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千楚甲卷狂瀾 第572章 三局十年後(大結局) 文 / 寂寞劍客
皇帝74年(公元前146年),太上皇項莊迎來了八十大壽。
這一年,帝國人口首次超過一億,洛京人口首次超過百萬,帝國軍隊也首次越過蔥嶺,在蔥嶺以西修築了第一座移民城市,開始對蔥嶺以西的蠻族實施有效統治,除了派兵駐守,還要派官員施行教化,使之華夏化。
項莊在萬壽宮擺下了千老宴,遍邀與他同一時代的老兵老將老官前來祝壽,最後計有以楚國公百里賢為首兩千餘人出席。
三世皇帝項楚也親自趕來祝壽,卻被項莊派人擋在了宮外。
二世皇帝項政在位總共三十年,於兩個月病死,皇儲項楚順利繼位。
不過,項楚的帝位得來並不輕鬆,甚至可以說是很血腥,三十年前首次皇儲廷推,朝中還算平靜,武院的六大國公、三十六侯、一百九十八伯、五百多子爵以及兩千多男爵舉行了公開推選,結果皇六子項勇當上了皇儲。
據說,這個結果出來之後,所有人都很驚訝。
因為始皇帝項莊明顯最寵愛皇四子項術,而二世皇帝項政則囑意皇三子項權,但武院的兩千七百多貴族武將卻根本不買帳,執意選出了他們心目中最理想的皇儲,因為相比項術以及項權的文弱,項勇卻是弓馬嫻熟、文武雙全。
二十年前,按例又到了再次廷推皇儲的時候。
這次廷推同樣很平靜,皇儲項勇毫無懸念地再次當選。因為按照始皇帝立下的規矩,凡皇族子弟只要在十八歲至三十歲之間,都可參選,項勇首次當選皇儲時只十八歲,十年過去也只有二十八歲,仍在參選的年齡範圍之內。
不過十年前,皇儲廷推卻終於釀出了巨大的風波。
十年前。二世皇帝項政的嫡子項楚已經成年,二世皇帝終於可以憑借自己作為皇帝的巨大的影響力,來給自己真正想要的傳承人奠基了。但是皇六子項勇作為兩任皇儲,很是拉攏了一批武將,在武院可謂根基深厚。矛盾不可避免地激化了。
項楚擁有二世皇帝的鼎力支持,身後站著玄衣衛、御林軍兩大爪牙,更有整個國家的軍隊做為他的羽翼,可謂是底氣十足,而且項楚本身也是人才出眾,不僅長得高大英俊、能文能武,更曾親自領兵征伐河西,也有很大一部份貴族武將支持他。
不過項勇也並非沒有一博之力,武院的四千多貴族武將(二十年過去,又有一大批士兵因功晉陞貴族)就是他最大的後盾。因為這二十年來,項勇北征匈奴、東平箕子朝鮮、南伐夜郎,可謂武功赫赫,更拉攏了一大批貴族武將。
正式廷推的日期尚未臨近,雙方的角逐便在暗中展開了。
再加上其餘皇子皇孫企圖漁翁得利。躲在暗中推波助瀾,就使局面更加的複雜,從廷推前半年開始,洛京便流血不斷,不是玄衣衛今天抄了哪個貴族武將的家,從其府中搜出造反的種種證物。就是明天某個親近皇子項楚的武將遭人暗殺……
每天都在流血,每天都在死人,鬧得整個洛京人心惶惶。
到最後,甚至連二世皇帝都險些遇刺身亡,所幸玄衣衛化解了危急。
遇刺後,二世皇帝龍顏大怒,急調御林軍配合玄衣衛大興詔獄,皇儲項勇也沒有束手就擒,利用其在武院的影響力,急召虎賁、天狼兩大禁衛軍入援洛京。
三大禁軍雖直屬於皇帝,軍中高級將領也都是皇帝直接任命的皇族元老,可禁軍中的中低級武將卻全部來自於武院,沒有中低級武將支持,皇帝根本控制不了禁軍,反而是皇儲項勇得到了中低級武將的支持。
爭儲雙方劍拔弩張,內戰一觸即發。
京中一百多御史言官急叩萬壽宮,據說還有十幾個激昂的言官直接就撞死在了階下,只求老皇帝項莊能夠出來「拯救」帝國,不過萬壽宮卻始終是宮門緊閉,任由一百多御史言官怎麼折騰,也不見老皇帝出來彈壓局面。
不過,爭儲雙方最終還是沒打起來。
在最後的緊要關頭,雙方達成了妥協,並在妥協達成的當日於洛京大競技場舉行了盛大廷推,總計四千六百多貴族武將參與表決,最終皇子項楚以兩千四百多票對兩千兩百多票的微弱優勢勝出,險之又險地當上了皇儲。
廷推過後,又舉行了盛大的角鬥表演。
來自帝國幾十個郡上百個角鬥圍場的上萬名角鬥士分別扮演帝**以及蠻族軍隊,再次演繹了前皇儲北征匈奴、東征箕子朝鮮、南征夜郎以及現皇儲征伐河西,並親手斬下月氏王頭顱的光輝事跡,血濺沙場的表演之下,萬民歡呼。
萬壽宮華蓋殿正中央的席上,項莊、百里賢正據案對飲。
「老百里,最近身體可好啊?」項莊舉觴遙敬百里賢,笑問道。
「太上皇,不太好呢,老臣的最後一顆牙也在兩天前掉了,估計離死不遠了,唉。」
項莊笑笑,接著說道:「老百里,記得你比我大九歲,明年就是你九十大壽了吧?到時候一定記得擺酒席,我也會去給你祝壽,當年的老傢伙可沒剩幾個了,這樣的聚會,也是聚一次少一次了,唉,故人日漸凋零嘍。」
說著說著,項莊便有些傷感起來了。
百里賢唯恐項莊故人傷懷,便轉移話題道:「太上皇,下個月又要廷推皇儲了呢。」
項莊以衣袖拭去眼角溢出的濁淚,微笑道:「是嗎,下個月又要廷推皇儲了?不知道這次有多少皇子皇孫參選?」
項莊自退位之後便徹底放手朝政,也不怎麼關心兒孫了。在退位後的前二十年身體還算硬朗時,帶著幾十個后妃走遍了華夏的山山水水,盡享遊山玩水之樂,甚至還跟著水師去了趟南洋,從中東帶回了幾個金髮碧眼的女奴。
所以,項莊是真不知道現在具體有多少皇族子弟。
項莊估計,現在三四百個皇族子弟應該是有的。若華夏朝能傳承三百年,皇族子弟的數量應該不會比大明朝的龍子龍孫少,十五萬估計是要超出的。不過這對於龐大的帝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偌大一個帝國,養個十幾萬閒人又算得了什麼?
畢竟華夏帝國的皇子皇孫是沒有王爵的。待遇也並不優厚,每個皇族子弟也就從宗人府領些例錢口糧,過得只比普通貴族好些罷了,不要說十幾萬皇子皇孫,後世滿清養了五百多萬頭旗人,所需花費不也只佔國庫歲入的極小部份?
百里賢道:「太上皇,這次有六十九位皇子參選。」
「六十九個,這麼多?」項莊蹙了蹙眉,說道,「老百里。回頭讓你家小子牽頭,給皇帝上一道折子,廷推皇儲的規矩的確有必要修改修改了,只規定皇儲不得連任還不夠,還得規定參選皇子的數量。先海選,最終參選的皇子不要超過五個。」
百里賢點了點頭,低聲道:「太上皇,這回廷推,不會又出什麼亂子吧?」
項莊道:「老百里,我問你。你覺得今後還會出政兒那樣強勢的皇帝嗎?」
百里賢回想著二世皇帝項政在世時的種種表現,搖頭道:「恐怕是不會了。」
「這就對了。」項莊笑道,「連政兒這麼強勢的皇帝,都拿武院的貴族武將無可奈何,今後的皇帝就更不成了,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麼大亂子。」
的確,現如今的武院的確已經形成氣候了,四千六百多個貴族武將,幾乎囊括了帝國所有的精英,皇帝再想撇開武院肆意妄為,已經絕無可能了!連項政那樣聲望、能力、手腕各方面都堪稱卓著的皇帝都沒能奈何武院,後世還有誰可以?
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隨著帝國疆域的不斷擴張,不斷會有武將因功晉陞貴族,武院的規模也會越來越龐大,假以時日,皇帝就更拿武院沒轍了。
除非帝國擴充到極限,再沒有更多的戰功來維持武將的晉陞,帝國武院的規模才會止步不前或者出現萎縮,不過憑項莊給帝國設計的水陸兩個擴張方向,至少在三百年內帝國絕對到不了擴張的極限,至於三百年後的事情,項莊就管不了啦。
而且三百年後,若帝國真的擴張到了極限,再沒有更多的戰功來保證武將的晉陞時,其實還有個解決之道,那就是將貴族終身制改成貴族世襲制,因為那個時候,帝國肯定已經達到了極盛,然後不可避免地要走向衰落了,就算階級固化也無所謂了。
百里賢所擔心的卻不是皇權失去制約,當下搖頭苦笑,說道:「太上皇,老臣擔心的不是這個,老臣是覺得武院已經對皇權形成了極大的擎肘,若是武院上下齊心、就很可能會形成尾大不掉,若是再出個呂不韋、李斯式的權臣……」
「老百里,你多慮了。」項莊擺了擺手,笑道,「武院上至國公、下至校尉,足有四千六百餘人,而且今後人數還會更多,這麼多人,而且個個都是能帶兵、能打仗的人雄,又有誰會真正服氣誰?又有誰能夠真正控制別人?」
項莊這話不是白瞎的,世間萬事,只有利益才是永衡的。
以武院的架構以及影響力,再加上帝國尚武的國策,其事權的擴大那是不可避免的,現在武院還只有廷推皇儲的權力,但是將來卻很可能涵蓋所有的大政方針,但是要說武院會出現一個統一的聲音來取代皇權,那絕對是天方夜譚。
首先,武院中貴族武將的爵位有高有低,地位卻是平等的,誰也沒辦法拿自己的權勢去壓服別人,而只能靠利益去拉攏別人。
所以,既便出現個把野心家,也只能夠通過利益或者三寸不爛之舌去拉攏一部份人,因為武院中也分成了好幾百個派系,你拉攏了這個派系,就勢必要得罪另外幾個派系,除非遭到皇權挑釁這樣的外來威脅,否則武院的各派系是很難統一的。
其次,除了統兵官由皇儲提名、皇帝直接任命,其餘領兵將校的任免權、戰功的考核權全都捏在兵部、禮部手中,讓誰出征,裁定誰有多少戰功、能晉陞什麼爵位,全都由兵部以及禮部說了算,換句話說,武院四千六百多個貴族之間並不存在你能制約我、我能制約你的利害關係,這就從根本上杜絕了武院中出現一個扛鼎人物的可能性。
再次,兵部、禮部官員的官帽子又捏在內閣大學士的手中,而內閣大學士則又是皇帝的秘書班子,皇帝一紙特簡就能夠讓他信得過的大學士進入內閣。
在項莊的設計下,帝國的權力格局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皇權受到武院的制約,武院受到兵部、禮部制約,而兵部、禮部又受到內閣及皇權的制約,這就成了一個連環套,誰都有人監督,誰都有人制約,誰都無法肆意妄為。
不過總體上講,武院還是處於明顯的優勢,因為此時的帝國正處於擴張期,武人擁有遠超文人、商人以及農人的地位,所以隨著歲月的流逝,武院的影響力、話語權肯定會越來越大,最終形成皇帝、武院二元制的權力格局估計不可避免。
不過項莊已經想不了那麼多,顧不了那麼遠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將來的事,就由後世子孫去想辦法吧,他能做的已經全做了,問心無愧了。
「說的也是,現在武院的那些個年輕人是真囂張,都敢指著老臣的鼻子罵娘,不過這些年輕人也是真有本事,就說蔥嶺鎮剛鎮壓的蠻族暴亂,整整十幾萬蠻兵,結果蔥嶺總兵只用五百騎,一個夜襲就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就算老畢當年也就這樣了。」百里賢說著忽然想到了畢書,問項莊道,「太上皇,這回老畢怎麼沒來?」
項莊歎了口氣,道:「老百里,老畢已經先走一步了。」
說著,項莊的眼瞼便緩緩垂落了下來,跪坐著不動了。
「啊?」百里賢聞言有些傷感,黯然歎息道,「故人是一個一個地凋零了,不過這樣也好,這世間也就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早些下去陪這些老弟兄也是不錯的。」說罷,百里賢又舉起酒觴敬項莊,「來來,太上皇,再飲一觴。」
項莊卻毫無反應,百里賢再喚兩聲,依然沒啥反應。
百里賢這才驚覺不對,趕緊顫巍巍地跪坐起身,湊到項莊跟前伸手一探,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太上皇卻已經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