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棟之怒】 文 / 光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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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起了,居然有點兒涼,糊了白家綾紙的牖窗持續發出咯吱咯吱讓人牙酸的聲音,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這還不算,每隔一段時間,就有陶器乒乓落地的聲音,非常的有節奏。
幾名內侍守在櫟華宮外,人人臉上都是惴惴不安的表情;忽然又是一聲脆響傳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一名年輕的女侍。女侍臉色頓時變得灰白如紙,大大的汗珠從額頭拚命冒出來,迅速捧起早就準備好的楚地晶陶碗,小心翼翼地跑進了宮去,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才退出來,臉上是大難得脫的僥倖表情,大家頓時鬆了口氣,紛紛用眼神為她送上祝賀。
從沒見過這樣大膽的臣子啊居然敢當著君上和國夫人的面摔碗!就這一會兒時間便摔了十三個碗了,君上和夫人居然沒有發怒?可誰能預知君威何時發作,趕上的倒霉蛋不死怕也得脫層皮。老天爺啊求求你,讓白五大夫快些走吧,他這是在收買人命!
李敵就站在贏連身旁,一句話也不說,有些憤怒的盯著那個方巾深衣、儀表堂堂的傢伙;看著倒是有幾分道骨仙風,說他遇到過仙人沒準還真有人會相信,卻不知仙人有沒有告訴過他,有種人是惹不得的,比如白棟這種敢當著國君摔碗的傢伙
那可是最珍貴的楚地晶陶,白棟曾經在後世博物館中見過。被藏家稱為『陶中之瓷』,代表著這個時代最高的燒製工藝,陶體已經半晶化,再進一步就屬於瓷器了;這東西一定很昂貴吧?老贏連居然捨得拿出來給自己用。這算是內疚的表示麼?好吧,臣下的酒量很不好,而且還非常沒有酒品,喝多了手就會顫抖。難免會摔上幾個,君上應該不會因此發怒吧?否則會被人笑話沒有為君的氣度。
徐潤出了一身透汗,明明是大夏天,卻是感覺全身發冷;白棟每摔一次碗,他就哆嗦一下,估計是只見過彬彬有禮的仙人,沒見過如此可怕的臣子,被嚇壞了。
老贏連瞪眼望著白棟,驪姜更是一臉的肉疼。眼看白棟又喝了一碗酒。手又在發抖。驪姜真是忍不住了,搶先叫道:「小子,你夠了!十金一個的楚地晶陶碗被你摔了十三個!最好的雍酒也被你喝了十三碗。還不夠你出氣麼?本夫人和君上也是為了你好,若非當你自家子侄一般。會如此苦心安排?」
「這叫做為我好,還說是苦心安排?真是好大的笑話!小子沒有那許多壯志雄心,就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看著家人快樂的生活就好,老秦要打仗關我何事?我是個官,是客卿!有哪個國家會逼著客人上戰場的?小子心寒啊我對大秦有功有勞,為君上嘔心瀝血,興事、整法令,功績不用後人評說!憑什麼要這樣對我?若是沒有君上夫人的暗許,就憑他也敢胡言亂語?」
用手一指徐潤,這貨頓時又打了個寒噤,差點沒當場哭出來。若是早知道這位五大夫如此凶橫,打死他也不敢亂說啊
李敵看得微微皺眉,身為白棟的便宜大舅子,他自然也對老贏連夫妻的做法有些看法,可君臣之禮還是要的,就算是為了苦酒妹子,堂堂一個五大夫如此褻瀆君主,也是太過無禮了;正想出言阻止白棟,卻見贏連哈哈一笑,揮手讓徐潤退下,將手中四個石球往地上一丟,緊緊盯著白棟道:「小子,寡人這次就是逼你了,那又如何?又不是不讓你娶苦酒,送一場軍功給你不好麼?壯士凱旋美人歸難道就不是佳話?若不是你小子懈憊成性,毫無名臣風範,寡人會這樣逼你?」
「君上是老秦第一人,您要害小子,我還能有什麼話說?也罷,小子立刻辭官去爵,天下之大,盡有我的去處!百餘名族人而已,我還養活得起。老秦素有敬賢愛士之名,想必君上和夫人不會留難加害我這個老秦功臣罷?我走!走得越遠越好!」
白棟這不是賭氣,也非單單為了苦酒,贏連夫妻這次太過分了,身為國君卻如此算計一個臣子,而且還是以婚姻大事相脅,這不能忍!這一刻他是真的動了離開秦國、帶領族人歸隱林泉的念頭。這個時代地曠人稀,還怕建不起一個家園麼?此時的他名聲響亮,也撈足了第一桶金,可不是當初那個要走出小山村找機會的年輕後生了。
「小子無禮,氣死寡人了!」
老贏連雖說氣勢如虹,後半段話卻也差不多是對白棟解釋了,可算是給足了白棟面子,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說出要辭官去爵的話來!天啊,老秦數百年來,何曾出過這般不經的臣子?偏偏又捨不得殺,就是打幾下他都會心疼老贏連手指白棟,身體不住顫抖,要不是驪姜忙著拍後背捋胸口為他順氣兒,只怕歷史就要改寫,一代雄主嬴渠梁會早半年登位。
「小子,你不顧老秦而去,莫非連兄弟也不顧及了麼?若非是為了渠梁我兒,你以為君上會用如此手段構陷你一個臣子?」
驪姜手指白棟,身體也在抖個不停:「白棟,你既有本事暗示渠梁背誦家訓,難道就沒有想過日後用心輔佐於他?今日做有情有義的好兄弟,來年做對有情有義的好君臣,為天下再傳一段穆公與百里奚般的佳話?我與君上望你能立下赫赫軍功,日後做個蓋世名臣,難道也是錯了不成!你呀你,真是要氣死本夫人了」
「拿著我和苦酒的八字說話,就是為了逼迫我立下軍功?都聽過望子成龍,望臣子成龍的倒是第一次聽說可這與二哥又有什麼關係了?莫非老贏連已經選定了二哥做為繼承人,才要他建立軍中威望?二哥英明神武,於萬馬軍中擒拿敵國主帥也能舉重若輕,有沒有我幫他又有什麼關係?只是要送我一份軍功?老傢伙也太有良心了」
贏連和驪姜的話讓白棟沉默了,嬴渠梁畢竟是融血過命的兄弟,又是自己在後世時就無限景仰的英明君主,此事既然與他有涉,倒是應該先弄清楚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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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靜謐,只有馬蹄敲擊在石板上的聲音『噠噠噠』地傳出去,如一首頗具旋律的音樂。嬴渠梁和白棟並肩坐在車上,有些拘束不安的樣子,臉居然有點紅,像個不解風情的純情小男生。
白棟目注他良久,悠悠一歎:「二哥,你這次可是坑死我了,背家訓就背家訓,伯公子分明是背不出,您就不能表現的正常一些,偏偏要背的如此流利?背的流利也就罷了,為何君上追問幾句你就把我供出來了?這簡直就是出賣兄弟啊!」
「為人子者,豈可欺騙父親,此為大不孝也。」
「你倒是做了孝順兒子,我可慘了。這一下被君上看上,非要我輔助他的好兒子做個千古名臣,知道我沒有軍功,就陰謀設計我。這回可好,滿朝臣子都知道了我與苦酒八字不合,用不了多久連國人都會知道了,若是不建軍功破除八子血災,日後苦酒要背負多大的壓力?好啊,君上真是好手段明知我不會讓苦酒受委屈,就以此威脅,我就算明知是計,也不得不硬起頭皮上戰場。二哥你可害死我了」
「君父這不算陰謀,是陽謀。平安郎,你是我的好兄弟,這次就算二哥欠你的,等我們凱旋歸來,二哥定為你備上一份厚禮,好讓天下臣民得知,你平安郎是我嬴渠梁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人。日後有我一日為君,你便橫行老秦一日!」
橫行老秦麼?我可沒這麼大的心思,日後衛鞅入秦,正不知你最信任的人是我還是他呢?
白棟看了嬴渠梁一眼,未來的國君此刻還有些青澀,倒不像是在欺騙自己,姑且聽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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