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宣和六年 第一零四章 血色可敦城(完) 文 / 庚新
第一零四章血色可敦城(完)
「殺!」
伴隨著石烈達剌干爆吼,沉甸甸,重達五十六斤的金背大環刀嘩稜稜作響,將一個斡魯朵連人帶槍,生生劈成兩半。(《》.)一蓬鮮血噴濺出來,石烈達剌干宛如血人。
一根腸子,掛在他的頭上,讓人感覺頗為可笑。
但相信面對他的那些敵人,此時此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眼前這廝,真個生猛!
那口金背大環刀下,已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從長街盡頭一路殺過來,石烈達剌干幾乎無一合之敵。
他的刀法非常簡單,來來回回不過三招。但也就是這三招,殺得對手狼狽而逃,根本無人敢觸其鋒芒。
在石烈達剌干身後,有三百多名遼軍士兵緊緊跟隨。
從城門一路過來,他收攏了二百多人,但也損失了一百多人。如此計算下來,這一路拚殺,非但沒有讓石烈達剌干兵力折損,反而變得更加強大。最重要的,是在這些殘兵中,石烈達剌干發現了二十多名弩兵。這些弩兵使得都是強弩,殺傷力極強。
用他們的話說,校場上那些黑山軍發難之後,他們距離武庫比較近,所以搶先反應過來,從武庫中找到了幾十張強弩,以及人手一口大刀。從校場殺出一條血路,這些弩兵雖殺死不少黑山軍,但也死傷慘重。不過經歷了這麼一場血戰,他們已經完全進入狀態。跟隨在石烈達剌干身後,不時射出弩箭,造成了巨大傷亡。
用他們的話說,死在他們弩箭之下的叛軍,不下百人。
而在他們配合下,遼軍更斬殺二百多瓦裡,以及百餘名斡魯朵。
那石烈達剌幹不愧是軍中將軍,如果放在女真人當中,他至少也是一名猛安孛堇。因為他官職最高,所以迅速把那些殘兵敗將聚集一處,並且很快形成了戰鬥力。
「石烈家子孫在此,哪個敢攔我路!」
石烈達剌干殺紅了眼,怒吼連連。
在他前方,黑山軍和斡魯朵們組成叛軍,一個個心驚膽顫,連連後退。
繼續再往前,便可以看到署衙院牆,石烈達剌干暴喝一聲:「擋我者死,兒郎們,隨我救四太子。(《》.)」
那口沉甸甸的金背大環刀舞出一道道寒光,石烈達剌干人刀合一,便向前衝去……
++++++++++++++++++++++++++++++++++++++++++++++++++++++++++++++++
「燕子,立刻放下兵器,咱不想再殺阿保機的子孫!」
耶律大石厲聲喝道,聲如沉雷。
不得不說,這傢伙的確是有些氣勢。站在原地不動,卻讓對面的余黎燕感受到沉重壓力。
這是我大遼最後的名將!
這是我大遼太祖,阿保機的子孫……
咱便是投降,也算不得什麼。論輩分,他是咱老叔,咱投降老叔,又算得什麼屈辱?
可是,當余黎燕看到血泊中的蕭乞薛和耶律習泥烈,那剛動搖的心,立刻又堅定下來。
她抬起頭,倔強大聲回道:「不!」
「燕子,你莫要逼我。」
「不!」
余黎燕攥緊大槍,橫在身前,「阿保機的子孫,只有戰死,絕不投降。」
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告訴耶律大石,你根本就不是耶律阿保機的子孫……耶律阿保機的子孫,絕不會自相殘殺,把槍口對準自己人。耶律大石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咱再說最後一次,燕子,莫逼咱!」
聲音沉厚,帶著濃濃殺機。
乙室斡魯朵臉上露出敬重之色,輕聲道:「公主,使君之所以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咱大遼,葬送在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裡面嗎?
使君這樣做,也是為了延續咱大遼國祚……公主,請莫自誤,使君絕無惡意。」
可是余黎燕,卻毫無退縮之意。(《》)
耶律大石這一回,真個是怒了!
「乙室彌裡……」
他剛喊出乙室斡魯朵的名字,忽然聽到庭院外傳來一聲聲暴烈吼叫。
「四太子,休要慌張,石烈家的子孫來了。」
石烈家的子孫?
耶律大石一怔,露出茫然之色。
他不是坡裡括,也不是蕭乞薛,自然不知道石烈家的子孫是誰。但他卻知道,石烈部乃是太祖二十部之一,不過早已沒落。沒想到,在這小小的可敦城裡,竟然出現了石烈家的子孫。耶律大石臉色一變,心中頓時有一種不祥之兆……為何到現在,咱的黑山軍還沒有攻入可敦城?
「乙室彌裡!」
「末將在。」
「給我殺了石烈家的人,立刻前去城門口,拿下城門!」
乙室斡魯朵大吼一聲,手持訶黎棒,便衝出庭院大門。
耶律大石厲聲道:「燕子,這是你逼咱的……既然你不肯投降,便送你去見你兄長。
十三郎!」
「在。」
玉尹閃身,從耶律大石身後站出來。
他這一出現,卻讓余黎燕一怔,那雙近乎絕望的眼睛裡,頓時透出了一抹生的色彩。
「咱之前說要為你拿下燕子,看起來要失言了。」
玉尹道:「既然她不知好歹,便只有……請使君借我兵器,我不想讓燕子死在別人手中。」
耶律大石凝視玉尹半晌,輕聲道:「也罷,且成全了你這癡漢。」
他一擺手,就見烏裡哈喇捧著一口大刀便遞給玉尹。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玉尹準備接過那大刀的時候,忽聽屈突律嘶聲叫喊道:「玉小乙,你怎地在此?」
玉小乙?
耶律大石一怔,朝屈突律看去。
「是誰玉小乙?」
他厲聲喝問。
沒等屈突律回答,卻聽到烏裡哈喇嘶聲裂縫般的叫喊聲從身後傳來,「使君,小心!」
耶律大石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忙側身向後看去。
眼前閃過一抹精芒,如閃電般已到了跟前。不等耶律大石反應過來,那精芒已經沒入耶律大石的胸口。耶律大石只覺胸口一涼,身體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擊,登登登退了數步,噗通便倒在地上。在他的胸口處,一支匕首只剩下刀柄在外。
「十三郎……」
耶律大石瞪大了眼睛。
烏裡哈喇悲憤咆哮,舞刀便劈向了玉尹。
如果是在從前,玉尹便是能躲過去,也會非常狼狽。
可是突破了第三層功夫之後,玉尹的六識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靈敏。烏裡哈喇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在他眼中卻變得極為緩慢,甚至他可以看清楚那大刀的軌跡。
腳下啪的一個錯步,身形一側。
那大刀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滑過……
玉尹抬手,啪的一掌拍在了烏裡哈喇的手腕上。
表面上看去,他這一巴掌打得很隨意,可就是這一掌,烏裡哈喇一聲慘叫,腕骨粉碎。大刀脫手落下,卻被玉尹伸出腳來,輕飄飄接住,而後向上一挑。他身形一矮,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刀柄,順著那刀勢,按照庖丁八法中的抹字訣,向下翻手一拉。
鋒利的刀口,直接撕裂了烏裡哈喇的胸口。
從他的胸膛一直到肋下,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痕。
腸子臟器,順著那傷口一下子噴湧而出,烏裡哈喇噗通仰面倒下,頓時沒了氣息。
「烏裡哈喇!」
耶律大石悲呼一聲。
而玉尹則藉著眾人這一愣神的功夫,錯步閃身,便從人群中殺出。
緊隨在玉尹身後的,是馬爾驢糞,他從一名叛軍手中搶過一口寶劍,隨著玉尹殺出重圍,飛快來到了余黎燕身邊。
「老師,咱還以為……」
玉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馬爾忽思的腦袋,拖刀轉身。
「使君,自家便是玉小乙。」
「你不是……」
耶律大石一臉不可思議之色,手指著玉尹。
「高十三郎是自家兄弟,我叫玉尹,朋友們都喚我玉小乙,也有人稱我玉蛟龍……我便是當年你下毒毒殺在獻台之上,玉飛的兒子。之前不得已,還請使君勿怪。」
耶律大石瞪著玉尹,臉上顯出一抹古怪之色。
他萬萬沒有想到,千算計萬算計,到頭來居然死在這麼一個無名小卒手中。
沒錯,就是無名小卒!
在耶律大石眼裡,什麼開封第一嵇琴,什麼玉蛟龍……那都是狗屎。玉尹這麼一個無名小卒,竟然把他騙得團團轉。耶律大石看著玉尹,嘴巴張了張,大叫一聲:「報應啊!」
說完,竟一頭倒下。
這位在歷史上,曾建立赫赫西遼帝國的菊爾汗,而今卻死在了可敦城。
耶律大石的部曲們都愣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們感到有些目不暇給,甚至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有一點,他們卻看明白了……那就是他們所忠於的使君,耶律大石死了。
「殺了南兒,為使君報仇。」
幾十名叛軍同時死後,刀槍並舉,便撲上前來。
就在這時,忽聽庭院大門蓬的一聲倒塌,一隊遼兵衝進來,為首十餘名弩手衝著庭院中的叛軍,便射出了利矢。在最後面的十幾個叛軍,猝不及防被射殺當場。
而衝在最前面的叛軍,迎面正對上玉尹和余黎燕。
玉尹大刀翻飛,余黎燕大槍舞動,一刀一槍,竟殺得叛軍東倒西歪,血流成河……
「咱是蜀國公主耶律餘裡衍,凡大遼將士聽真,與咱共誅反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