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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宣和六年 第232章 殺人者,武松 文 / 庚新

    玉尹要面對的這個局,已無法避免

    早在他把大宋時代週刊轉讓給趙諶的時候,便有了這種準備。也許在外人眼中,一個屠夫,做到了正八品的武官,絕對是一樁光宗耀祖的事情。可誰又能想到,在不知不覺中,玉尹已經成為整個大宋官僚體系的敵人,而且還結下深仇大恨。

    白時中等人,不會和他善罷甘休。

    李綱李若水這些人,也未必看他順眼。

    便是那種師道、姚平仲等武將,說不定也會認為,玉尹是小人得志。

    既然已經仇人滿天下,玉尹又何必放在心上?早在他離開東京之前,黃裳就私下裡提醒過他,此行杭州,絕不會如他想像中那麼簡單。東南鄉黨情結極重,加之其商業發達,也造成了東南人的利益觀念極強。他們很抱團,同時又極其排外。如果有人要侵犯他們的利益,弄個不好,便會激起他們強烈的報復,造成嚴重後果。

    對於東南地方人的鄉黨情結,玉尹所知不多。

    但有一點他卻知道,歷史上北宋南遷,在杭州建立行宮之後,老趙官家也有過北伐之念。

    比如宋孝宗在位時,便數次提議北伐。

    時大宋庫府充盈,民間士氣高漲。而北方各地,希望老趙官家北伐的呼聲也從未斷絕過。

    然則東南商賈,卻擔心因北伐而產生的龐大軍費支出落在自家頭上,便極力反對北伐。而歷史上唯一一支因為不發軍餉便不肯開拔的軍隊,也正是在那個時代出現。

    面對種種壓力,宋孝宗唯有放棄北伐之念,偏安於東南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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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暫時無法破局,玉尹索性不去考慮。

    於是便話鋒一轉,跳到了蔡鋆被刺的事情上。玉尹對蔡鋆沒有好感,一來這廝是蔡京的兒子;二來蔡鋆的名聲的確不好。試想,被百姓稱之為『蔡虎』的傢伙,會是何等猖狂。方臘之亂平靖多年。可杭州的狀況卻沒有絲毫改善,依舊一派殘破景象。這裡面,蔡鋆怕是起到了關鍵作用,才會讓這座美麗城市,一派蕭條。

    不過,玉尹倒是對刺殺蔡鋆的兇手,極有興趣。

    據他所知,蔡鋆甚得蔡京所喜。更派有御拳館高手隨行保護。

    這蔡鋆似乎也知道自己作惡多端。平日出行,總會帶著幾十名保鏢。這其中,不泛高手。

    刺殺蔡鋆的兇手。是在蔡鋆行至浣紗橋頭的時候,突然伏擊。

    不但當場將蔡鋆殺死,更斬殺隨行保鏢十餘人。

    這是個高手。不但武藝高強,而且是膽大心細……玉尹也是習武之人,自然有些好奇。

    陳東道:「兇手已經抓到了!」

    「怎地抓到?」

    「說起這件事,還要賴那位李知州手段。」

    陳東臉上,露出不屑之色,「這廝見抓不到那兇手,便想出一條毒計。

    他命人將浣紗橋附近數十戶,逾百餘名百姓緝拿歸案,言那些百姓是刺客同黨。要滿門抄斬。這毒計一出,端地有用。刺客見連累到了無辜百姓,只能出來投案。

    而今,刺客便被關在杭州大牢中,更被李梲施以重刑……本打算就地斬首,但刑部卻傳來消息,要他將那刺客押解東京。恰逢天寒。所以便延緩了時日。我聽人說,新年過後,便會把刺客押解開封……這廝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卻做得蔡家好狗。」

    玉尹聞聽,沉默了!

    良久。他輕聲道:「如此說來,那刺客確是好漢。」

    陳東點頭道:「那是自然……據說李梲對他百般折磨。卻未說出一句求饒的話語。

    如今全靠著牢中獄吏暗中照拂,勉強過活。若非如此,怕早就死在李狗手中……」

    看得出,陳東對李梲不但是不屑,甚至有幾分痛恨。

    玉尹和他交往的時間不短,倒是知道陳東的秉性。

    若放在後世,陳東絕對是一個憤青,對蔡京無比仇視。在他看來,大宋朝如今局面,便是蔡京童貫之流所致。若非這些個奸臣當道,大宋何至於被那些虜人所輕?

    他這想法,倒也不算稀奇。

    事實上在民間,仇視蔡京童貫之流的,大有人在。

    只不過,玉尹總覺得陳東太喜怒形於色,做不得真正的官員。

    勿論今生前世,所見官員哪個不是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陳東這樣子,早晚被人利用,弄個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玉尹把他從東京帶出來,其實也有這方面的擔心。陳東太衝動,太容易被人利用,倒不如在身邊,也能時刻提醒。

    可問題是,該如何開這個口呢?

    玉尹搔了搔頭,感到有些為難。

    「少陽,那刺客喚作何名?」

    張擇端對那刺客,似乎也生出好奇之念,於是便開口問道。

    「叫什麼名字?」陳東歪著頭想了想道:「卻有些想不起來,當時他們與我說時,我並未太在意。」

    「少陽,這便是你的不是。」張擇端臉色一沉。

    陳東道:「大兄何出此言?」

    「你我而今,是小乙幕僚,自當為小乙多用心思。

    小乙這次受傷,雖未說明緣由,但想必也是為作一樁大事,否則李娘子怎會讓趙九隨行保護?他現在行動不便,而且來這陌生之地,更人生地不熟,正需你我費心打探消息,破解了而今這困局。所以不管是什麼事,哪怕再小的事,你我都要上心。

    你,現在已非太學學生,這心態需轉變一下,當多為小乙考慮。」

    張擇端這番話,說的不可謂不重。

    他和陳東所走的路,全然不同。

    陳東雖出生貧困之家,生活窘迫,但身為太學生。倒也過得頗為得意。更不要說,此前他的接觸面,多是太學學生,官宦子弟,這眼界自然要高於常人。他之所以隨玉尹來杭州,說穿了是因為他覺著,被人利用,害了玉尹。抱著歉意而來。

    所以。陳東雖說是玉尹幕僚,但從根本上,卻未擺正位子。

    倒是張擇端。能力上或許比不得陳東,但飽經憂患,更經歷各種浮沉。

    他入了書畫院。憑著一副清明上河圖而得到官家獎賞;也曾失意過,甚至連一個安身之所都找不到。可越是如此,張擇端便越是清醒,能夠迅速的調整心態。

    若這些話是玉尹所說,陳東也許不會反駁,可定然會心生不滿。

    但換做張擇端,陳東便無話可說。

    他陡然一驚,看了玉尹一眼,心中感到無比慚愧。

    忙起身向玉尹一揖。「確是陳東欠思慮。

    那刺客的名字,當時也是偶爾聽來,真個沒有往心裡去……我記得那刺客好像,好像是叫做……」

    陳東期期艾艾說了許久,也沒有想起刺客的名字。

    張擇端歎了口氣,苦笑道:「武松!」

    「啊?」

    「那刺客,名叫武松。」

    陳東先是一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連連點頭道:「沒錯,武松,就是叫做武松……」

    武松?

    乍聽這名字,玉尹先一怔。旋即想起一樁事。

    陳東和張擇端口中的這個『武松』,並非那水滸傳裡。景陽岡的打虎英雄『武松』。

    事實上,水滸傳裡的武松是個杜撰的人物。

    後世曾有人考證說,那《水滸》裡的武松是依照元末時期,張士誠手下悍將卞元亨為藍本塑造。而武松打虎的故事,實際上也是從卞元亨打虎的事跡之中取材。

    不過,北宋末年,倒的確是有『武松』這麼一個人物。

    根據《臨安縣志》、《杭州府志》和《西湖大觀》的史料記載,北宋末年時期,曾有杭州提轄武松為民除害的俠義之舉。在這些史料之中,武松祖籍不明,是個浪跡江湖的賣藝人。史料上說,此人『貌奇偉,嘗使技於湧金門外』,『非盜也』。

    若根據這段記載,大致上可以推斷出,此武松至少是個精通相撲,武藝高強之人。

    時杭州知府高權,因見武松武藝高強,人才出眾,便請入府中,擔任都頭一職。

    後來,武松又因功而做了提轄,杭州人時稱『武提轄』。

    對於武松究竟是因何功而被提拔,史書裡沒有詳細記載。但結合這個時代,玉尹隱隱約約能推測出,武松很可能是因為抗擊方臘,立下了功勳。在前來杭州的路上,玉尹曾詢問過杭州一些情況。據陳東所言,方臘起事時,杭州知州正是高權。

    而當時方臘曾率部攻入杭州城,險些將杭州佔領。

    正史記載,當時把方臘趕出杭州的人,便是南宋名將韓世忠。武松在這一戰中,充當了什麼角色?玉尹不太清楚。不過大體上,他還是能猜出這其中大概端倪。

    陳東道:「後高知州得罪了蔡京老兒,被誣陷而罷官。

    這武松也因為是高知州一手提拔起來,受了牽累……蔡鋆就任後,便被趕出衙門。」

    玉尹,閉上了眼睛。

    前世一些早已經模糊的記憶,突然間變得清晰起來。

    他記得,自己前世曾隨父親在杭州遊玩,於偶然機會,在西冷橋下見一墓碑,上書『宋義士武松之墓』。當時玉尹還詢問父親:武松不是在六和寺終老,怎會在此立碑?

    「那不過是小說家演繹而已,武松從未在六和寺出家,而是慘死於獄中……」

    父親的話,於當時玉尹而言,並沒有往心裡去。

    不成想穿越時空之後,這段話卻突然間變得清晰起來。

    慘死獄中?

    也就是說,武松並沒有被送到開封府?

    否則,他的墓碑又怎可能出現在杭州的西冷橋下!

    不對不對,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錯……李梲既然是蔡黨走狗,斷然不會拒絕蔡黨的要求。按道理說,他肯定會把武松押解開封府。如果沒有,那恐怕是因為……

    「少陽,你方才說,那武松受了重刑?」

    陳東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坊巷中是這麼傳。但具體的情況,我卻未曾問過。」

    張擇端突然道:「莫非小乙對這武提轄有興趣?」

    玉尹呵呵一笑,站起身來,在廳中徘徊。

    「少陽,那高權如何?」

    「高權?」陳東想了想道:「確是能臣……當初方臘兵勢甚大,兵鋒所到之處,各地官員莫不望風而逃。唯有在杭州,方逆遭受重創。此後一蹶不振。只是他為官清廉。又不肯阿諛奉承,依附權貴,這才惡了蔡京老兒。以至於被奪了軍功。」

    玉尹聽罷,輕輕點頭。

    高權,前任杭州知州。至少也是個進士及第。

    這等人物,便是被罷黜了,也不是玉尹能夠招攬的人物。

    他這句話的真正目的,還是張擇端方纔所言:為那『武提轄』。

    提轄,是宋代武官。

    其全名應該是:提轄兵甲盜賊公事,主管本區軍隊訓練,緝捕盜賊等事務。高權是個能臣,而武松能入得高權法眼,還得了『提轄』之職。說明此人確有本事。

    玉尹而今缺什麼?

    他缺少可以助他訓練兵馬之人。

    楊再興、高寵不在他身邊,他對練兵之法更一竅不通。

    陳東倒是知曉兵法,卻沒有絲毫經驗,所以只能充當一個參謀的角色。這具體如何練兵,終究要有個有經驗的人來打理方可。可若真個有本事的,又怎會幫他?

    畢竟玉尹這個都監,聽上去很威風。卻不得人心……

    武松!

    嗯,這個武松似乎很適合。

    玉尹復又坐下,搓著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武松沒有被押送開封府,如果他死在杭州大牢。那他現在,一定是生命垂危。

    若這時候能救得武松性命。倒正是機會。

    可問題是,便救出了武松,又如何讓他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

    這可是一個大麻煩……

    想到這裡,玉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小乙,可是有為難事?」

    張擇端見玉尹面色陰晴不定,便開口詢問。

    玉尹猶豫一下,起身走到大廳門口,向外面看了一眼,見左右無人,便返回廳中。

    「我想救出武提轄,不知兩位哥哥,可有主意?」

    「救武提轄?」

    張擇端似乎早就猜到了玉尹的心思,當下眉頭一蹙,半晌後卻苦笑道:「小乙,這事情可不簡單……那武松殺了朝廷命官,可是誅三族的大罪。你救了他,萬一……」

    不等張擇端說完,陳東卻開口了。

    「大兄何必如此小心,且不說那蔡鋆罪該萬死,似武提轄這等好漢,又豈能為宵小所害?若小乙要解救武提轄,我舉雙手贊成……只不過,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來不及了!」

    「哦?」

    玉尹道:「那李梲既然決意討好蔡京老兒,又豈能對武鬆手下留情?

    方才哥哥也說了,李梲曾對武松施以重刑……牢中環境惡劣,加之這天氣正酷寒。此等情況之下,我擔心武提轄的身子骨難以承受,弄個不好,便有性命之憂。」

    「小乙之意……」

    「要救武提轄,便要需盡快動手。

    便是武提轄能支撐到開春,到時候李梲必然派重兵押解,你我想要解救,也不容易。所以,要救武提轄,便要趁現在動手。怕李梲自己也想不到,會有人在杭州動手。

    可惜,我身上有傷,否則便可以親自動手,劫牢解救……大郎和十三郎又不在身邊,我現在連個可用之人也找不到,思存起來,真個是有些頭疼,有些頭疼啊。」

    陳東和張擇端聽了,不禁點頭。

    「不如這樣,待會兒老高回來,讓他設法去大牢打探一下情況?」

    「這個……恐怕不好!」陳東立刻否認了張擇端的主意,「老高是小乙的人,他若冒然前去,定然會被人留意。到時候便真把武提轄救出來,也會被李梲懷疑。

    便是打探消息,也需找個本地人才好,最好……是受過武提轄恩惠的人。」

    張擇端沉吟片刻後道:「這個倒也不難,實在不成,便去城外找個本地人,使些銀子就好。只是,便打聽了消息,又該如何解救武松?想來李梲,不會沒有防範。」

    玉尹聞聽,連連點頭。

    倒是陳東微微一笑,「若小乙真個要救人,自家卻有一計。」

    「哦,還請少陽明言。」

    「小乙可知,那秦二世胡亥,又如何取扶蘇太子而代之?」

    玉尹聽了一怔,但旋即便醒悟過來。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第五次南巡,到達平原津時,一病不起。此時秦始皇心知自己大限將至,便連忙招來李斯,傳達密詔,立長子扶蘇為太子。然而,當時掌管玉璽和起草詔書之人,便是那後世臭名昭著的宦官趙高。他故意扣押密詔,又威脅李斯,要李斯改變主意,和他一起賜死扶蘇,殺死蒙恬,改立胡亥為帝。

    這個辦法,在後世三十六計中有一個名目:偷梁換柱。

    陳東突然提出了這個典故,讓玉尹在經過片刻吃驚之後,旋即領悟了他的想法。

    「少陽所言,可是偷梁換柱?」

    「偷梁換柱?」

    陳東先愣了一下,旋即撫掌大笑道:「小乙這四個字,端地巧妙,我正是此意。」

    他咳嗽一聲,又起身朝玉尹一揖。

    「若小乙信得過自家,便將此事交與自家來操辦。

    不過我只能保證,把武提轄從牢房中解救出來,但後面的事情,便需要小乙自己解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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