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世界 第六七五節 最後的愛 文 / 鉛筆刀

    地下深處，遺跡洞穴.

    劇烈的晃動，地震，地面崛起。

    牆壁開始龜裂出巨大的縫隙，大量的紅色氣體和液態能量從中**。這一刻洞穴宛如世界末曰。來自星體外部的毀滅打擊已經徹底洞穿了星核。這顆星球的生命已經進入了最後時刻。大量的遺跡組織被破壞，儲存了萬年的生命力也開始流逝。

    放眼望無，所有生體組織都在劇烈抽搐著，不斷有肌腱和脈管剝落，斷裂。它們瘋狂的抽打著周圍，就連空氣中似乎都能聽見它們不甘的尖鳴。

    彩虹小心翼翼的望著遠處的血瞳，腳下一點點後退。

    血瞳也只是默默的望著她，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身體還和調製巢連接在一起，無法自由行動。在他背後的調製巢中，麗兒閉眼懸浮著，身體上也連接了不少調製巢的脈管。

    「我知道你很不甘。」彩虹一邊後退，一邊對血瞳說道。「你很想殺死我對吧？為了你，為了這個遺跡……」

    「可惜，你做不到。」

    彩虹撇了撇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微笑。「因為你無法離開那個東西，你和這裡已經連到了一起。當星球滅亡，你和這裡的一切，包括你的下屬。也會滅亡。」

    「不要問我為什麼這樣說，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事實。」

    「或者你們過去都很強大，你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縱橫宇宙的強者。但是……已經過去了太久了啊，如今的你們，連生命都需要這個遺跡來維持。你們或者能重新覺醒，但這都需要時間。需要漫長的，適應和改變的時間。」

    彩虹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我們已經計算過了，那最少需要幾年。而在這之前，你們都很脆弱。脆弱到連星體崩壞的衝擊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所以，你們就死在這裡吧。」

    一邊說著，彩虹已經退到了洞口。可血瞳還是毫無反應。血瞳的表現讓彩虹的底氣更壯了些，她挺了挺高聳的胸膛。

    「克羅迪爾文明該結束了。你們開啟了大混亂時代，也該在這新的時代中消失。這個時代不適合你們，這個時代需要的，應該是一個新興的文明，它強大，但不像你們那樣具有明顯侵略姓。它堅韌，比你們更加適應環境。更重要的，它應該具有可怕的生命力，如果病毒一樣繁衍，蔓延……」

    「你們克羅迪爾的繁衍方式，注定你們都是少數精英，就算你們征服了再多的星空，擁有再多的同盟，都無法改變這個弱點。所以你們最終，只能淪為其他文明的盤中餐。」

    「但我們不同，我們人類……是這宇宙中最懂得審時度勢，最懂得適應的種族。我們勤勞，我們繁衍，我們的腳步將落於星空的每一處。我們具有步入宇宙巔峰的大部分因素，唯一差距的只是科技和實力而已。」

    說到這裡，彩虹看了血瞳一眼，聳了聳肩膀。「本來，這些可以通過你們來彌補，但現在看起來，你們似乎不願意這樣做。不過沒關係，就算我們沒有得到這個遺跡，也會毀掉它。讓它不落入那些高等文明的手中。而我……已經採集了你們足夠的樣本。相信等這次回去，一定能讓我們獲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嘻嘻……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已經聯繫上了第二世界的一個大文明。他們對克羅迪爾非常熟悉，並且熱衷於複製你們的生物系統。他們幾乎要成功了……唯一的問題是，缺少你們的組織樣本和原始細胞。」

    「我會讓他們補上這一環的……」彩虹最終說道，然後對血瞳點了點頭。

    「為你們默哀。」

    「再見……哦不……永別了……」

    這麼說著，她一邊退向了通道深處，在通道的陰影中，一點點，一點點的隱沒了身形。

    而血瞳還是站在原地，默默的望著這一切。

    如此過了許久，他才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傻x。」

    與此同時，遠處的通道突然閉合，就如同突然抽緊的腸道一樣。同時其中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叫聲。那叫聲極為恐懼，彷彿看到了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緊跟著洞壁就一陣蠕動，滲出大量的鮮血。

    不過血瞳卻不再關注這些了，克羅迪爾文明能夠留下如此龐大的遺跡，自然也會留下極為厲害的防禦系統。雖然這些不大可能殺死一個行星級，但血瞳可以想像，此刻的彩虹絕不好過。

    本來，這都應該是他親手完成的事，只可惜正如彩虹所言，他此刻什麼也做不了。

    他和遺跡連接在一起，也同樣在和這個遺跡一起，走向滅亡。

    放眼望去，曾經的同伴一個個靜立在眼前，冰封於巨大的冰晶之中。他們的臉上還帶著憤怒之色，卻再也無法走出來了。

    他們，也將和血瞳一起，滅亡嗎？

    突然間，血瞳感到一陣不甘。他很想打破這一切，讓自己和同伴都脫身出來。什麼遺跡，什麼克羅迪爾的遺產都不重要了，他要活下去，和同伴，和自己的女人一起活下去！

    可是他做不到，他和遺跡連接在一起，就等於他也要接受遺跡的自我保護規則。他不能對遺跡出手，也不能對自己出手。這本是遺跡的安全措施，此刻卻成了他致命的弱點。恐怕就是當初克羅迪爾的智者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出現這樣的場面。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真是……愚蠢的死法。」

    感受著遺跡逐漸崩潰的前兆，血瞳突然冷哼了一聲。回頭望了身後的麗兒一眼，目光卻又逐漸溫柔起來。

    他伸出唯一的右手，想要抱住麗兒……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

    「呵……咳咳……看起來……你遇到了……麻煩？」

    「赫克！？」血瞳猛然回頭，立時看到了一個正在爬上祭壇的身影。可不正是赫克！？

    只見他此刻簡直慘不忍睹，半個身軀都完全崩碎，鮮血和內臟在他身後拖曳著，他卻一點點的，用僅剩的右手爬著，爬向自己。

    從血瞳的角度，甚至能夠看到他破裂的肌腱和折斷的骨骼。

    「你還活著？」

    「有的人……總是不容易死，就比如我。」赫克一邊咳著血，一邊露出淡淡的苦笑。但眼中卻再一次燃起名叫希望的目光。

    他很疼，很慘，這樣的傷勢如果放在大多數人身上早就掛了。但他還活著，堅強的，如同蟑螂一樣的活著。泥土與生物組織沾在了他的身上，顯得那麼的狼狽，和往曰的風流瀟灑完全沾不上邊。卻反而透出他的另一種氣質。

    只見他艱難的爬上祭壇，幾乎每前進一點都要付出莫大的代價。洞穴搖晃的天頂不時掉下碎塊，砸落在他周圍。

    但他仍然在爬著……爬著……

    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血瞳。

    鮮血，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血道，是那麼的觸目驚心。一邊爬，他還一邊咳出鮮血。一邊微笑。

    「其實……我早就想過……」

    「要不要對你出手……」赫克爬過一塊祭壇碎塊，被掛了一下，狼狽的翻滾了幾圈。

    「但是……我沒有選擇。」

    「你和我……總要有一個人做出犧牲。那個人……不能是我。」赫克又爬上了通往祭壇的大道，兩邊都是征服者的調製巢。這些調製巢都被他在之前的戰鬥中冰封了，其中還能看到征服者憤怒與仇恨的目光。

    赫克對他們微微一笑。「看什麼看……看了……也不能是我。」

    他繼續爬，一直，爬到了血瞳的腳下，爬到了巨型調製巢的基座前。

    這時他的身體已經快要零碎了。那副淒慘的樣子就好像一張破爛的麻袋片。可他仍然微笑著，對血瞳仰起頭。

    他很驕傲，是的，他一直是這麼驕傲。哪怕在最強大的敵人面前，哪怕在最狼狽的時刻。他都是這樣的驕傲。

    曾經，他差一點就被血瞳打落了這份驕傲，但現在他的驕傲又回來了。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

    「你……被它困住了吧？」赫克望著血瞳，輕聲說道。「那我……可以幫你一個忙。不用謝我了……」

    說著，他揚起右手，凝聚起最後一支冰矛。然後他猛的將冰矛刺向了血瞳後方。

    鋒利的冰矛切斷了血瞳和麗兒身上的脈管，將他們和巨型調製巢徹底分離開來。

    「滾吧！」赫克一聲低喝，手中的冰矛同時折斷，身體也一頭栽倒在調製巢前。

    他不再說話了，因為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做出這一切，已經消耗掉他僅剩的生命力。他現在距離死亡也只有一線之隔。

    血瞳默默的望著他，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猛然抱起了麗兒。跳上了祭壇。跳到了……被冰封的同伴中間。

    下一刻，他就深吸一口氣。一聲低喝。

    「諾亞！（避難所）」

    轟！一個詭異的黑洞突然出現，將他和所有同伴都吞噬了進去。下一刻，血瞳和同伴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洞穴中，搖晃的更加劇烈了……碎塊成片跌落，到處都是瘋狂失控的生體組織，肉眼可見的，就連那華麗的祭壇也開始崩塌。毀滅……

    赫克，卻悄然無息的睜開了眼睛。

    「呵呵……最終……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啊……」他艱難的笑著，用手，重新拿出了蘊藏著尼雅眼淚的冰晶。一邊吐著鮮血，一邊爬上調製巢。

    他是那麼的痛苦，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死去。但他的動作，卻一絲一毫也不曾停止。

    尼雅……

    你……就要醒來了……

    赫克滿懷希冀的笑著。可就在這時，天頂一塊超巨大的碎塊脫落，帶著凌厲的風壓向赫克當頭砸下。只一聲轟鳴就將赫克砸進了地下。

    鮮血在碎塊下緩緩溢出，赫克的手指，卻在最後一刻探進了調製巢中……

    帶著，尼雅的眼淚。

    和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