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千楚甲卷狂瀾 第481章 合縱連橫(九) 文 / 寂寞劍客
畢書巧舌如簧,韓闔聽得是心煩意料,一方面對畢書赤裸裸的威脅大為惱火,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畢書並非危言聳聽,如果項莊真的沒有吞併天下的念頭,那麼齊國還真不能加入白墨提倡的連橫同盟。
當下韓闔對畢書說道:「尊使且回吧。」
「如此,在下告辭。」畢書沖韓闔淺淺一揖,揚長去了。
望著畢書的身影走出大殿,韓闔皺著眉頭問婁敬、趙炎道:「國相,軍師,畢書的話你們也都聽了,你們說我大齊該如何取捨?」
趙炎道:「畢書巧言令色,不足為信。」
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趙炎真不願意多說什麼,可盟約的取捨卻直接關乎齊國的生死存亡,趙炎就不能不說話了,哪怕因此招致韓闔更嚴重的猜忌也是在所不惜,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自己受先王托孤之重,縱殺身以報又有何惜?
「巧言令色?」韓闔皺眉道,「項莊分封魏國總是事實。」
「那不過是項莊、畢書合演的一齣戲!」趙炎道,「臣敢斷言,所謂的魏王不過是項莊隨便找的一個傀儡而已,所謂的魏國又何曾是個國家?國相是畢書,上將軍是高初,項莊只需一句話,畢書就能廢了魏王,高初更能砍下魏王的首級!」
韓闔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吧?項莊真要是出爾反爾,他就不怕失信去天下?」
「天下?」趙炎道,「他日項莊統一了整個華夏,天下還不是他項家的天下?他想殺個人,借口還不是一大把?甚至都不需要他找什麼借口,如趙高、李斯之流就會爭著搶著把借口送到他的面前,如此,何來失信之說?」
韓闔點點頭,說道:「軍師的意思寡人懂了。」
韓闔覺得趙炎說的也是不無道理,因此貿然跟楚國結盟是具有很大風險的,但是仍然維持跟漢國的盟約也是相當危險的,所以他決定兩邊不靠,保持中立,這樣一來,楚國和漢國就會爭相拉攏於他,他也就可以居中漁利了。
韓闔的想法倒是不錯,只要操作得當,左右逢源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韓闔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那就是齊國缺乏左右逢源的實力。
如果韓信還活著,齊國的確有左右逢源的底氣和實力,可是現在嘛,投機心理卻只能給齊國招來更大的災禍。
趙炎自然猜得出韓闔的心思,當下急道:「大王你不懂,保持中立更危險!」
「你說什麼?」韓闔的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有些心思被人窺破的羞惱,而且韓闔也是個極其自負的王,他急於施展自己的抱負,卻總覺得趙炎在時時處處針對他,若不是趙炎還是先王托孤重臣,韓闔說不定早就殺人了。
聽這語氣,趙炎就知道韓闔已經火了,如果他再進幾句激烈的諫言,韓闔只怕就要惱羞成怒了,當下歎息道:「大王,與其中立,倒不如加入畢書的合縱同盟,不過臣始終認為大齊應該加入白墨的連橫同盟,如何取捨,但憑大王定奪。」
見趙炎的語氣軟化下來,韓闔也就不好藉機發作了,當下面無表情地道:「寡人心裡有數,軍師這便請回吧。」
趙炎沖韓闔深深一揖,轉身默默走了。
直到趙炎的身影消失不見,韓闔才悶哼一聲,對婁敬說道:「國相你倒是說說,軍師他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婁敬道:「軍師憂心國事,所以言辭激烈了些。」
韓闔道:「趙炎眼裡就只有國事,卻沒有寡人。」
婁敬道:「軍師是先王托孤之臣,肩上責任重大,大王應該對他多些體諒才是。」
韓闔兩手一攤,沒好氣道:「寡人知道他是托孤重臣,寡人也想體諒他,可他是不是也應該體諒體諒寡人?像他這樣事事處處跟寡人唱反調,寡人威信何在?就說上次歷下之戰,若不是他再三攔著,寡人說不定早拿下趙國巨鹿郡了。」
說到軍事就非婁敬所長了,當下便乾脆地閉上了嘴巴。
韓闔又道:「國相你說,寡人想要保持中立,有什麼不對?天下格局是明擺著的,寡人若是倒向楚國,不啻於與虎謀皮,風險太大,可若是倒向漢國,則又會成為楚國拿來駭猴的那隻雞,只有保持中立,才能保得齊國平安。」
婁敬忙道:「大王深謀遠慮,臣深表贊同。」
「算了,先不說這事了。」韓闔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反正過幾天白墨也要來臨淄,這事就等白墨、畢書見了面再議吧。」頓了頓,韓闔又叮囑婁敬道,「國相是老成謀國之士,趁這幾天時間,也好好考慮下齊國的出路吧。」
「喏。」婁敬躬身一揖,也自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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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寸步不離地跟在畢書身後,眼角餘光卻不停地睃巡著四周的行人,一雙耳朵更是微微扇動,仔細聆聽著任何可疑聲響。
隨行的十餘天狼衛也手按刀把,全神戒備。
如今畢書一行已經亮明瞭身份,倒也不用再掩飾形跡了。
看到呼延緊張的樣子,畢書道:「呼延你放心吧,昨天晚上烏木崖的人就已經把整個臨淄城梳理了一遍,邯鄲的悲劇絕對不會在臨淄重演了。」
呼延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沉聲道:「末將不擔心漢人,卻擔心齊人!」
「齊人就更沒必要擔心了。」畢書搖了搖頭,說道,「齊王若真要殺我,早在王宮裡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候、派人來大街上行刺?這不是多些一舉麼?」
「倒也是。」呼延一聽也是這麼個理,當下又道,「上將軍,你說服齊王了?」
「這倒沒有。」畢書搖了搖頭,說道,「要想說服齊王叛漢盟楚,哪有這麼容易?尤其是那個軍師趙炎,大王分封魏國的把戲只怕瞞不過他,他對我大楚那不是一般的警惕,可以預見得到,臨淄將會有一場曠日持久的大爭執,甚至……」
見畢書遲遲沒有說出下文,呼延便問道:「甚至什麼?」
畢書淡淡一笑,說道:「甚至我那師兄也會趕來臨淄呢。」
「上將軍是說白墨?!」呼延聞言頓時目露殺機,獰聲道,「哼哼,他若敢來,末將定叫他有來無回!」
「是麼?」畢書笑吟吟地望著呼延,說道,「搞不好你的老對手也會來哦。」
「周冠夫麼?!」呼延用力握緊雙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霎時發出一聲磣人的「咯咯」聲響。
畢書拍了拍呼延的肩膀,轉身便走。
呼延緊跟幾步,愕然道:「上將軍,不出城麼?」
「不著急回去。」畢書道,「再去婁府,等婁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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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城外,白墨勒馬駐足,回頭對白宣說道:「上將軍,請回吧。」
趙午已死,白宣順利成章地接替了位置,現在已經是趙國上將軍了。
「也好。」白宣在馬背上衝白墨揖了一揖,朗聲道,「本將軍就不再遠送了。」
白墨點點頭,又叮囑道:「上將軍回去後,當大力置辦器械、整頓武備,常備軍以及各郡縣的更卒也需要加強訓練,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白宣肅然道:「丞相放心,本將軍心裡有數。」
白墨點點頭,再次作揖道:「上將軍,就此別過。」
說罷,白墨即一勒馬頭、策馬揚長而去,周冠夫也帶著三百漢軍驃騎風捲殘雲般追了上去,只片刻功夫,三百餘騎便消失在了遠處,只有前方地平線上的煙塵漸揚漸起,遮蔽了初升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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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敬肅手請畢書上榻,然後自己也跪坐到了矮榻的右側。
婁敬盯著畢書看了好半晌,才搖頭歎道:「上將軍,不好辦,此事很不好辦哪。」
畢書望著婁敬,微笑不語,他當然知道這事不好辦,他更知道婁敬根本沒去辦。
婁敬畢竟心虛,被畢書打量得略略有些不自然,道:「軍師極力主張加入連橫同盟,而且態度相當之堅決,他又是先王的托孤大臣,就是大王都不能輕易否決他的意見,所以,本相也沒敢多說什麼,此事是真棘手哪。」
趙炎的態度早在畢書的意料之中,當下又道:「那麼齊王的態度呢?」
「我王倒是沒有明確表態。」婁敬搖了搖頭,又若有所指地說道,「不過,楚王分封魏王之事,做的似乎不太靠譜啊,不但軍師不信,我王也是不太相信哪。」
畢書兩眼微瞇,嘴角也綻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息,婁敬這隻老狐狸,一方面他在畢書面前表示願意跟楚國合作,可另一方面他在韓闔面前卻是半個屁都不肯放,他是明擺著又想偷腥又不想惹得一身臊啊,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看來,還得想個轍將這老狐狸拖下水才行。
婁敬也是個聰明人,焉能不知畢書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當下略略有些尷尬地道:「上將軍,非是本相不願意在我王面前說話,實在是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哪。」說此一頓,婁敬又道,「不過上將軍放心,待時機成熟,該說的本相一定會說。」
畢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如此,在下暫且告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