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兩百四十八章 【范氏家主】 文 / 光暗之心
衛鞅做了一件看似很傻的事情,他讓人在櫟陽城門立了一根水桶粗細,長一丈的巨木,重約兩百斤,剛好可以讓一個健壯的男子勉強扛起,不過卻會非常艱難。然後又在城門貼了告示,若有人將此木從城南扛去城北,賞十金!
這件事成了櫟陽城最大的笑話。衛鞅是誰?大家都沒聽說過,據說是位衛國來的士子,剛被君上封了個左庶長;這就是了,若是咱老秦本國的官長又怎會如此輕浮?用這種法子耍笑咱們很有意思麼?
秦人的想法簡單而又質樸,在他們看來只有有意義的事情才會值錢,某個大戶人家要僱人耕作土地,而後給糧食給工錢,這就是有意義,這位左庶長卻要咱們將木頭從城南扛到城北?城北又沒修城牆,要木頭做什麼,一根木頭本身還不值十金呢,在城裡走個來回就給錢?別傻了,這就是人家貴族拿咱們開心呢,真要去扛了木頭,錢拿不到不說,還會被人笑話是傻子,老子聰明的跟猴兒一樣,會相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左庶長?狗屁!
看得人很多,也就是當成個笑話看,倒要看看是哪個傻瓜去扛木頭,大家已經做好了準備嘲笑他。
衛鞅坐在城頭觀樓中,看著示民官聲嘶力竭地一遍遍朗讀著告示,可是他每讀一遍,就會惹來民眾的大聲嘲笑。
「下去吧,我們是不會相信官家的!更不會相信什麼左庶長。衛國人跑到咱們老秦當官,這原本就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如今還要耍笑咱們,當老秦人都是傻瓜麼?」
「說得是!十金?這根木頭怕是連一金也不值。扛到城北莫非就會變成楚地黃金了?咱們這些小民容易麼,一年來做工種田,才能勉強混個肚子圓,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被貴族耍笑?大家不要相信,這個左庶長是在欺騙大家!」
「對對,不要信他!」
「當真是刁民!來人!」
衛鞅不覺大怒,早就聽說秦人生性桀驁,說好聽是熱血好鬥。說不好聽就是一群刁悍之民。城門公告是什麼?這就是國府的聲音,這些人居然敢質疑指責?真是豈有此理!正要命人先抓了那幾個帶頭鬧事的,卻被身旁的景監一把按住:「這裡是老秦,可不是你眼中禮樂鼎盛的齊魯。此刻在城門附近還不知有多少朝中大臣派來的耳目,你所為稍有差池,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有人報至君前,你信不信?我們此來是為立信。可不是為了立威,著急什麼?」
景監其實也很鬱悶,他是嬴渠梁最寵幸的臣子,這次滿朝武都要反對衛鞅,嬴渠梁為表支持,便讓他兼職做了『左庶長府』的副將。算是為衛鞅撐腰打氣;既是君上吩咐,他自然要真心擁護衛鞅,不過也能想像自己日後將會得罪多少朝中重臣。
「嗯來人,將賞錢加至五十金。告訴這些國民,只要他們將這根巨木扛至城北。本庶長立即賞金!」
「諾!」
賞錢從十金加到了五十金,城門前的笑聲不但沒有因此消失。反倒更大了,很多人已經開始搖頭離開,鼓躁者越發來勁,說什麼十金都是騙人,五十金就更是騙人了,一介小民若得了這五十金,立即就成一個富裕的小地主,大家以為能是真實的麼?大家紛紛搖頭,眼看就要散盡。
「各位且慢,我就是老秦新任左庶長、發出這張告示的衛鞅!各位或是有些誤會,衛鞅此來,旨在立信,並非是為了耍笑大家。如今賞錢加至百金!難道我老秦竟無壯士能夠將巨木扛至北門麼?」
衛鞅親自登上臨時搭建的高台,指著立在台下的木頭,一臉的誠懇,倒不像是在騙人。
「我願一試!」
一個白淨年輕人跳上木台,脫去上衣,露出半身肌肉囚結的腱子肉。
「真是個傻瓜!」
「扛個木頭就給百金?這種話你也能夠相信麼,當心白白出了力氣卻被官家耍笑,丟了我老秦的顏面。」
「還不快下來?大家都不去,看把你能為的,丟人啊!」
人類就是如此,大家都不去嘗試,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第一個去嘗試的便是另類;若是年輕人被騙了,會被所有人嘲笑,如果他成功得到賞金,也會被所有人嫉妒。所有人都希望他打消嘗試的想法,大家都一樣不是很好麼,就你非要逞強?
「這位兄弟叫什麼名字?本庶長要記下你的姓名,待你成功後會公告整個秦國。」
「我叫木京,是從極遠西方來的,來自一個遙遠的國家。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會給老秦丟臉,因為我不是秦人。」
年輕人笑著走到立木前,向掌心中吐了兩口吐沫,雙手扶住巨木中部,右腳踢動木根,就聽『彭』一聲響,巨木緩緩倒在他肩上;他兩手穩住了巨木,腳下也是走得極穩,一步步下了高台,向城北而去,自有秦卒為他開路,同時監察他是否真的走到了城北。
約有頓飯光景,年輕人從北門走回,胸前已經多了一朵紅色布花,這是北門守候的秦卒驗證了巨木後,給予他的證明。衛鞅哈哈大笑,當即下令賞賜,見到黃橙橙的百金送上,聚集在城門前的秦人頓時騷動起來,多是捶胸頓足,後悔自己沒有第一個去扛木頭。
「木京謝左庶長賞賜,不過木京是個西方來的求學之人,心慕華夏明,卻無求學之徑,幸虧得白家蒙學館收留,每於課上常有收穫;白家學館為我師、更如我父,得知蒙學館均出白左更善行,木京心中感佩,希望能將這百金賞賜捐贈學館。也算是表明木京的心跡。」
「哦?好,好好!」
聽到這個木京居然還是白家學館的學生。衛鞅更是大喜,當即命人牽來駿馬,讓木京佩花馭馬,一路由秦軍護送著返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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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學館;這一來既取信於民、又替白棟揚名,正是他最滿意的結果。
「城門立木,意在取信,這個衛鞅倒是個有頭腦的。而且他的運氣竟然如此之好,來了個扛木頭的小子。居然還是白家蒙學館的學子?來人,去探聽一下這個木京的來歷;白家蒙學館並非在櫟陽城內,他若是經常到城中流連,以這小子的人才和白家學子的背景,定然不會是個無名之輩」
櫟陽南門的酒樓間內,越姬和一名頭戴斗笠的男子對面而坐。這個男子的身材十分高大,面容卻被斗笠邊緣垂下的黑紗遮擋住了。看不清真實樣子,顯得極為神秘。他的身旁有四名面容精悍的黑衣男子,或在窗前、或在門畔,一個個全神貫注,偶爾還會雙耳抖動,似乎是在聆聽戒備。一看就是身手高明的保鏢衛士一流。
「不用特意打探了,得兄長吩咐,所有與白家有關人員皆在越姬的調查之中,自然也包括白家蒙學館中的學子。這個木京自稱是從極西之國而來,通曉華夏語言。而且是個好學的年輕人,半個月前進入白家蒙學館為學。他似乎對老秦的一切都感好奇。每天入學前,都會早早起身,來到櫟陽關市」
「哦?他來櫟陽關市做什麼?」
「也沒見他買賣東西,就是喜歡到處走走看看,似乎每家商舖都會吸引他;尤其是白家的華超市,更是每日必去,有時還會購買些筆墨紙硯,據說正在練習白棟創出的隸書。」
「倒是個有心人如此說來,應該不是白棟特別安排他來幫助衛鞅了,他只是適逢其會?」
「應是如此。小妹很是奇怪,兄長為我范氏家主,怎會如此關心一個小人物了?而且見他只是適逢其會,兄長似乎很是滿意;莫非兄長是不喜白棟與衛鞅交好麼?也對,法家人物向來都對商家有偏見,衛鞅現在被秦君封為左庶長,據說日後的左庶長府就為老秦變法中心,他若是變法,多半要抑制商業,對我范氏大有不利。」
「呵呵,越姬你雖然聰明,卻還是看錯了一點。為兄並非擔心衛鞅抑制商業,反倒是怕他與白棟交好,會被白棟影響取消了抑商之舉,如此一來,才是對我范氏大大不利。」
「哦,難道衛鞅抑制商業倒是對我范家有好處了?小妹愚鈍,還請兄長指教。」
「其實道理很簡單,衛鞅並非蠢人,如何會看不到商業交流帶來的好處?他要抑制商業,無非是因為老秦戶丁不足、人力匱乏,擔心人人都去經商而退耕廢田,所以他的抑商,只是抑制農家從商,而非抑制商戶和外國行商!自我范家先祖確立了那條『千年商路』,我范家就在老秦和山東五國苦心經營以築根基,我家在老秦所用之人,皆屬外國行商,還怕他衛鞅抑商麼?所以衛鞅若是抑商,對老秦商家不利,卻對我范家大大有益」
「白家的生意雖然遍佈天下,就連楚國人都在出售他家燒製的瓷器,可他的根基畢竟還在秦國;若是衛鞅抑商,我范家對他而言就會變得更為重要,兄長一直頭疼該如何相認他母子,這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越姬想了一會兒,忽然咯咯嬌笑起來,她終究不是個笨人。
神秘男子哈哈大笑,舉手摘去了頭上的斗笠:「范家子弟千百,能知我心事者唯小妹也!不錯,為了我范家大計,范家應全力支持衛鞅!我就是要他重農抑商,手段越是凶狠就越是合我的心意」
ps;今日偶感風寒,頭疼欲裂,只得一更。稍做休息,明天開始還是三更,加上今天欠的一章,光暗一共還欠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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