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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一紙千金 第八十三章 潛伏 文 / 則喜

    第八十三章潛伏

    先是倒了一杯水,一手扶著我慢慢半坐起來。

    我靠在他的手臂上,才動了一動,頓覺天旋地轉,身上一陣陣的發冷。看來這毒對身體的戕害真的很大,若不是那個許太醫的針灸有效,真要疼足三個時辰,怕是到死都補不回來了。

    閉了眼忍過眩暈,才接過他一直舉著的杯子,雙手握住喝了幾口,便已覺得很累。

    「什麼時辰了?」我輕問,任他取走杯子,將被子拉高嚴嚴實實地蓋在我身上。

    殷洛書沉默一會兒,將那邊的桌子拖到床邊,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硯台裡滿滿的全是墨汁。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看來,他是有備而來,只是,赫連長頻知不知道呢?

    只見殷洛書左手執筆,蒼勁地寫下幾個字:「娘娘已昏睡了兩天,現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是嗎?」我虛弱地一笑,身子不著痕跡地側了側,擋住正在裝死的豐隱惻。不管我問了什麼,殷洛書答了什麼,我都不想讓他知道。

    想了想,我費力地伸手握了一支筆,笑道:「既然大人不言,索性,本宮也不語了。」

    可是,要問些什麼呢?

    有些顫抖地提了筆,手臂支著桌子,我沉吟片刻,慢慢寫了幾個字:「殷大人為何在此?」

    「公主說娘娘睡得不甚安穩,命臣為娘娘吹幾段安神的曲子。」

    「公主有來過?」

    「臣昨日清晨便候在這裡,此間公主並未來過。」

    「公主現在何處?」

    「從昨日開始,便一直與阮丞相在書房商討立嗣的問題。」

    我瞪著這幾個字,總覺得處處透著古怪。

    赫連長頻的心思我瞭解幾分,她分明是十分信任殷洛書,才讓他來監視順便保護我。可是這個殷洛書。卻肆意透露她的行動,豈不古怪?

    尋思一陣,我試探地寫道:「立誰為嗣?」

    「據說是丞相不知從何處尋回一個男子,說是皇帝遺落在民間的私生子,如今想要公主為其正名。」

    我心下一沉,還好我服了毒。不然若是阮育黎用這個方法來逼赫連長頻,她反過來一定會來逼迫我。

    可正因為服了毒,也許會更加令赫連長頻焦急。

    現在的情況。即使赫連長頻有心從宮外找一個孩子來充數,而我剛大病就懷孕生子,怎麼看也太令人起疑。

    若是不用我這個妃子地身份而學阮育黎是私生子,倆方都無證據之下,勢必要起衝突。

    而阮育黎既然有了私生子的名義,就萬萬不會讓赫連長頻再立一個妃子。即使是指使宮女自污被連章王染指懷孕之事,恐怕都難以成立。

    這樣一來,赫連長頻情急之下會怎麼辦。實在是難說得很。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眼下的事是,這個殷洛書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兒,我努力撐著桌子。寫道:「你為何要將這些告訴我?」

    「臣覺得,這些並無不可明言之事。」

    確實,這些對於其他人來講,是沒有什麼不可說的。但是赫連長頻既然連丞相都不肯讓我見一面,就絕對不會想讓我知道連章朝廷的事,恐怕也會囑咐殷洛書不要多嘴。

    我細細將紙上的字句拼湊起來,突然產生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想法。手腕微微一抖,我快速地寫了幾個字:「你究竟是,誰地人?」

    我本想寫:「你是不是宗政澄淵的人。」落了幾筆,還是沒有寫。

    這個連章宮裡,有丞相的心腹。有殤夙鸞的傀儡,有曾經屬於我的白凡,為什麼就不能有宗政澄淵的人?

    可是,他是固然好。萬一不是,難免打草驚蛇,讓赫連長頻生疑,或者被來路不明的他利用。

    殷洛書筆尖一頓,隨即寫了幾個字:「娘娘累了。該休息了。」

    寫完這幾個字。不由分說抽了我手裡的筆放在筆架上,伸手將寫了字地紙集在一處。起身找了跟蠟燭點燃,將所有的紙都燒了。

    然後走回來寫了幾個字:「娘娘先休息一會,臣這就命人傳膳。不過,恐怕要先喝藥,您身子大損,少說也要補養幾個月。」

    我見他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心知就算他是宗政澄淵的人,也不想現在就告訴我。不過經過今天一事,我稍稍定了定心,就我剛才我思慮的,我相信這個宮裡肯定有宗政澄淵的人,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只是,宗政澄淵會不會管我,這個卻又難說了。

    我這邊躺著胡思亂想著,那邊宮女太監由微雨帶著浩浩蕩蕩地行了過來,吃藥、梳洗、更換床單被褥,服侍我和豐隱側用膳。

    我看著那些宮女喂豐隱惻地奇怪樣子,心中覺得十分好笑,卻又得忍著,好不辛苦。

    好容易一陣忙亂過後,許太醫過來幫我診了脈,說了一些我不太懂的話就退下了。

    我一直看著他出了殿,暗道這個太醫醫術高超,為我診病又很仔細,還能幫我解了毒,難道他會是宗政澄淵的人嗎?

    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心底有疑,便看誰都像是宗政澄淵的人。可是這種捕風捉影地事,若是拿不到證據,我又能怎麼樣呢?

    還不如睡了,養好身體再做打算。

    逕自睡了,也不再去管殷洛書。反正他得了赫連長頻的令,這後宮都可以出入自如,就讓他自便吧。

    反正豐隱惻還裝著皇上在身邊呢,他又不能怎麼樣。

    人們都說生病像養豬,如今我可是深有體會了。這一覺竟然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睜眼之時。竟然已經天黑。

    慢慢坐起來,依舊是頭暈,靠在床頭緩了緩,費解地看了一眼依舊在我身邊裝死的豐隱惻,這個時候殿內都沒人,不正是他該活躍的時候嗎?怎麼還在裝死?

    剛要開口問,便聽黑暗中有人低低一聲歎息,「怎麼中了毒還不老實?」

    我渾身一抖。這個聲音,是白凡!

    長長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還是來了。

    可是,他這個時候來,有豐隱惻在,我們能說什麼?難道,他一開始不知道連章王是替身嗎?既然如此。他為何篤定說我成了妃子也不會有事?

    不對,我驟然想起,我一直都忽略了,若是他知道連章王是替身,肯定不會認為我即使成了妃子也不會怎樣。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認為連章王病重,卻不知道其實連章王已死,活著的這個是假的。

    如此,是他欺騙了我。還是,赫連長頻欺騙了他?還是根本與欺騙無關,僅僅是他調查得不夠詳細?

    說到底還是他現在和赫連長頻的關係究竟怎樣,他分明是處處偏向赫連長頻,偏偏又用得是化名,這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

    但是現在有豐隱惻在身邊,說話不方便,我該怎麼問他呢?

    我胡思亂想中。他已經到了近前,眼中地關心比起以往一點也不少,只不過疏離了許多。

    我顧及著豐隱惻,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見他細細地打量了我片刻,低低一歎,道:「是誰下地毒,知道了嗎?」

    我抿著唇,搖搖頭。

    沉默。

    我們兩個好像都不知道說什麼。

    白凡站在黑暗中。只靜靜地凝視著我。好一會兒才像想是什麼似的說:「對了。前幾日,清……」

    「范大人!」我急急地打算他。聽到一個清字,我便知道他是要說清肅的什麼事。可是怎麼能說?讓豐隱惻聽見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

    白凡不再言語,目光狐疑地在四週一轉,隨即落在豐隱惻身上,像是了然了什麼,眼中殺意一閃即逝。歎道:「你何必再顧及我?」

    顧及他?我苦笑了笑,是有吧,身體有了下意識的反應。

    我不能不想,一旦殤夙鸞、赫連長頻知道了他的身份,到時候會怎麼樣。更遑論消息傳出,清肅他們知道了他的事會如何。

    不論怎樣,他並沒有直接傷害過我。

    我不會輕易就原諒,也不想草率地定了他的罪。

    「范大人,」我輕道,「那夜你說地話,你覺得,我能為赫連長頻做些什麼?」

    我指地是那夜他求我幫助赫連長頻,可是我能幫她做什麼?現在地連章已然是內憂外患,紛爭不斷。更不要說別國的人都已經潛進了王宮。就是個太平盛世,以我地能力,我又能做些什麼?

    更何況,赫連長頻根本就不要我幫,可能她唯一想的就是要我幫她生孩子!

    「只要你留在這裡,總是有用的。」白凡淡淡道。

    「你如何肯定?」

    我很是奇怪,我在這裡,究竟能有什麼用?

    可是白凡確又不說話了,過一會才說:「我先走了。我會讓人找些珍貴的藥材回來。」

    「慢著。」我叫道,「若是你真地顧及赫連長頻,你就應該讓我走。」

    「……為何?」

    白凡的背影停在黑暗中,看得我心中一堵。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第一,她是送殤夙鸞手中帶走我的,你認為以殤夙鸞的為人,會這麼輕易地讓人帶走他的獵物嗎?」

    舔舔唇,我繼續道:「第二,宗政澄淵估計已經知道我在這裡,他一直想逐鹿天下,你認為,他會放棄這個出兵地大好理由嗎?」

    「第三,我自己不想幫赫連長頻做什麼。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我會不斷地給她找麻煩,讓她應接不暇。這種情況對她來講,肯定不是好現象。」

    我看著白凡,道:「這樣,你還認為,我應該留在連章嗎?」

    白凡原地停了一下,隨即傳出淡淡的語聲,「不論你說什麼,你都必須留下。」

    我皺了眉頭,雖然我承認,除了第一條,其他兩條都是危言聳聽,可是也並非全無可能。

    而白凡如此不管不顧地要我留下,甚至不考慮對赫連長頻的利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試著問他,道。

    「能有利於你逃跑地事,我都瞞著你。」

    這小子,學精了。

    我有些生氣道:「這麼說,無論如何你都不帶我走,是嗎?」

    「……我走了。」

    白凡終於還是走了。

    我死死地捏著被子,胸口似乎又隱隱疼了起來。

    「呦,看看我聽到了什麼?」白凡一走,豐隱惻的聲音立刻響起,他戲謔地道:「我能有幸猜猜這個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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