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無奈之鏢 文 / 秋葉的歌者
方承最後使的那招刀法,可不是那套不倫不類的五行八卦刀法,而是老婦教給他的那套刀法的第一式。老婦曾說過這套刀法是剛猛迅捷,方承今夜一試,剛不剛猛還不知道,這迅捷卻是一點不差的。只是方承的火候還差些,他本來只想制住陳不憂,卻沒能收住勢,還是劃傷了陳不憂。當然那不過是皮外傷,無關大礙。
至於這套刀法叫什麼名堂,方承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套刀法一共十五招,每招都甚是精奧,但刀法叫什麼名,甚至每一招叫什麼名目,他都一概不知。張岳這一問,還真把他問住了。
方承不慣說謊,只好實話實說,只說是偶遇高人所教,不知是什麼名堂。張岳久經世故,見方承這般說,便也沒多問,當即岔開話題,說些其他事。方承此刻還有些心慌意亂,沒有多加思索,唯唯而應。
回到鏢局,三人儘是三緘其口,鏢局的其他人毫不知悉,此事也算瞞了過去。但此後,方承和陳不憂心中依舊有些疙瘩,要全然當什麼事沒發生過,確也不太可能。張岳自明其理,所以一直有意的將他們二人調開。要做這點,其實也簡單,讓方承和陳不憂輪流領頭出鏢即可。方承的武功遠勝於周達,周達的本事又略高於其他兩個鏢師。成威鏢局沒有虎威鏢局那麼盤根錯節的關係,只要有能耐便會受人敬重,所以三位鏢師和鏢局中其他的人對張岳這樣安排都沒有太大的異議。
再說夏總鏢頭負傷之後,張岳就成了鏢局的主事之人,大小事務均須他接洽處置,實在□乏術。以方承眼下的武功當一個鏢頭已是綽綽有餘,讓他以鏢師之職擔下鏢頭之責,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張岳由此也能減輕一些負擔,可謂一舉多得。
方承在鏢局裡的地位,日漸提高,便他待人如故,與任趟子手時並無二致。因此,他與鏢局上下人等關係都甚融洽。只有陳不憂例外,他總有意無意的躲著方承。這原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他不挑釁生事,方承就謝天謝地了,當真要嫌隙盡去,那是不大可能的。與同僚和睦,諸事又順心,方承成威鏢局的這得當真蠻快活的。
只是,方承一直以來,心中實有一個疑惑。那夜,張岳是怎麼知道他和陳不憂決鬥一事的?這件事,方承不敢向張岳本人問,只好詢問鏢局其他人。但詢問良久,發覺鏢局其他人對此事也都毫無所悉。不過,他自己倒是從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漸漸瞭解了個大概。
原來,張岳將方承招進鏢局後,卻有些不放心。所以,在當日,他便遣了一個人去岳陽察探個詳實。張岳遣去這人頗為精明強幹,到了岳陽無幾日,便把來龍去脈弄清楚了。張岳在詳實的瞭解到了一切種種,總算是安了心,這才有了後來方承領頭出鏢的決斷。另一方面,張岳對陳不憂和張力傑的關係也有所知悉,當時就不免有些擔心。只是,遣人調查方承一事,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是在面對方承時,張岳更覺慚愧,自然也難於啟齒言明其事。後來時日一長,張岳漸漸的,便把此事忘在了腦後。直到,那夜他到各人住處走動,見方承和陳不憂都是夜深未歸,問及旁人得知二人相繼出了鏢局,這才回想起來。慌亂之下,張岳忙出門尋找。幸爾,此前鏢局中有人無意間聽到陳不憂念叨著「琵琶亭」這個名字,告知了張岳,他這才能趕到那裡止住了方陳二人的纏鬥。
方承雖對這些事的箇中詳盡,不甚瞭解,卻也猜到了個大概。他這才明白為何張岳對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加以照顧。想來必是張岳心中負有些許愧意,以此做為補償。話雖如此,方承心中卻依舊萬分感激張岳,與張岳的關係漸漸的親密起來。
時日易逝,方承到江州時尚是剛剛過年,轉眼數月已過,已近仲夏。這時鏢局早已不似正月時那般忙碌了,而且負傷許久的夏總鏢頭也總算回到了鏢局。方承頓時清閒了許多,心中便自生了回岳陽一趟的念頭。但事有不巧,方承此念方生還不及請假,鏢局忽然接手了一樁大買賣。
這樁買賣可非比尋常,乃是江州知府親自來托。現任的江州知府今年剛認了朝中的一個權宦當義父。這個要宦的壽辰就在下月底,江州知府自然要送去壽禮,於是便找到了成威鏢局門上。
憑心而論,像江州知府托的這種鏢,但凡正氣些的鏢局,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押這種鏢,一則危險,二則也有損聲名,若非不得已是決計不會接的。可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成威鏢局既然想在江州幹下去,就不能開罪官府。江州知府托的鏢,那是不接也得接。夏總鏢頭向那個知府大人好話說了多少,理由堆了無數,搪塞了幾回,直弄得江州知府臉上都變了顏色,也沒能推掉。沒辦法,成威鏢局只好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接下鏢以後,夏總鏢頭當日便召集了所有的鏢頭,鏢師,商議這趟鏢怎麼個走法。眾人都清楚這是一趟怎樣的鏢,個個均是臉色凝重。
這趟鏢鏢貨共有十一件,都是名人字畫,玉器,牙雕一類的貴重東西,估價有一萬多兩。算起來可真是一件大鏢了。要押這些東西,跋山涉水遠行千里從江州送到京城去,個中凶險可想而知。更何況,像這種不義之鏢,劫了它也不算有違道義,江湖之中無論黑白兩道都會覬覦,這一路上要想平和安順是絕無可能的。
可現下也沒別的辦法了,既然接下了,就只好硬起頭皮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一個不好就可能把成威鏢局逼上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眾人發言都十分謹慎。商議了一夜,最終只得出一個結論:只能押明鏢,不能押暗鏢。這一次的鏢貨一共有十一件,雖都不大,但若要兩三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它們遠涉千里,恐怕不大可能。唯一之法,就是兵分兩路,這樣目標會小些。可是,成威鏢局的實力本就弱小,武功高強的也不多,這一分成兩路,豈不更加危險。何況此事早已傳開,江湖上有心之人早就盯緊了成威鏢局,想要瞞天過海也不大可能。
押鏢的方式既然定下了,那整個押鏢的線路便成了關鍵。這趟鏢要從江州一路押送到京城,距離遠且不說,還須渡淮北上。那已遠在秋水山莊勢力範圍之外,而且向來少走,一路之上還不知有多少危險。因此,押鏢路線不能不慎之又慎。
商議了幾天,這趟鏢的大致行程總算定了下來。這時江州知府已派人催了兩次,夏總鏢頭無奈只好下令出鏢。這趟鏢,成威鏢局可為精英盡出,由夏總鏢頭領頭,兩個鏢頭,四個鏢師一個不落全部出動,只是趟子手帶少了些只有六個。當日下午,豎旗出鏢,不久過了江,一行人等輕裝簡從,騎馬疾奔,先繞過大別山,經桐城轉道向北,一路急馳,可也奇怪,跑了幾天,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竟然一點事也沒發生。這可令人頗感意外。雖則如此,一行人等卻是一點也不敢鬆懈,誰都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頭。
這日,一行人眾,在官道旁一家客棧早早歇住了腳。眾人明日就要渡淮河,到那甚是陌生的北方,面色都十分凝重。鏢局和北方的黑白兩道少有過往,這一次。冒險闖將過去,雖不能說是龍潭虎穴,但其中凶險卻是誰裡都明白的。
洗漱之後,成威鏢局的人早早睡下了。他們要了兩間大房,一間趙鏢師帶著六個趟子手,方承則和夏總鏢頭,兩個鏢頭,還有另兩個鏢師一起住,而且押的鏢也放在這間房中。這麼安排,自然也是為了保障鏢貨的安全。不僅如此,方承他們還排了班,分成三撥輪流守夜,以防有人偷襲。
這一路過來,無疑是十分辛苦的,所以眾人個個心懷憂慮,一躺卻也都沉沉睡了過去。方承也是一樣,只是他內力較他人深厚些,所以睡得沒那麼熟。他正睡著,忽然隱約聽到一陣十分輕微的踩踏瓦片的聲音。方承猛的驚覺,身子倏的坐了起來。此時守夜的是張岳和另一個鏢師,張岳也有所察覺,立時和方承對視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行若無事一般,卻是時刻緊盯著房頂移動的腳步聲。
忽然腳步聲停了下來,緊接著便又是一陣很輕微的翻動瓦片的聲響,這一聲響一傳出,屋裡猛的又坐起一個人來,方承與張岳轉頭一看原來是夏總鏢頭。夏總鏢頭一看兩人神色,便知曉了情況,他微微點了點,不動聲色的又躺了回去。
翻動瓦片的聲音很快停了下來,又過了一陣,又傳來把瓦片放回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漸漸的腳步聲越去越遠,慢慢消失了。這時夏總鏢頭立刻翻身下床,方承也跳下了床。夏總鏢頭對著三個下屬長歎一聲:「唉,還是盯上來了。」
張岳道:「看來是個踩盤子的,也不知是什麼來路,聽剛才那人的步伐,武功應當不弱。」
夏總鏢頭道:「現在顧不得這些了。他們恐怕已經到前面給咱們設套去了。得想個法子應付才是。」
張岳道:「他們在暗,咱們在明,眼下咱們的處境實在危險了。如果能設法擺脫他們的眼線就好了。」
夏總鏢頭略一沉吟,道:「你說的對,這樣吧,咱們連夜就走。他們應該想不到咱們會現在就走,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說不定趁著夜色咱們就能躲過他們的盯哨。」
張岳點點頭,道:「好,那我現在就過去把小趙他們叫起來,咱們收拾一下趕快離開此地。」
夏總鏢頭忙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別叫他們了,咱們幾個自己走,這樣目標小些。趙旭他們跟著也幫不了多少忙,我早已留了些銀兩給趙旭,後面他們如果能跟上來那是最好,如果跟上來,他會帶著其他回江州。把不憂和周達也叫起來,咱們翻窗戶悄悄的走。」
張岳點頭道:「還是您想得周全,」隨即叫醒了陳不憂和周達。
六人極快的打點了行裝,將鏢貨背上,悄無聲息的從窗口翻到地上,接著潛入馬廄,悄悄牽出馬匹,趁著夜色摭掩,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客棧。離了客棧一段距離後,一行人眾翻身上馬,轉爾策馬前行。此時,眾人心裡都甚是焦躁,一心想走得快點,好拋掉背後追蹤之人。只是夜色凝重,道路更是陌生難行,想快卻快不起來。
一行人一路緊趕,不知不覺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時天色隱隱亮了一些,道上的景物也能看了個大概,速度也漸漸快了起來。忽的,眼前一亮,東方出現了一片魚肚白,周圍的景致霎時全清晰起來了。眾人見此情景,心下一喜,緊催了催馬,都想著再加快點腳步。孰料,正在此時,夏總鏢頭突然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其他人見狀也只好停了下來,他們抬頭一看,這才發覺面前出現了一片濃密的樹林。
江湖中有一句話「逢林慎入。」樹林特別是枝葉濃密的大片林子,是最容易隱藏形跡和設陷伏擊的地方。這個道理,凡是在江湖中有幾年歷練的都會知道。尤其是常年在外走鏢的人,更是深有體會。所以,平常走鏢的人在走鏢途中,遇到需要穿林而過的,都會加上幾分小心。夏元淳走鏢多年,經歷甚多,這眼前忽現出一大片樹林,自然立時讓他生起了警戒之心,這才迅速迴旋止步。
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成威鏢局的人這裡剛停下,樹林竟然就傳出了一陣和緩宏亮的聲音:「夏總鏢頭,你多心了。我們黑白道雖不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名門正派,但我們行事也有我們行事的原則。如果對手是小人,我們自是以小人之道相待;如果對手是君子,我們自也會以君子之法相待。」聲音徐徐傳出,隨後一票人馬也緩緩的從樹林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