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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苦酒的生意】 文 / 光暗之心

    等秦軍將士領完了饅頭粥水,才有一群人慢慢靠過來。他們顯然不是秦軍,後軍大營中雖然多數是老弱,而且多是自帶兵器盔甲的屯兵,卻各有歸屬,哪怕是在吃早飯,也是以五人為伍、兩伍為一什,十什為一乘,看著雜亂無章,其實井井有條。

    這些人卻是亂糟糟的一團,穿的都是破爛布衣,有的腰上栓著把斷成半截的青銅劍,有的乾脆就是沒桿兒的鋤頭,他們不是直接領取早飯,而是用錢幣購買,白棟看了下,兩個饅頭就要一個秦國圓錢,這可不算便宜了。

    聽了旁邊士兵的解釋才恍然大悟,這些原來就是戰國時期極有特色的隨軍商人。這時代天下多戰,為了鼓勵士兵奮勇殺敵,各國都規定士兵繳獲的戰利品可以自留三成到五成,可軍備庫是沒義務幫忙存放這些戰利品的,於是隨軍商人就應運而生,他們自帶武器裝備,負有幫助軍隊作戰殺敵的義務,卻不被軍隊承認,無論吃住,都要向軍隊繳納一定的金錢。

    這種制度一直延續到後世,歷史上有的大軍商甚至可以直接與國家做生意,消化國家無法消化的大量戰利品,又或者向需要的國家提供大量軍械;只是到了衛鞅入秦後,這些隨軍商人才統統轉化成為『官商』,從士兵手中購買大量繳獲,然後轉賣別國,賺取大量金錢以資國庫。

    眼前這些都是些小商人,他們面黃肌瘦、衣著破爛,與秦軍交易的時候都要低聲下氣。一名老軍得意地告訴白棟,這些人多數都是連土地也沒有的賤民,耕種完了主家的土地,拿上從嘴裡省出的一點本錢,跑到軍營裡搏命,如果運氣好可以不死,能夠購買幾件像樣的武器回去賣給遊俠兒或者是專做軍備生意的大商人,這一年就可以不用挨餓了。

    剛才說話的女子就在商人隊伍中,如果不是她的聲音足夠女姓化,白棟甚至無法發現這是一個年輕女人。她的麻衣很單薄,草鞋都破了,露出兩根茁壯的大腳趾,頭髮像個男人一樣挽起來,臉上隱隱還有幾道傷痕,腰間居然還插著一根木棍,還沒有手腕粗呢,能不能成功打死一隻狗都很難說。

    打量了這個女子幾眼,白棟發現如果她換上一身華麗的服裝、把臉洗乾淨、再化個煙熏妝,完全就是後世t台上的模特了。她的身材很高,足有一米七左右,比這個時代的很多男人都高,好在西秦多壯士,站在秦人中還不算鶴立雞群。

    「你叫住我,要我點曲兒?」

    白棟很好奇,這個時代不是只有雅音麼?禮樂都是孔老夫子最尊崇的,怎麼會如此任人褻瀆,這女子是真個另類還是吃了豹子膽?

    「苦酒確是個苦孩子,早早沒了娘,父親跟著咱們行商,她就靠唱曲兒賺取幾個小錢,這是將主允許的。先生別看她認不得幾個字,卻會唱《詩經》,關關雎鳩什麼的,好聽著呢」女子原來叫苦酒,果然是個沒姓也沒氏的苦人賤民,不過人緣似乎很好,幾名老軍都幫著她說話。在他們想來,白棟這個士子肯定是不差錢的,能幫苦酒拉到一位大豪客也算是做了善事。

    苦酒怯怯地望著白棟,眼淚在眼眶兒裡轉來轉去,她是靠唱曲賺幾個老軍的帶血錢沒錯,卻從不會開口兜售自己,都是老軍們看她父女可憐,主動給她生意做。可這些窮哈哈能有多少錢,她現在需要一筆大錢,能讓父親安安穩穩渡過後半生才好,於是衣著光鮮的白棟就成了她的目標,臉面都顧不得了。

    白棟那套破衣服讓贏連都看不下去,特意為他換了一身絲質深衣,加上士子的名頭,站在這些軍漢中真如玉樹臨風一般,確實像個款爺。

    「姑娘還會唱《詩經》?不知聽一首要多少錢?」

    從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中看的出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姑娘臉都紅成了剛出鍋的螃蟹,兩條還算筆直的長腿也在微微哆嗦,不是以唱曲兒為生的麼?緊張什麼,倒像個剛下海不久的雛兒一樣。

    「一一金!」

    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苦酒才大著膽子開了口,然後就迅速低下頭,看都不敢再看一眼白棟,好像犯了多大的錯。

    「一金?苦酒,白先生是看你可憐,你怎麼倒坑上先生了!平曰裡你唱個曲兒也就是兩文錢,兄弟們知道你是好孩子,手上有了幾個閒錢,就沒有不幫襯你的,今天這是要瘋啊?」就連剛才幫腔的老軍都看不下去了,沉著臉斥責苦酒。

    「苦酒,你要做什麼呀!你個碎女子,就是不讓你大我省心啊!」

    一個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衝出來,哭天搶地痛哭流涕,脫下一隻草鞋來打苦酒的屁股,手臂揚得很高,下落時卻很有講究,基本是稍沾即走,聽著抽得屁股啪啪響,其實聲音虛得很,明顯是在演戲給白棟看。老兵們個個都是行家,頓時哈哈大笑:「老山藥,你也別裝了,白先生是什麼人,你也來蒙騙?」

    中年男子不理這些老兵,走到白棟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連連叩頭:「小女無知,還請先生原諒啊。」

    他是真怕,秦國法令對欺騙偷盜之人懲治最厲,苦酒開口就要一金,這已經算是欺詐了,而且欺騙的對象還是白先生。這幾天軍營裡都傳遍了,白先生有鬼神手段,就是他將『壯面法』獻於秦國,君上對這位白先生十分禮遇,甚至派了近衛長李敵做他的貼身衛士,這是多大的恩**?苦酒好死不死的居然去坑騙他,這不是找死麼?

    他拉扯了苦酒幾下,苦酒卻沒跟著跪,輕輕咬著嘴唇,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白棟,似乎還在等待他的回答,這筆交易似乎對她很重要,她非常渴望能夠賺到那一金。

    「老哥哥,先起來吧。苦酒不過在和我談生意,沒有你想得這樣嚴重,你的年齡和我娘親都差不多了,跪在我面前可不好看。」

    「先生說笑了,一金?沒有誰的小曲兒能值一金,是苦酒沒見識,更更不該欺騙先生先生如果不肯原諒,山藥跪死也不起來。」

    山藥發了狠,他做隨軍商人也不是一天了,百夫、千夫主這樣的大人物也不是沒見過。大人物哪裡有這樣好說話的?這位白先生笑得越和善,他就越怕,怕得身體都開始哆嗦了。

    「山藥老哥,美妙的歌聲是無價的。你看苦酒在這裡多麼受歡迎?我相信她的歌聲一定很好聽,一金又算得了什麼呢?」

    苦酒讓白棟忽然想起了草兒和娘親,還有屹石村的苦哈哈族民,幫她一把,就像是在幫自己。

    抄了下袖子,贏連這老傢伙真是太吝嗇了,新衣服裡居然沒放錢,不過白棟還是走到苦酒面前,微笑道:「就一金一曲吧,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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