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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五千楚甲卷狂瀾 第511章 父子人倫 文 / 寂寞劍客

    蒙遠、蒙遼兄弟倆剛剛立完誓,行轅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天放兄,你這是打算替贏氏死節,以全忠義祖訓麼?」

    蒙遠、蒙遼兄弟勃然色變,同時抬頭望向蒙殛,剛才兄弟倆就覺得父親好像是在向他們交待後事,這會被人這麼一說,是越想就越覺著像,兄弟倆當即膝行上前,一左一右抱住了蒙殛大腿,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父親、阿翁的亂叫個不停。

    蒙殛心神微震,急定睛看去,只見百里賢已經洒然而入,在他身後還跟著個氣宇軒昂的少年,卻竟然是世子項望。

    「子良兄?世子?!」蒙殛、蒙鏗趕緊見禮,跪在地上的蒙遠、蒙遼也趕緊起身,分別向項望、百里賢見禮。

    百里賢回了禮,又微笑著對蒙遠、蒙遼道:「兩位賢侄,你們陪世子去軍營轉轉,老叔還有些話要跟你們父親說。」

    蒙遠、蒙遼知道父親與百里賢交情極好,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說,由百里賢來勸說他們父親回心轉意,可說是最佳人選,效果要比他們兄弟好得多,當下陪著項望出行轅去了,蒙鏗也陪著去了,行轅大堂裡便只剩下了百里賢、蒙殛兩人。

    百里賢這才鄭重上前,對著蒙驁、蒙武、蒙恬、蒙毅的牌位大禮參拜,又敬了香,蒙殛側跪著答了禮,又肅手請百里賢入席。

    兩人坐定,蒙殛歎道:「子良兄,你應知我。」

    百里賢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僅我知道你,大王也深知天放你的為人,他就怕你為贏氏死節,這才派我帶著世子望萬里迢迢趕來遼東,為的就是要阻止你自殺呀,我大楚不能失去你這樣的忠義兩全的棟樑之才呀。」

    蒙殛歎道:「兄長欲陷小弟於不忠不孝乎?」

    贏貞被賜死,蒙殛身為贏氏的守護者,若不能以死全節那便是不忠,不忠便違背了先祖忠義傳家的祖訓,那便是不孝。

    百里賢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扳著手指細數道:「當年在九原,大王與贏妃聯姻時,天放你以及長城軍團的所有將士都曾立下誓言,此生當誓死守護項楚,斯日誓言猶又在耳,天放你卻為全小節而捨大義,此為忠乎?孝乎?」

    蒙殛淡淡一笑,道:「小弟的確曾在九原立下誓言,誓死守護項楚,可是小弟同樣曾經當著先父的面,在列祖列宗靈前立下過毒誓,誓死守護贏氏血脈,如今贏妃死了,贏氏血脈已絕,小弟也該追隨先父於地下了。」

    百里賢再勸道:「天放,守護贏氏乃是小節,效忠大楚才是大義哪!」

    蒙殛搖頭說道:「子良,贏氏血脈已絕,我再無顏面荀活於世,你就不要再勸了。」

    百里賢苦笑,他當然看得出來蒙殛心中有執念,更知道這執念因何而來,事實上,蒙殛並非先秦大將軍蒙恬的嫡子,而只是假子,可是蒙殛對蒙恬的崇拜卻已經融入了骨髓,蒙恬寧可自殺也絕不背棄大秦,這對蒙殛造成了畢生無可抹煞的影響。

    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蒙殛就已經在心中立誓,今生今世定要傚法先父蒙恬,寧死也絕不背叛大秦,絕不背叛贏氏,然而現在,贏貞作為最後的贏氏血脈,作為大秦帝國最後的皇室血脈,也已經不復存在了,那麼蒙殛除了自殺以謝就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當然,無法忘懷先父自殺全節、無法放下心中執念的只有蒙殛一人,為贏氏死節也只是蒙殛個人的選擇,蒙氏家族還是會繼續效忠大楚的,這也是今天蒙殛將弟弟蒙鏗以及兩個兒子召到列祖列宗靈前訓話的主要原因。

    輕輕歎息一聲,百里賢只好拋出了最後的說詞,說道:「天放,誰說贏氏血脈已絕?世子望不就是贏妃的血脈?他身上至少有一半大秦皇室的血統!」

    蒙殛還是搖頭,歎息道:「可是他畢竟是姓項,他是項氏子弟哪。」

    百里賢擺擺手,也歎道:「天放哪天放,大王令世子望隨我前來遼東,你難道還不明白他的意思麼?實話告訴你吧,大王他賜死贏妃乃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對於我們老秦遺民還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他決定讓世子望改姓贏,以承繼贏氏血脈。」

    「什麼?!」蒙殛微微色變,沉聲問道,「子良兄,此話當真?」

    「你我相交數十年,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百里賢輕歎道,「天放兄,大王如此用心良苦,一是為了讓我等老秦遺民心裡有個念想,可更主要的還是為了你這頭蒙家之虎啊,大楚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蒙家啊。」

    「大王。」蒙殛臉色一變再變,遂即向著南方一揖到地、長久不起。

    百里賢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看這情形,這頭蒙家之虎已經想通了,這趟遼東總算是沒有白來,當下又道:「天放,明日小弟便要動身前往洛陽了,上將軍也會與我一同前往,這遼東或者說北貂國,可就交給你們蒙家四虎了。」

    這也是項莊的一貫宗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蒙殛起身,然後向著南方再次一揖到地,長久不起。

    …………

    王室從秭陵動身前往洛陽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後一批,卻是人數最多的一批,後宮妃嬪、世子公主外加宮女侍從以及隨行禁軍,人數足有上萬人,此外還有大量的輜重,王室搬遷,那罈罈罐罐、各式雜物不是一般的多。

    午時過三刻,人馬勉強聚齊,項莊下令開拔,先從北門出秭陵,又沿著凱旋大道浩浩蕩蕩到了烏江埠頭,然後渡河北上,到了鍾離境內,樓船將軍鍾離昧又調來五千水軍,人馬輜重便分水陸兩路,向著洛陽齊頭並進。

    項莊作為國君,自然不用車馬勞頓,有大船可乘坐。

    從鍾離縣上船,先溯淮水西進,然後往北轉入穎水,這便進入了陳郡境內,陳郡是梁地五郡之一,也就是後世的汝南郡,在華夏歷史上的兩漢時期,汝南郡可是人口大郡,人口最多時,曾經一度超過兩百六十萬口。

    不過此時,陳郡卻是一派蕭條景象。

    自淮水轉入穎水,一路北行上百里,沿途村落不少,卻沒有一個冒出炊煙,派士兵前去查看,都說空無一人,一直到了汝陰縣,穎水兩岸才總算有了有人居住的村落,不過人煙也極少,便是汝陰縣城,也只有廖廖數百戶人家…

    項莊心下歎息,當下向太子項政招了招手。

    項政戰戰兢兢地走到了項莊跟前,作揖見禮道:「參見父王。」

    看到項政拘謹侷促、如履bo冰的模樣,項莊心下黯然,有心說幾句輕鬆的話緩和一下父子之間的談話氛圍,可是一張嘴說出來的卻又是隱帶著考較的話:「太子,對於穎水兩岸的蕭條景象,你又有什麼感想哪?」

    項政臉色發苦,以求助的眼神去看上大夫武涉。

    項莊為了教導太子項政成才,給他配備了強大的太傅團,教兵法有畢書,教史書有百里賢,教經義有叔孫貫(已經被車裂),教武藝有晉襄,教騎射有呼延,偶爾甚至還會讓公輸車給太子教導器賊、機關之學。

    不過這會幾個太傅都不在旁邊,項政只能求助於上大夫武涉。

    武涉知道大王這是在考較太子,自然不能夠替太子作答,當下將目光轉向別處,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項政越發著急,不過他畢竟已經當了多年的太子,雖急卻也還能沉得住氣,當下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道:「父王,孩兒覺得此地十分蕭條,委實不如江東繁華。」

    項莊的臉色便為之一冷,有些不悅地道:「這麼多太傅,就教出你這點見識?」

    項政這話說的雖是事實,項莊卻本能地認為項政這是貪圖江東繁華,吃不得苦。

    項政嚇得一激泠,趕緊跪伏船頭,顫聲道:「孩兒蠢笨,委實沒什麼過人見解,萬望父王不要動怒,若是父王氣壞了身子,孩兒可就萬死莫贖了。」

    「罷了,你起來說話。」項莊輕歎一聲,伸手攙起了項政。

    望著緊張到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裡的項政,項莊知道,在他這些兒子的心目當中,自己就算不是頭噬人的老虎,估計也差不太多了,當著他這個「父王」的面,十分才學恐怕連一分都發揮不出來,何況項政原本就資質一般。

    當下項莊有些意興蕭索,便將項政打發回船艙陪他母后去了。

    武涉走上前來,解釋道:「大王,太子並非貪圖逸樂之人,方纔那番話他不過是有感而發,並沒什麼深意,老臣以為……。」

    「上大夫你不必替他美言。」項莊擺了擺手,淡然道,「寡人自己的兒子,寡人難道還不清楚?太子的資質是差了一些,不過他為人墩厚,這點像他母后,他又性格堅韌,頗有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勁,這點卻又像極了寡人。」

    武涉鬆了一口氣,由衷地道:「我王英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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