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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壺千金 第七章 道高一尺 文 / 則喜

    第七章道高一尺()

    三日後,凌溪地牢。

    宗政澄淵正坐在一把紅木金漆的椅子上,審視地看著面前的柳玉啼。良久方道:「你認識她?」

    「誰?」柳玉啼茫然地反問。

    「那天救你的人。」皺眉,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女人,不過,剛好為他所用。宗政澄淵如此想著。

    「不認識。」

    「她說她叫白劍秋,你可有印象?」

    「沒有。」

    「那你可知,她為何要救你?」宗政澄淵好脾氣地問。

    「不知。」柳玉啼憤怒地看著他,說:「那是你的女人,你卻跑來問我?士可殺不可辱,你殺死我好了。」

    「我真同情她,居然會救你。長這麼大,這是你說過最有氣勢的一句話吧,可惜,用錯了地方。」宗政澄淵歎息地搖頭,說:「本王要與你做一筆交易。」

    「你別想!我死也不會與仇人做交易。」啐了他一口,柳玉啼扯動著身上的鎖鏈,發出叮噹的聲音。

    宗政澄淵笑得很愉快,看著她手腕出因摩擦流出的蜿蜒血絲,說:「堇紋公主就快滿兩歲了吧,我見過她幾次,真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公主呢。」

    「宗政澄淵,我的堇紋是先皇親封的公主,你敢動她?」柳玉啼聽見自己的女兒被要挾,聲嘶力竭地喊,眼珠充血。

    「這世間,只有我宗政澄淵不想動的,沒有我不敢動的,你可記住了?」宗政澄淵狂傲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妥協。他知道,她一定會妥協,因為,她不是她。想起那個女人,宗政澄淵勾起一抹微笑。

    不多時,柳玉啼果然虛弱地開口:「你要讓我做什麼?」

    「你願意同本王做交易了?」

    「只要你不動堇紋。我,答應。」柳玉啼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自己的女兒尚在宮中,自己就鹵莽地對宗政澄淵下手。而他到目前還沒傷害自己的女兒,想到這,她竟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激。

    「好。本王要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宗政澄淵神秘地一笑,說:「本王的女人,這話說的真不錯。聽好,本王的女人還缺一個丫頭,就是你。你的任務就是,不擇手段地打探出她為什麼要救你。明白了麼?」

    「明白。可是為什麼?」柳玉啼不解地問。讓她去調查他的女人為什麼救她?這是什麼事?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你只需要去做。」宗政澄淵站起身,向大門口走去,優雅地一笑,說:「如果硬要說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有趣吧。」

    我歪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一手托腮,冷眼看著傷還沒有痊癒,就被宗政澄淵安插在我身邊的柳玉啼。她正在忙來忙去的幫我收拾行李,宗政澄淵決定明日返京。

    真不愧是皇上身邊出來的女人,長相是無可挑剔的。即使經過一年多的坎坷,又受了傷,臉色蒼白,也依然嫵媚動人。而且流亡的經歷使她添染了更多的賢淑,只是看起來,還不夠堅忍。

    清晨,岳成歌將她送到我這裡時,我很是驚訝了一番,我實在不會自戀地認為宗政澄淵會喜愛我到關懷體貼地送我一個丫頭。正在奇怪,我看到柳玉啼眼中流露出一絲壓抑和憤怒,見我看她,又飛快地變成不解和愧疚。

    琢磨了一會,我突然想起,前年,舛帝薨斃之前,她剛剛為其產下一名公主,名喚堇紋,現正養在宮裡與那個剛滿三週歲的小皇帝做伴。

    想來,宗政澄淵就是以這個為要挾,要她到我身邊做什麼事情吧。只是,這個女人能做什麼呢?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救她?不過這哪裡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下一次遇上,我是肯定不會再管的了。這樣,也值得他大費心思?

    一時感慨萬千,並且好疑惑地看著她纖細的身材,十四歲就能生孩子,生產過後的身材居然還這麼好,真是令人讚歎啊。

    柳玉啼見我一直盯著她看,手上的動作變得有點不自然,問我:「白姑娘做什麼一直看著我?是奴婢做錯了什麼事嗎?」

    我自顧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順口答道:「沒有。你十四歲就生孩子,不覺得辛苦?」

    「姑娘怎知我十四歲生子?」柳玉啼聞言,極驚訝地看著我。

    糟糕,不小心說漏嘴了。宮裡的事,別說外面是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怕也不是我目前這個偽裝的卑微身份能明瞭的,況又這樣仔細,著實令人生疑。於是連忙回圜道:「當年那樁大案,全國震驚。後來很多說書先生編成故事到處說,我也聽過幾句。不過見玉啼你看來風霜滿面,今年最少也該二十有餘,想來大概是以訛傳訛,杜撰的吧。」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要故意惹你傷心。看著她瞬間變得哀傷的臉,我在心裡抱歉說。只要她覺得對自己容顏變老這件事難以啟齒,大概就不太會主動去和宗政澄淵說。至少,我救你一次,你也不要害我吧。

    不過,我總算明白宗政澄淵把她送到我身邊來的用意了,面對故人,就算再有防範之心,也是很容易就說漏嘴。只要說錯一句,滿盤皆輸。

    比如現在,我驚訝地看著她將空心菜送進嘴裡,好玄脫口而出:「你小時侯不是最討厭空心菜的嗎?」硬生生忍住的結果就是,被飯粒嗆得幾乎背過氣。

    抓過一大杯水,好容易將咳嗽壓下去,我氣極卻無處可發。宗政澄淵,你想抓我的小辮子,我偏就不說話了。以我曾經當過奼女的身份,我就不信,不說話就不能活了。

    次日,我隨著宗政澄淵浩浩蕩蕩地車駕踏上回京之路。宗政澄淵還算體貼,給了我一輛小馬車,不很大,還算舒適。柳玉啼與我一同乘坐,隨身伺候。

    成天看著她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雖不至到了噓寒問暖的程度,也讓我有了些厭煩。被曾經是皇妃的女子伺候的感覺是不錯,不過太過了就不好了,尤其,這個女人對我有著特殊的目的。

    於是,我正式開始了裝啞巴的生涯。其實也沒那麼難,她問我,我除了嗯就是啊,決不主動和她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無事時,隨便找一本書看,但馬車裡搖晃不定,實在是對眼睛不好,只好成天的閉目休息,害我大概胖了好幾斤。

    這日,宿營在白苓坡,類似丘陵地貌,周圍的景色很美。草不高卻很茂盛,物產看起來也滿豐盛,有幾個士兵隨手就捉來了幾隻野兔。南面還有一個湖泊,密集地生長著很多蘆葦,一小群白色的大鳥在水塘裡嬉戲,見了生人也不知迴避。一些士兵見狀,慢慢地圍了上去。

    我挑開簾子正看見其中一個已經搭上了弓,眼看就要拉開射出去,心裡不忍,便叫了聲:「住手。」之後求助地看向宗政澄淵,小聲說:「糧食已經夠我們吃的了,何苦去殺這些難得快活的生靈?」

    宗政澄淵好像心情很好,滿面笑容地看著我,道:「想不到秋兒的心腸如此柔軟,也罷。」說著對那些士兵一喝:「傳本王令,那些鳥兒誰也不許動,留給白姑娘玩耍吧。」

    這話說得有意思極了,聽起來頗有幾分曖昧。不過人在屋簷下,不低頭也得低。施了禮道了謝,我欣喜地跳下馬車,拎起裙子向湖邊奔去。

    宗政澄淵瞇眼看著她雀躍的身影,對想要跟上去的柳玉啼沉聲道:「你隨我來。」

    柳玉啼咬著唇看了眼正和那群大鳥玩耍的白劍秋,頭一低,跟著宗政澄淵走進一處搭好的帳篷裡。

    宗政澄淵坐在鋪著白虎皮的長椅上,岳成歌站在他身後。

    看著侷促不安地柳玉啼,宗政澄淵開口說:「可有什麼線索?」

    「她好像知道我的目的,近日來幾乎不曾說話。我問什麼,她也只作短暫的回答。」柳玉啼不甚恭順地答。

    「不說話麼?」宗政澄淵執起酒杯淺斟了一口,頗玩味地反問。

    柳玉啼沒答話,倒是岳成歌插了句:「一句話都不說?如此謹慎,該如何查下去呢?」

    放下杯,宗政澄淵一笑,說:「成歌沒想到嗎?」

    「屬下愚昧。」

    「謹慎不是壞事,太過謹慎就不好了。」宗政澄淵看著帳篷上懸掛的無鞘寶劍,笑道:「我將柳玉啼放到她身邊,就是懷疑她們有舊。那白劍秋又不是少言寡語之人,現在如此謹慎,幾乎不發一言。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如此說來,兩人當真是認識的?」岳成歌不可意異地說。

    「至少,她認識你。」一指柳玉啼,宗政澄淵說:「你當真對她一點印象也無?「

    想了想,柳玉啼搖頭,剛想回答說沒有,突然想起她曾問自己:「你十四歲就生孩子,不覺得辛苦嗎?」不禁一頓,隨即說:「沒有。」

    可這一點點的失神哪裡能逃過宗政澄淵的眼睛。眼神陡然變得危險起來,宗政澄淵說:「你有事瞞我。」

    「我沒有。」柳玉啼十分後悔自己剛剛的閃神,雖然說過些傷人的話,白劍秋總算對她有恩。她怎麼能做個忘恩負義之人呢?

    「本王不喜歡威脅人,尤其,不喜歡威脅女人。你不要將本王的耐心磨光了。」宗政澄淵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沉聲說。

    身子一抖,想起自己尚在宮中的幼女,柳玉啼一咬牙,說:「她曾問我十四歲就生孩子是否覺得辛苦。我覺得,這句話相當奇怪。」

    「當真奇怪的緊。」岳成歌看著閉目思考的宗政澄淵,「雅樂的風俗是生女即訂親,幾笈就大婚。十二、三歲當娘的比比皆是,何況十四?話說回來,她又是如何得知當時尚在宮中的柳妃幾歲產子?」

    「白劍秋,白劍、秋。」眸光一寒,宗政澄淵對柳玉啼一擺手示意她離開,直見她消失在門外,才下令說:「成歌,派人去查查近十八年柳府的全部人口,將稍有嫌疑的通通報來。」

    「是。」岳成歌得令向帳門外走去,在門口處卻突然停住,回頭問宗政澄淵:「有一事,屬下不知當問不當問。」

    「講。」

    「那柳玉啼是敵非友,又受過白劍秋的恩,王爺這番話為何要讓她知道,就算她不告訴白劍秋,此女也是個心中藏不住事的人,一旦被看穿,王爺的心思不就白費了?」

    「本王就是要讓她知道。」宗政澄淵神秘一笑,竟生出幾分年少時的好戰之心。

    見了他的神色,不再多問,反正自家王爺的心思他向來猜不到。岳成歌行禮轉身,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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