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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一紙千金 第一百零三章 錯落 文 / 則喜

    第一百零三章錯落

    「你認為,我會給你嗎?」赫連長頻目光好像失了溫度,冷冷地看著雪輕裘,「一介男寵,也配問我要玉璽嗎?」

    被人當眾說成是男寵,雪輕裘也不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笑了起來,「說的也是,我想你也是不會給我的。」說著又看向宗政澄淵,「你也不會幫我的吧。」

    宮外的廝殺聲越來越小,漸漸的,只剩下連續不斷的哀嚎聲,這已經不能算是一場戰爭,而是一次純粹的屠殺。

    越來越多的人湧進宮裡,高高舉起洛微的戰旗,插在連章的宮牆上。

    「殺!」

    兵卒螞蟻一樣包圍著小小的演武場,不停地高聲喊著,每一次吶喊,都向是晴天裡的炸雷,驚得人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躲。

    然而處在包圍圈中心的我們,依然很平靜。

    我不得不承認,這才是真正的貴族,生死不形於色,他們確有幾分高貴的資格。

    赫連長頻直挺挺地站著,殭屍一樣的表情,「就算他幫你,你也拿不到玉璽。」

    「要玉璽何用?」雪輕裘恥笑地看著她,「將來這會是洛微的土地,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聽從的是我至高無上的王的號令,遵從的,是我洛微的玉璽。你以為,連章的玉璽,還有什麼用呢?我這樣問你,不過是想看看,你究竟愚蠢到什麼程度。」

    「你究竟想怎麼樣。」赫連長頻閉了閉眼,沉聲喝道。

    「聽說,連章王早已死了,卻秘不發喪。那麼說來,他的屍體應該還沒有下葬,」雪輕裘抖抖衣襟,「我想瞻仰一下這位大人物。不知道公主是否可以允許。」

    「你做夢。」赫連長頻的聲音不大,可是她的語氣,比臘月的寒風更涼。

    「是嗎?輕言,你是最熟悉你的主子的,你幫本公子猜猜看,公主會把她親愛地父皇的屍首,藏在哪裡呢?」

    輕言一直站在雪輕裘身後,乖巧安靜地一言不發。聽到雪輕裘點名叫她,歪頭想了一會兒,回道:「回公子,這幾年邑華殿從沒做過改動,搬進搬出的東西都很少,大件物品幾乎沒有。因次奴婢猜想,公主應該是將皇上的屍體藏在殿裡,至於具體在哪兒。輕言猜不出了。」

    「輕言!我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何!」

    赫連長頻身子搖了幾搖,她明白雪輕裘的意思,連章只剩下赫連長頻一位皇族,只是將其活捉或者殺死。所造成的效果遠遠不及找出連章王的屍體,並將赫連長頻所做的事公佈天下來地震撼。

    雪輕裘要的是連章徹底的敗潰,他要連章倖存的百姓憎恨這個王族,憎恨這個王族為他們帶來的痛苦。那麼從今以後將沒有人再會興起復國的念頭,人們對赫連王族的失望,將導致他們最終的絕望和臣服。

    這是一場人心地較量。

    輕言看了一眼雪輕裘,見他微微點頭,這才直言道:「公主,你是對奴婢不薄,可是,那些都不是奴婢想要的。你可知。奴婢最想要的是什麼?」

    赫連長頻驚訝地看著她,就像是第一天認識的陌生人。

    「奴婢最大的夢想,是向正常女人一樣,嫁人生子。奴婢是一個女人,是一個正常地女人,奴婢想有家,有丈夫和孩子。公主待奴婢好,奴婢知道。可是。奴婢也知道。公主越信任我,我就越不能出宮!我很有可能會在這宮裡陪你度過可笑的一生!」

    輕言越說越激動。輕輕踏前一步,「你愛權利!你是個不能生育的女人,你不會明白正常女人的想法!你知道嗎?我曾經想,算了吧,就在宮裡,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嫁給皇上!」

    「你!」赫連長頻震驚地看著她,「父皇他……」

    「自然不是你那個病癆地父皇,而是那個假的父皇。」輕言露出嚮往的神色,「我見過他的臉,很英俊。他的眼,有讓人動容的憂傷。雖然只是一瞬,卻足夠讓我愛上他了,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

    「你怎麼會看到他的?你?」赫連長頻驚問,豐隱惻的存在,是萬無一失地事,何況當時他的身邊還有茶衣,茶衣萬萬不會讓人近了豐隱惻的身,怎麼會讓人看到他的臉呢?

    我從赫連長頻的眼中讀出了與我自己同樣的疑問。

    但是,輕言是絕不可能在巧合的情況下看見豐隱惻,那麼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是豐隱惻故意讓她看見的。

    「什麼時候地事?」我急急插言道,「你看見豐隱惻,是什麼時候地事?」

    輕言現在的心情十分激昂,就像是自己幹了一件什麼大事,要迫不及待地說給別人聽,「是在我隨公主去酆國之前。我看見了他,我問他是誰,他不告訴我。但是他很溫柔,他對我很好!」

    輕言陷入了自己地臆想中,喋喋不休地陳述著自己和豐隱惻的過往。

    而我則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輕言愛上豐隱惻,赫連長頻前往酆國,將我帶回連章,洛微進犯,輕言倒戈向雪輕裘。

    將每一個環節連接起來,其中的關鍵人物便浮出水面——殤夙鸞!

    如此說來,莫非……

    「輕言!是不是你下『思情』毒我!」我厲聲問,打斷她的敘述。

    「是我!」輕言厭惡地看著我,「你知道我多想嫁給他,可是嫁給他的居然是你!你知道我多想和他拜堂,可是,我僅僅只能作為你的替身,替你和他拜堂!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是誰給你的『思情』?」我緊緊追著不放。

    「原來那個藥叫『思情』。」輕言想了一會兒,燦然一笑,「是誰給的很重要嗎?我唯一關心的。是那個藥能不能毒死你!可惜,你居然沒死!」

    「那麼,威脅鄧太醫的是你?可是你不會武功,你如何能潛進鄧太醫的家中?」忽略她眼中地憎恨,我沒有時間也沒義務處理她的心理問題。

    「因為,我是他的女兒。」輕言冷冷一笑,「女兒回父親的家,沒什麼問題吧。我父親膽小。一身黑衣加一把匕首已經足夠將他嚇破膽。」

    這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你的父親竟然是鄧太醫!」

    「他不是我父親!」輕言恨聲說,「為了討好公主,他將他的女兒送進宮。皇宮,那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恨他!恨死他!」又對赫連長頻道:「公主,你知道皇宮為什麼這麼快就被攻破嗎?那是因為,我拿了你的手諭,謊稱出宮傳令。讓守衛打開宮門,公子地軍隊才能損失最少地得到連章。」

    「輕言,」赫連長頻語氣沉痛地說:「怎麼說,連章也是你的故鄉,你怎麼能這麼做!」

    「因為我恨!」輕言一指我。大喊著,面目猙獰,「為什麼她可以嫁給他,我就不可以!我知你最在乎的就是連章。不讓連章消失,就不能讓你體會到我的痛苦!你恨吧,你越恨,我才越開心,我……」

    「輕言。」雪輕裘插言,「說夠了沒有?」

    「對不起,公子。」輕言像是對雪輕裘很信服,只一句便令她乖乖聽話。退回到他身後。

    「公主,怎麼樣?被自己的心腹背叛的滋味好受嗎?」雪輕裘笑著對赫連長頻說。

    赫連長頻愣愣地呆了半晌,看著雪輕裘,「也罷。已經為連章殉了那麼多人,也不差這一個。我不知道你答應了她什麼,讓她這樣死心塌地地幫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失言。」

    「我自然不會失、言。」雪輕裘依舊笑得如沐春風,伸手將輕言拉到身邊,「我答應她。為她找到她的心上人。並且讓她得到他。」

    「不!」赫連長頻最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就要向前撲去。卻被白凡死死攔住。

    我亦向前走了一步,壽眉急忙拉住我。我搖搖頭,僅僅走到宗政澄淵的身後,輕輕將頭靠在他緊繃地後背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不想看就別看。」宗政澄淵低低說。

    「不。我只是覺得,這究竟是誰的戰爭?這到底算不算一場戰爭?為什麼所有的事遇到你們,都可笑得像一場遊戲?」

    「你在說什麼?」

    我幾乎可以想像宗政澄淵皺著眉頭的模樣,「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拒絕與雪輕裘聯盟,逼他去找殤夙鸞。然後你假裝阮育黎的兒子,勸他與雪輕裘和殤夙鸞合作。結果,在你和殤夙鸞地聯手之下,連章,沒有了。」

    「我怎麼知道殤夙鸞會幫雪輕裘攻打連章,何況,我絕對不可能和他聯手。」宗政澄淵的後背繃緊,不悅道。

    「你知道,你當然知道。」我的額頭抵著宗政澄淵的後背,冷冷道:「你知道殤夙鸞唯恐天下不亂,你知道雪輕裘一心求死。你縱容殤夙鸞擄走我,你知道他會將連章作為試探我地戰場。我是你引誘殤夙鸞的第一步棋子。」

    宗政澄淵沒有說話,後背的肌肉越發的緊繃起來。

    我接著說:「而且,你一直有心腹在連章,你知道連章王有古怪,赫連長頻又與殤夙鸞走得很近,你知道依殤夙鸞的性格,絕不會白白幫助赫連長頻。那麼,他願意讓赫連長頻接近他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在打連章的主意!」

    「他怎麼想,我並不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無疑,你很清楚他的性格。這一步一步,你們沒有事前商量竟然也配合得天衣無縫。」我笑了一下,終於抬頭看向場中,輕言倒在地上,腹中插著一把匕首,「不,不是你們配合得好,而是你,將殤夙鸞利用得很好啊。」

    「不歸……」宗政澄淵深深地歎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宗政澄淵,天下,不是你地玩具。」

    我閉了眼,輕言已經不在抽搐,她死了,被雪輕裘殺死了。

    雪輕裘的衣衫染上了輕言的血,指了指一旁豐隱惻的屍體,笑著說:「既然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只能將她殺死,才能實現她的願望吧。」

    赫連長頻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輕言,看著血跡在她身下一點點地擴大,「范白,我命令你,不惜任何代價,殺了他!」

    「殺我?」雪輕裘像是聽見笑話一般,將目光在白凡身上轉了幾轉,「反正也有很多人背叛你了,多一個的話,也沒什麼吧,你說是不是呢,公主?」

    我看著他奇怪的表情,心中一動,恐懼瞬間湧了上來,目光落在雪輕裘身邊那個將軍身上,就是那個剛才對他耳語地人身上。

    雪輕裘如何知道連章王已死!

    雪輕裘如何知道那個屍體就是豐隱惻!

    伸手抓住宗政澄淵地後背,我指著那個將軍,喉嚨像被緊緊地勒住,好半天才發出聲音:「宗政澄淵,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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