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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一擲千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窺視 文 / 則喜

    第一百三十三章窺視

    「發生火災了?」我詫異地驚叫起來,哀怨地說:「那他們家的酒呢?還有賣嗎?」

    小廝大概沒想到我第一句問的會是這個,完美的笑容露出一絲裂痕,「呃……據調查,整個酒樓一個活口都不剩,小的想,釀酒的師傅應該也在其中,故此……故此……」

    「也就是說,以後沒的喝了?」我憤憤地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雖然我故意演得有些誇張,我也確實有些遺憾,昨夜的酒,我還一點兒都沒喝到嘴呢。

    「回姑娘,小的不清楚。不過也有可能,釀酒師傅當夜並未宿在酒樓。」小廝八面玲瓏地說,「但是公子問姑娘的事?不知?」

    「不知。」我歉意地說,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我睡得太深沉了,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請轉告公子,恕我無能為力。」

    「小的知道了。」小廝點點頭,躬身道:「那小的這就回去轉達。」

    「且慢,」我揚聲喚住他,道:「我還有一事,麻煩你轉達給公子。」

    「姑娘請講。」

    「我近日覺得身子不是很舒服,知道宮裡藥材珍貴,不知——」我故意拉長了聲音,邊說邊看著那小廝。

    「小的知道了,姑娘的身體狀況,小的會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公子。」小廝彎了腰,轉身退了出去。

    從窗口見小廝確實離開了,我頭也不回地道:「那些人是你殺的?」

    「是,也不是。」笑青衣模稜兩可地回答,「是,我剛好殺了二十六個人;不是,往酒裡放蛇的那一個。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

    「一個用劍的人。我到酒樓地時候,殺手已經不見了,而死的就是『醉太平』的釀酒師傅。我們買酒的時候,那壇有蛇的酒就是他親自交到清肅手裡的。」

    「那人,竟然能瞞過清肅的眼睛?」我著實有些奇怪。

    「連我都被瞞過了,何況是他?」笑青衣輕嘲道,他的笑聲中。不自覺地洩漏了一絲傲然。

    「那你,為什麼被瞞過了?」

    「說來,也沒有什麼。僅僅是因為,那人真地是個釀酒師傅。」笑青衣眉間閃過一絲凌厲。

    我微微一寒,笑青衣的意思是,只有那個人真正是個釀酒師傅,一生都在從事這個職業,他才能做到。在最自然的條件下殺人於無形。

    因為人們可以防備殺手殺人,卻很難防備普通人殺人。

    只是,這個釀酒師,是被人威脅了下毒?還是,他潛伏成釀酒師的一生。僅僅是為了下這一次毒?

    如果是後者,那麼隱藏在他背後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想到這兒,我明知笑青衣不十分可信。依然忍不住問:「有什麼線索?」

    「沒有。普通的劍傷,流了很多血。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殺手地劍快,人也快。」

    「哦?」我有些驚訝,回頭看他,「何以見得?」

    「因為血。」笑青衣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比劃著:「劍的長度比不過從脖腔中噴出的血飛濺的距離。如果殺手行動不快地話,血在噴到一半的時候應該會被自己的身子攔住。因此,血射出的痕跡,其中靠向殺手地那一邊,就應該有斷痕,而不會顯得十分自然,沒有阻攔。」

    「就是說,只有殺手迅速地閃開,血才能筆直地飛射出去。」我聽懂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那關於這個殺手,你是否心中有數?」

    「沒有。」笑青衣瞇了眼。頭略低,「不過,我可以捎信給樓裡,讓老大去查一查。」

    我盯著他,略微深思一下,道:「好,你捎信吧。」

    白凡生死不明,樓裡的情況我一點信兒也沒有。這個時候笑青衣突然提了出來,趁這個機會試探一下,也未嘗不可。

    「那我出去一下。」

    「等等。」我叫住他,冷冷道:「既然下毒的人已經找到了,何必要多殺那麼多人?」

    「因為,我不想殺一儆百。我只想殺雞儆猴。」笑青衣清冷的笑裡散著莫名的寒意,「猴子越大,我殺的雞就越多。」

    門聲輕輕一響,笑青衣出了門,我從窗前清晰地看到,他沒入人潮的背影。

    「主子,這人太危險了,我們還是早些將他甩掉吧。」幽韻走到我身邊,擔心地看著他消失地方向。

    「如果能甩掉,我早就做了。」我輕輕一歎,收了目光,轉身來到桌邊,拿起洛微的地圖,當先尋找到了陌州城。

    「主子,」幽韻的語氣帶著猶豫,「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我看著陌州城,距離邊境相當近,而且只隔著幾個小城,我該怎麼做,才能在宗政澄淵破城之前,火速到達呢?

    「主子難道就不懷疑,下毒的人是雪輕裘?他為了逼你到前線去尋解藥,才下了這麼古怪的毒?」

    我將地圖放下,對她搖搖頭,道:「下毒的人不論是誰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青衣。但是,絕對不可能是雪輕裘。」

    「為什麼?」

    「首先,這件事分明是衝著我來的。而我不是清肅,一旦被蛇咬了,我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馬上就成佛了,根本來不及去找那個解藥。更別再說去了。此其一。」

    「其二,雪輕裘地目地,其實並不是一定要我去戰場,他只是想讓我帶著洛微的軍隊,把事情搞得越混亂越好,既亡了洛微,又不白白便宜宗政澄淵。這是他地目的。而這件事,不一定非要去戰場上解決。」

    接過幽韻遞過來的茶,我少少飲了一口潤喉,接著道:「其三,說說這個想殺我地人。他想殺我,但是這不是他唯一的目的。他用了那樣一種蛇,他留了後招。或者說,殺我。只是一個誘餌。如果他足夠睿智,足夠瞭解我們的情況,就應該知道,就算他在我身上下了十七八種毒,最後中毒的,也不一定就會是我。所以,我猜,也許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我。」

    「那他的目地?」

    「可能是清肅。也可能是你,甚至可能是青衣。總之,是我身邊的人。只要你們有一個人中了毒,我就必須去陌州找解藥,這樣一來。我也就必須和宗政澄淵產生正面衝突。」

    「他想要你和王爺反目?」

    「宗政澄淵現在是皇上了。」我糾正道,苦笑一聲:「也不見得是反目,我和宗政澄淵,難道有什麼時候和睦過嗎?」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

    「我不知道。或者說。我不確定。」我緊緊捏著茶杯,這種感覺非常不好。本來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我高興去就去,不高興去,隨時都可以撤回來。

    現在,卻變成非去不可。

    最重要的是,我明明正在被窺視,卻連目光射來的方向都找不到。甚至於。連他正在窺視我的哪個部位都不知道。

    這種感覺,比在連章時所受地限制更讓我感到郁卒。

    「那主子,我們可以悄悄地去,不必帶兵。」

    「不。不管我們怎麼去,都是敵暗我明,沒什麼差別。所以,與其偷偷摸摸,不如昂首挺胸地做一次誘餌。看看能不能引蛇出動。」

    「可是。我覺得,一個笑青衣就已經很危險了。再加上這個神秘人,你不是更危險了?」幽韻擔憂不已,一張臉擠做一團。

    「怎麼會?我應該更安全才是。難道你沒聽過『蛤蚌相爭,漁翁得利』麼?」我低低一笑,道:「我是他們的獵物,同時,也是他們的獵人。單獨看來,我是他們每一個人的獵物,但是將兩個獵人放到在一起,讓他們互相爭搶,最後得利的,將會是我。」

    「如果,他們不爭搶,反而沆瀣一氣呢?」

    「不會地。」我淡淡地說,「但凡聰明人,總會有些驕傲的。他們認為,自己總是比別人更聰明些。所以,也就不屑與任何人合作。」

    「那……主子你呢?」幽韻冷不防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我微愣,隨即輕輕瞪了她一眼,笑道:「我嘛,我僅僅是個女人,可以被允許愚蠢一點兒。而且,也可以,稍微不擇手段一點兒。」

    「主子,我發現,你確實依然很奸詐。」

    「嗯,我也發現,你確實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很難得的,和幽韻像很久之前那般斗了鬥嘴,覺得輕鬆了不少。

    不過,當目光不自主地飄到清肅地床,心底驟然一空。過去的日子裡,我實在太習慣他一直佇立在我身邊,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怎麼都不會是山窮水盡的絕地。

    可現在他地躺在床上,就像十多年前,我爬上丞相府最高的假山,第一次見到他。

    那時我還是一個人。而他,則孤零零地躺在一片芍葯花田里,透過嫣然的花朵,一派愴然地看著藍得刺目的晴天。

    我抱著粗礪的山石,呆呆地俯視著他,直到他目光微動,輕輕地轉到我這邊兒,對上我的視線,讓我清晰地看到他地眼神。

    那是,生死不知的眼神。

    「主子!」幽韻端了早點站在一邊兒叫我,打斷了我的回憶。

    「唔。」我隨手拿過一個點心,心不在焉地嚼著,取了懷中收好的信,對幽韻道:「你的手巧得很,刻一個相似的印章不是難事吧。」

    「放心,只管交給我。」幽韻接了信,仔細收在懷中,見我復又鋪開了地圖,輕斥責道:「先吃飯!」

    若是平時,我也就聽了。可是現在,我心裡十分焦急,恨不得現在就插了翅膀帶著清肅飛到陌州去。

    可惜,我不能。

    那麼我就得做足與宗政澄淵對抗的準備,首先一點,就是要背熟桌上的兩張圖。

    一來,這樣對打仗有幫助,二來,也不至於會被即將上任,復又被架空地將軍瞧不起。

    於是,我一邊等著清肅甦醒,一邊背書一樣地背地圖。

    雪輕裘則一直沒露面,只是陸陸續續派人送了許多上好地藥材,我半點也不客氣,全部打包帶走,就算清肅吃剩了,戰場上刀槍無眼,有備無患總是應該的。

    直到三天後,清肅醒了,我首先確定了笑青衣所說地藥引的事確實是真的,之後立即做好了隨時出門的準備,只苦等雪輕裘的兵符和將軍了。

    接著,這一天的黃昏,小小的客棧迎來了洛微目前最有勢力的三個人。

    雪輕裘,皇上,和剛剛上任的大將軍,韓馳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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