稍稍推開一條小縫,向樓下窺視片刻,皺眉問道:「方以智和陳貞慧這兩位,三年以前就見過了,現在看起來倒是變化不大。不過那個冒屁泡,啊不,冒辟疆,他怎麼沒來呢?」
他身旁卻是一位堪稱國色天香的妙齡女子,掩口微笑道:「萬歲又在說笑了。當年就因為這三個字,您與冒公子大鬧一場,結果害得小宛姐對冒公子寒了心,連夜離開通州。冒公子當眾失了顏面,此後也再沒找過小宛姐。唉,本來他們兩個能成就一段好姻緣的…」
說話之人,正是曾經的「秦淮八艷」之一,如今的《京華時報》總編陳圓圓。而與她對話之人,卻是易容赴會的當今天子、崇禎皇帝朱由檢!
本來朱由檢是根本沒心思來看這個花魁大賽的。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剛剛穿越過來、什麼世面也沒見過,一見美女兩眼就發直的窮絲了,更何況已經有了皇后蕊兒與三位愛妃,身邊又是佳麗如雲,只要他想,陳圓圓、四姐妹、秋琳娜、紅娘子甚至赫爾哲都可納為妃子,根本用不著來這裡獵艷。
不過兩天之前,溫體仁卻給他出了個說起來有點損的主意。有不少官員不是哭窮不買國債麼?那就看看這一擲千金的花魁大賽,這些官員有沒有來捧場。只要發現一個,就大造輿論,讓他上背欺君之罪,下負無恥之名。到了那時候,不用朱由檢多費唇舌,這些人自然得乖乖掏錢買國債。
朱由檢聞計大喜,一想要造輿論,當然是要找陳圓圓的《京華時報》了。他趕忙起駕信王府找陳圓圓商議,恰好陳圓圓與「秦淮八艷」中的其他幾位也交情莫逆,時常思念,正想借花魁大賽與幾人敘舊。二人一拍即合,便提前在上林苑訂下雅間。
當然,那五萬兩銀子,朱由檢是絕對不會出的。上林苑歸京師教坊司管,教坊司又是禮部下屬機構。上林苑的老闆是典型的「黑白兩道通吃」,但頂頭上司發話,他是萬萬不敢違抗的。朱由檢和陳圓圓進上林苑,都是禮部官員和皇城警衛團全程護送,又用黑紗遮得嚴嚴實實,瞞過了所有的人。當然為了保險起見,朱由檢還是讓燕凌幫他易了容。
此時聽陳圓圓言語之中頗有些責怪自己之意,朱由檢只得苦笑道:「看來董姑娘一定很責怪我了。不過觀冒辟疆所作所為,他重視自己甚於愛惜董姑娘,所以才會與我打賭。就算當日他賭贏了,董姑娘與他結為眷屬,誰知道以後就一定能幸福呢?」
陳圓圓也黯然道:「剛才圓圓不過是與萬歲開玩笑,冒公子是個怎樣的人,圓圓清楚得很。他早已有妻室,又喜到處留情,與好幾個清樓女子糾纏不清,當年還打過圓圓的主意。如果小宛姐跟了他,說不定還真的會始亂終棄呢!」
朱由檢喟然長歎道:「董姑娘雖然名滿天下,始終是個弱女子。很多事未必能由她選擇,即使選了也未必能選對!嗨,不說這個冒辟疆了,你可認得他們同桌上的另外兩人是誰?怎麼看起來派頭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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