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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十三十四章 轉折 文 / 三歎

    蔣嫵想再辯駁,然而望著惺帝臉上的真誠笑容,到口邊的話就嚥了下去。她現在不再孤獨寂寞,但是不代表她已經忘記孤獨和寂寞的感覺,她認得那樣的眼神。惺帝的眼中就有那樣的寂寞,只是那樣情緒被他的任性和倔強掩蓋住了。

    「好吧。既然皇上喜歡,往後我就是你姐姐了。」

    曹玉有些呆愣。想不到蔣嫵竟然這樣大方的就認了個弟弟,還與天子「你」、「我」的稱呼起來。這些年惺帝一直稱呼霍十九「英大哥」,霍十九還不是依舊謹守身為臣子該有的禮數,從不逾矩?

    真是……女子的頭腦太簡單了!

    可這會子又沒法兒提醒蔣嫵。

    惺帝極為開心,撫掌笑道:「好好好!姐姐果然是豪爽的人,朕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性子!朕自小沒有什麼親的兄弟姐妹,有個英大哥,還一副老成模樣,你只大朕兩歲,還是咱們年齡差的少些,比較容易談得來些。」

    蔣嫵笑道:「皇上是嫌阿英老了?」

    「這麼說來,英大哥是年紀不小了。他大了你那麼多歲,你嫁給他有沒有覺得不習慣?」惺帝興致勃勃的拉著蔣嫵的袖子在花園中逛:「還有,你會不會覺得他的性子太悶,很討厭?」

    「不會啊。我又沒嫁過人,哪裡知道什麼樣兒的才是正常,又何來不習慣?更何況他的性子雖然悶了些,但是我公婆、小姑和小叔都是有趣兒的,府裡還有那麼多房姨娘陪著我玩,再不然還有地可以種,哪裡會悶?」

    「你還真會找樂子。」惺帝哈哈笑道:「朕也是,閒著沒事兒就找些好玩兒的來耍耍,免得悶得慌。聽說英大哥為了你,把小妾都攆走了?外頭許多人都說英大哥不念舊情呢。」

    「你聽那些人渾說,那些小妾想走的都給了遣散費。不想走的,這會子都在後宅住著呢,好吃好酌用的養著,阿英哪裡就不念舊情了。」蔣嫵憤然道。

    惺帝望著蔣嫵的眼睛冒著光。道,「朕知道英大哥的性子,斷然不會那般的。對了,朕最好奇的是蔣石頭那樣的是怎麼養出你這樣有趣兒的人?從你先前敢跟朕比武時候真把朕打趴下,朕就知道你這人有趣兒,昨兒見識了你的功夫,又見你肯真心護著朕,朕就更喜歡了!」

    蔣嫵笑道:「皇上讚譽罷了。外人瞧我是潑婦,只皇上看著順眼而已。」

    ……

    曹玉跟在二人身後,眼瞧著蔣嫵和惺帝越聊越是隨意。惺帝對蔣嫵的欣賞越來越多,蔣嫵對惺帝也越來越溫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對蔣嫵的第一印象差,導致後來總是看低了她。其實蔣嫵並非他想的那樣沒頭腦吧。

    「回皇上、錦寧侯夫人。」景同蒼白著臉來回話:「才剛霍老太爺的人來才傳話,說是已經擺好了宴。請皇上移駕過去呢。」

    惺帝眼看著景同憔悴,道:「知道了,你下去養傷吧,朕給你幾日的假。」

    「皇上!」景同雙膝跪地:「奴才沒事的,奴才願意跟著皇上。」

    「又不是不帶你回宮去。你怕什麼的。等宮裡邊兒安排好了就帶你去,你這幾天就先借錦寧侯的府上先養傷。等好了才能伺候朕。朕可不願每日看著你那張白紙一樣的臉。」

    景同聞言大喜,連連叩頭道:「奴才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惺帝擺擺手,笑著拉蔣嫵的袖子:「姐姐,咱們先去吧。朕正好也見見你的公婆。」

    「是。」

    飯廳之中,霍大栓、趙氏早已經吩咐人預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他們哪裡招待過皇上呢,這會子緊張的渾身冒冷汗。如今唐氏帶著兩女,還有霍初六和霍廿一都在後宅中不曾出來。怕衝撞了聖駕。也就是他們老兩口子身為霍家的主子不好不露面罷了。

    霍大栓低聲問趙氏,「你看我穿這件袍子,會不會不好看,不對身份,給阿英丟人?」

    「不會。不會。」趙氏理了理霍大栓身上茶金色素錦襖子的領口,又問:「我這樣會不會太醜了?要不我還是避開吧,別叫人看阿英的娘上不得高台盤。」

    「哪會,你要上不得高台盤,那我豈不是更上不得?我就是大老粗一個,皇上面前都不知該怎麼說話才好呢。」霍大栓說的是實話,只瞧他在桌子下頭的雙腿抖個沒玩就知道他的緊張。

    趙氏也很緊張,叫了身邊的小丫頭來:「快去催催,侯爺怎麼還沒來呢。」宴請是必須的,若是霍十九在身邊,他們就能安心一些。

    「那兔崽子要是沒醒,涼水潑醒來也使得,他要是敢怨怪就說是老子的吩咐!快去!」

    「是!」小丫頭滿心裡都是苦水,老太爺說的輕鬆,那錦寧侯是能隨便潑水的嗎?要朕是用冷水將人潑醒的,動手的人只怕小命兒也要交代。

    小丫頭快步往外去,才剛下丹墀,迎面就看到蔣嫵隨著一個穿了件寶藍色錦緞直裰的少年迎面而來。

    小丫頭有匈鈍,愣了愣才想起當今皇上可不就是個少年人麼,忙雙喜跪地,叩頭行禮,三呼萬歲。

    惺帝卻好似根本沒看到這個人,與蔣嫵說笑著上了台階,小丫頭忙起身,慌亂的去給霍十九報信兒了。

    飯廳中,霍大栓和趙氏雙雙醒過大禮,引著惺帝主位坐下。蔣嫵站在惺帝身旁,霍大栓和趙氏自然不敢坐下,也都垂首站著,看來十分拘束。

    惺帝瞧著滿桌菜色,笑道:「二位既然是英大哥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長輩一個樣兒,何必要如此拘束?快請坐吧。」

    「草民不敢。」霍大栓面色激動的黑裡透紅,搓著手道:「皇上面前,草民哪裡有坐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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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份兒。今日得見皇上,草民當真是太歡喜了!」

    趙氏也連連點頭。

    惺帝笑嘻嘻的起身,拉著二老的手引著他們入座,著實令霍大栓和趙氏受寵若驚。惺帝又讓蔣嫵坐下,才道:「英大哥平日裡照顧朕。在霍府朕也沒當是在外人家裡,二老就不必拘束了。」又對蔣嫵道:「姐姐坐啊。」

    姐姐?

    霍大栓和趙氏看向蔣嫵。

    惺帝宣告意思明顯的道:「這位是朕新認下的姐姐,在朕心中就與親姐姐一樣的親。往後還托二老多多照顧。」

    「一定,一定!」霍大栓和趙氏起身回。心裡卻很讚歎歡喜。想不到蔣嫵竟然有這個能耐。能叫皇上認了她做姐姐。

    若不看霍十九做過的壞事,只看能耐,他的確是個奇才,尋常莊戶人家的孩子能做到現在隻手遮天的程度,已是個奇跡了,然而物以類聚,蔣嫵那樣的性子,也果然是個能幹的。

    蔣嫵眼看惺帝這般說話,忙給二老解圍:「皇上,爹娘平日待我像親生的女孩一樣。你無須擔心。」

    「是嗎?那就好。朕既當你做姐姐,那你好歹也就是個公主嘛。我瞧著霍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是和善的人,也不會為難你。」

    蔣嫵笑著頷首,給惺帝布菜。

    霍大栓有點食不下嚥,一餐飯都處在雲裡霧裡。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將最近的一大碗東坡肘子都吃了光了,連盤子底兒都習慣性的拿饅頭擦乾淨吃了……

    惺帝撐頤心上他吃飯時的「英姿」,見他尷尬看來,笑道:「老太爺真是好食量,朕瞧著真喜歡。」

    霍大栓尷尬的笑笑,撓了撓後腦勺。

    趙氏扶額,她倒是想勸。可霍大栓吃的太快,她碰他幾下他都不理人,就只顧吃,她又不好大聲喧嘩……這下可好,阿英的形象可不都叫他給毀了。

    「皇上。」

    正當這麼想,霍十九笑著進了屋。

    惺帝蹭的站起身。「英大哥,你家裡真好!」

    「皇上萬安。」霍十九先給皇帝行禮,才笑著道:「宮中事宜還需要安排,皇上若喜歡臣家中,不如多留下一段時日。」

    「好啊!」惺帝興奮的問:「你家裡可有什麼好玩兒的?」

    霍十九眨了眨眼。「皇上想玩兒什麼?」

    惺帝眼珠子一轉,笑道:「朕聽說霍老太爺最愛種地,朕要當膨!不但要種地,還要出去賣菜!」

    「皇上,這哪兒成啊。」霍大栓聽的心裡發毛。

    惺帝卻不依,「哪兒不成,朕難道不是人?旁人做得的活兒,難道朕就做不得?這地朕還偏要種了!」

    霍大栓深深望著惺帝,半晌滿面紅光,極為讚歎的道:「皇上,草民是個粗人,不會是那些好聽的詞兒,草民只想說您真是個好皇上,能自個兒去體會種地的辛苦,才能更體諒民間的百姓啊!咱們這裡是有地可種,外頭還有人沒地種租人家的地,歲歲交租子呢……」

    霍大栓沒什麼忠心的誇讚一番,到後來已經說到民間百態上去了。

    惺帝沒見過那些,聽的津津有味,只拉著霍大栓一同要去抱香閣看看黃瓜地,又要去後頭看看散養的那些雞鴨.

    曹玉如今被分派給皇帝做御前侍衛副統領,自然緊隨皇帝的身旁出去。

    前廳內便陷入一片寂靜。

    趙氏擔憂的伸長了脖子瞧著霍大栓與惺帝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的背影,半晌方擔憂的問:「阿英,你爹那樣兒跟皇上去種地,沒事兒吧?」

    「沒事兒。」霍十九聲音低沉溫和,安撫的道:「皇上的性子我最知道,他好奇心旺盛,對種地的熱情一時半刻的不會減少,爹雖然是粗人,可分析問題也並不愚笨,他們兩個在一起,一個願意學,一個願意教,倒是真的很好。這段日子我會盡量快些預備好回宮事宜,娘就不必擔憂了。」

    趙氏即便滿心憂慮也是無計可施,就只得點頭道:「那好吧,就聽你的。」

    霍大栓果然每天帶著惺帝種地,期間霍十九一直在預備宮中事宜。

    蔣嫵不允許太過於「活潑」,她也的確是不大舒坦,腰酸的很,所以也沒去地裡瞧瞧,更沒一同用完膳。只是每日聽霍十九回來說些惺帝種地的趣聞。如要除草,將蘿蔔拔出來,還覺得草根子太大,又如被大白鵝追著跑。險些掉進池塘裡。再如霍十九那些義子們聽聞皇上在種地,都急急忙忙來陪著種田,霍大栓多了許多幫手,歡喜的什麼似的。

    等過了是來日,院中那一株高大楊樹已經開始落下黃葉時,再見惺帝,蔣嫵卻是險些禁不住當場笑出來。

    好好的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這會子怎麼就給曬成這樣了。

    惺帝卻是長高了一些,因為皮膚黝黑,笑起來時就顯得牙齒格外的白。就連吃飯時說話的大嗓門兒都有些像霍大栓。且霍大栓在惺帝面前完全沒有了拘謹,就像是對待自己子侄一般。

    用罷了飯,惺帝拉著蔣嫵興奮的道:「姐姐,我頭回知道原來蘿蔔纓是長那樣兒的,還有大白鵝咬人還挺疼……」眉飛色舞的拉著蔣嫵說這些日在他田里的見聞。就好像是個等著家長誇讚的孩子。

    蔣嫵一直耐心的聽著他說那些小事,間或配合的問上一句或者評價一句,就能引得惺帝開懷的笑。

    霍十九在一旁看著,面上始終帶著溫暖的笑。

    正當這時,四喜從外頭進來,先是行禮,隨後在霍十九耳畔低聲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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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幾句。

    蔣嫵眼角餘光看向霍十九。見他神色變化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就知是發生什麼事了。

    而惺帝這廂依舊在眉飛色舞的說著田里好玩的事,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同一時間的驛館中,達佳琿站在窗前,將絹燈紗罩拿開,將手中字條又細看了一遍。便湊近燭火。

    字條遇火,一下子便燃了起來,達佳琿將字條扔在地上,眼看著它燃成灰燼,隨後蓋好燈罩。虎目中漸漸有了淚意。

    父皇。駕崩了。

    然這個消息,卻不是他的兩個弟弟告訴他的,而是他留在盛京的心腹貌似將消息傳了出來,偷偷告訴他的。

    原來,就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心中存有對親情的期盼,原來他的兩個弟弟關鍵時刻都可以做到這樣心狠。連父皇駕崩這樣天大的消息,都不告訴他,不讓他回去奔喪……

    熱淚湧出虎目,達佳琿以手背決然的蹭掉。

    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父皇不在,剩下的便是生死存亡的戰鬥!他若敗,妻子孩子就都要死!難道還能指望他的兩個弟弟放過他們的侄子嗎?連他這個兄長,到最後怕都是只有走上斷頭台這一條路。

    「來人!」

    達佳琿擦乾眼淚,喚人來。

    外頭立即有人回話:「殿下。」

    「去,給錦寧侯送個信兒,就說我要與他談談錦州和寧遠歸還條約的事。」

    「是!」

    那人快步下去了。

    而人才離開,就有人送來了一封金國皇帝的手諭。

    達佳琿仔細看過,當即怒的砸了茶碗。

    「混蛋l蛋!」

    「殿下息怒!」隨從唬的雙膝一軟,撲通跪下。

    達佳琿拳頭握的直響。將那手諭隨手丟在地上,右腳踏上狠狠擰著踩了好幾腳。

    他的人密報先皇駕崩,二皇子即將登基。

    可這封手諭卻是先皇的筆記,大意是告訴他先皇身體無恙,讓他安心留在大燕國,不必急著回去。

    他又仔細看了幾遍,發現那筆記是可以模仿……

    顯然,二皇子訥蘇肯,是絕不希望他在皇位繼承人尚未定下時回盛京。

    他是長子,他為國征戰,手握兵權,這麼多年來若非有他在外征戰,又守住邊防,訥蘇肯哪裡就有餘力去發展他的人脈網,哪裡又能部下這樣大的一個局,逼著他交出兵權,又孤立他在外。

    現在這樣情形,就算父皇將皇位傳給他,外界之人也不會知道真相的,因為訥蘇肯絕不會讓權柄外移。

    他必須盡快簽訂和平條約,歸還錦州寧遠,在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帶領軍兵殺回盛京,就算拼的一死,總比窩窩囊囊的被害死來的好。

    是該拚死一搏的時候了。

    達佳琿胡思亂想的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方才去傳話的人就回來了。

    「殿下,錦寧侯說,他事忙,改日再見。」

    「你沒與他說是關於錦州寧遠的事?」

    「說了,可是錦寧侯說,他不急。」

    該死!他是不急,可是他急啊!

    故意的t十九那混蛋絕對是故意的!先前是他為難燕國,現在輪到燕國來為難他了嗎?難道燕國人也有在金國的探子,他們也知道先皇駕崩的消息了?

    「阿英,你現在不急著要簽定合約了?」蔣嫵斜躺在羅漢床上,一面吃果子一面問。

    霍十九笑著道:「不急。」

    「為何?」

    霍十九捻起一顆葡萄餵她,低聲道:「金國皇帝駕崩,二皇子訥蘇肯即將登上大寶了。」

    蔣嫵挑眉,已經明白了。

    「那就先端著,到後頭才能談條件,咱們不急,可是達佳琿可等不了那麼久。回去的晚了,怕老婆孩子都要被拿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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