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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捲上 第九十四章 馬踏敵營 文 / 雲逸風塵

    第九十四章馬踏敵營

    還未與敵人正式交鋒,己方就損掉了五百將士,死得還包括一名游擊將軍,這個打擊對明軍來說不可謂不大,但麻貴在河岸邊的表現,卻成功地將這種打擊化作了報仇雪恨的動力,宣平堡的將士們此刻已是群情激湧,恨不得立刻就與敵騎決一死戰,好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

    夜晚,楊寧來到麻貴的大帳,此時麻貴正與手下幾名游擊將軍在商討著軍情,見楊寧到來,急忙招呼他坐下。

    方才麻貴已經將渡河前楊寧給他的建議原原本本講給了幾個手下聽,這幾個游擊將軍對楊寧的印象已是徹底改觀,他們從心裡感激楊寧,若不是楊寧,依照慣例,先期渡河將所有船隻都用上的情況下,至少不會少於一千名將士,那這一千將士也必會全軍覆沒。

    這幾名游擊將軍中,最感到羞愧的就是左營游擊常大勇,他是個直爽漢子,先前誤會了楊寧,對楊寧無禮,甚至口口聲聲要宰了楊寧,這讓他現在見到楊寧總感到不好意思。

    一見楊寧進來,麻貴就恨恨地道:「派去卜昌軍中打探的兄弟回報說,黃昏時卜昌這老狗根本就沒往河對岸派出斥候,這個王八蛋,拿著我兄弟們的命當兒戲,老子早晚活宰了他!」

    楊寧歎了口氣,其實他早看出卜昌根本沒有派出斥候,這老傢伙存心是拿麻貴的兵馬去「探路」的!

    大敵當前,卜昌與麻貴還有自己的關係竟到了如此地步,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麻將軍,值夜的兵士都安排好了麼?」楊寧開口問道。

    麻貴此時已是對楊寧的軍事才能深信不疑,聞言答道:「已經安排了!」

    楊寧點頭道:「按說河對岸的敵人應該已經連夜撤走了,對岸離榆林那麼近,想必榆林的守軍應該已經出動了!」

    麻貴卻是搖搖頭道:「敵人撤走未撤走不確定,但榆林卻不會有兵馬出動的,榆林的大部人馬如今都已到了寧夏,與劉東尚的叛軍對峙於中衛、廣武、靈州一線,城內兵力不足五千,守城尚可,出城卻不會了,再加上如今正是夜晚,榆林守軍即便聽到了動靜,也不會輕易出城的!」

    「哦,原來是這樣!」麻貴的話讓楊寧陷入沉思。

    楊寧不作聲,麻貴與手下自也是不說話,默默注視著楊寧,營帳內一時沉寂了下來。

    過了一會,楊寧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諸位將軍,你們說,那如今河對岸的敵人,是離去了呢,還是仍在那裡!」

    一名游擊立刻開口道:「他們此次應該本想趁我軍半渡而發起攻擊,想有大的斬獲,但沒想到卻被我先渡河的……五百兄弟打亂了部署,如今他們已經知道我們有所防範,必是已經連夜離去了!」

    另一名游擊也道:「是啊,這些蒙古鐵騎一向來如電、去如風,總是一擊得手就會離開的,如今只怕已是逃回河套平原腹地去了!」

    常大勇嘴唇動了動,卻望了望楊寧,又猶豫著沒有開口。

    楊寧笑笑道:「常將軍,大家集思廣益,有話但說無妨!」

    常大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卻是嘿嘿笑了兩聲沒說出個所以然,麻貴此時正在火頭上,沒好氣地道:「有話說,有屁放,什麼時候像個娘們似的了!」

    挨這一訓,常大勇立刻嚴肅起來道:「楊……公公,將軍,卑職是想,自今日黃昏時河對岸的馬蹄聲可聽出敵騎至少不會少於三千,而這榆林方向既然沒有可以對敵騎形成足夠威脅的兵馬,那這三千敵騎會不會仍舊逗留在河對岸的樹林外面,等待咱們明日再次半、半渡時而擊呢,要知道,卜昌那老東西搜羅的船隻畢竟太少!」

    「好,說得很有道理!」楊寧擊掌讚賞道,常大勇沒想到楊寧如此大反應,臉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楊寧望了一眼剛才第二個發言的游擊繼續道:「剛才這位將軍說蒙古鐵騎一向都是一擊而退,這話不假,而且據我所知,這蒙古兵打仗也很少講求戰術、兵法。可是,這次卻是不同了,除了剛才常將軍所言之外,不難看出,此次帶兵的敵方將領是懂得戰術的,最起碼他懂得半渡而擊,那麼,既然他身後暫時沒有威脅,他定不會就此離去,我敢斷定,他們現在仍舊埋伏在河對岸,專等明日我軍渡河時,再對我軍施以半渡而擊,對方三千之眾,而我軍船隻太少,對方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一個游擊下意識問道:「若是我軍不渡河呢?」

    楊寧微微一笑卻沒回答,麻貴卻是瞪了那游擊一眼,代楊寧答道:「那咱們要麼就找到足夠多的船隻,一次運過五千人渡河,要不就在這裡等著,等寧夏的叛軍消滅了全陝西的大明軍隊,佔了榆林,來與對岸的敵騎會合!」

    那游擊臉色訕訕地不說話了,常大勇卻是鬱悶地狠狠一拍大腿道:「難道咱們近五萬大軍就眼睜睜被擋在了這黃河邊上?」

    所有人氣勢不由一餒,只有楊寧微笑著不說話,麻貴見楊寧的樣子,心中不由一動道:「楊公公,你和大伙說這些,是不是已是有了辦法?」

    眾人一聽麻貴如此說,都是恍然,全都希翼地望著楊寧。

    楊寧有些猶豫地道:「辦法倒是有,只是我年少無知,對打仗的事更是一竅不通,怕這辦法行不通,反害了更多弟兄的性命!」

    麻貴著急道:「楊公公,到底是什麼辦法,你先說出來啊,行不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見眾人一臉殷切的樣子,楊寧一橫心道:「其實我這方法很簡單,就是,今夜連夜渡河,反偷襲敵人的營地!」

    嘶!

    眾人一陣響亮的吸氣,楊寧這提議已不是用大膽來形容了,而是著實有些瘋狂。

    一個游擊當先道:「這怎麼可能,若是敵人仍在對岸,必會密切監視我們,大軍又如何能悄無聲息地渡過去?」

    「是啊!人過去的少了肯定不管用,可人過去地多了,卻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萬一中途被敵人發現了,那過了河的兄弟,只怕與今日黃昏那五百兄弟一樣的下場了!」另一個游擊也道。

    「都先住口,聽楊公公說完!」麻貴揮手阻止道。

    楊寧既然開了口,也就無所顧忌了,他理了理思緒,正色道:「諸位將軍,我承認,這想法的確瘋狂了些,危險極大,但是,這天下沒有百分百把握打贏的仗,風險越大,收到的奇效就越大!從反面講,咱們這也算出其不意,經過了黃昏的戰鬥,敵人萬萬不會想到我軍敢在今夜就夜渡黃河去偷襲他們的……!」

    喘了口氣楊寧繼續道:「至於具體的步驟,我看可以這樣,由於蒙古騎兵的打仗習性,他們大隊人馬必定會駐紮在河對岸樹林之外,只會留少數的斥候在樹林裡觀察著河面,我們可以挑選水性良好、身手高強的好手,自下游處悄悄潛到河對岸,先悄無聲息地幹掉那些瞭望的斥候,然後向這邊發信號,我大軍可輕裝輕甲,上船待命,接到信號後迅速渡河,不渡馬屁的話,我四千五百人全部渡過差不多需要兩個時辰,這大半個時辰是關鍵,若是中途被發現,我軍將損失慘重,若是成功渡過,則定叫敵人損失慘重。我的主意也就是這樣了,行與不行,還需麻將軍與諸位將軍拍板!」

    楊寧話音一落,營帳裡一片沉默,幾個游擊將軍都不說話了,眼睛都盯著麻貴,彷彿都在等著他作決定。

    麻貴沉默一陣,猛地一拍桌子道:「眾將聽令!」

    唰!

    幾個游擊將軍霍然站立,一臉嚴肅。

    「各營盡快挑選水性好、身手強的好手,連夜潛過黃河,按楊公公所計劃行事,諸位,能否建功立業,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成敗在此一舉!」

    「謹遵將令!」眾游擊將軍齊聲低吼應道。

    楊寧忙又補充道:「記住,此次成敗的關鍵,在於潛去對岸的斥候,一定要悄無聲息的除掉對方暗哨,然後還要摸清敵方駐紮之營地所在,以接應我大軍過河後迅速、準確地包圍敵軍營地。」

    麻貴點頭道:「都聽清楚了?」

    一個游擊將軍遲疑著道:「這麼大的行動,是不是知會卜昌那邊一聲?」

    常大勇一瞪眼道:「知會個屁,告訴了他,他再來搗亂怎麼辦?」

    這一點楊寧也早想到了,開口道:「目前船隻都還掌握在我們手裡,這事用不著他,我是監軍,有這個權力,再說,他那手下也頂不了用,有咱們宣平堡的弟兄就足夠了!」

    這話說得順耳,麻貴和幾個游擊將軍都是一陣豪氣上湧,麻貴道:「廢話少說,抓緊行動!」

    幾個游擊將軍迅速出帳回各營佈置去了!

    楊寧則叫來張為年,問他道:「張大哥,你和幾位侍衛大哥可有水性好的?」

    張為年耳朵靈敏,早在帳外聽到了楊寧與諸將的談話,聞言笑道:「還真是巧了,我四人水性都是不差,是不是想讓我們也潛過河去做一遭斥候前哨?」

    楊寧大喜道:「但不知張大哥願不願幫這個忙!」

    張為年笑道:「這話說的,你這監軍大人有令,我們如何敢不聽!正好,兄弟們也想玩玩這刺激,說起來,兄弟們整日在宮裡,可是好久沒殺人了!」

    張為年說著這殺人放火的事,卻彷彿如在說吃飯睡覺那樣輕鬆,說完,他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看得楊寧一陣心裡發毛。

    過河的好手很快選了出來,再加上張為年四人,共十二個人,這個人數楊寧還算滿意,少了怕對方暗哨太多,多了怕目標太多,這個人數可算正合適。

    十二人都換了一身輕便水靠,兵器都用墨汁塗黑,以防反光。

    「張侍衛,本將知道你與幾位侍衛兄弟武功高強,但這種摸黑潛行摸哨的下作事,還是我軍中這幾位弟兄在行些,希望張侍衛屈就一下,配合他們一下,此次由這個哨官負責!」麻貴站在張為年面前,一指其中一個身子精瘦,但一臉彪悍的年輕人道。

    麻貴話說得盡量委婉,張為年笑著道:「這個不需麻將軍囑咐,咱們兄弟幾個知道該怎麼做,到時跟著軍中的諸位兄弟,只管聽招呼做這個就是了!」說著,張為年做了一個手刀切脖子的手勢。

    麻貴欣慰一笑,說實話,他是清楚這些宮裡來的侍衛大爺們的脾氣的,這次讓他們跟著,麻貴本不願意,但礙於是楊寧的主意,也就沒提出反對,好在,這張為年想是受了楊寧的交代,倒很是配合。

    「出發!」常大勇低喝一聲,一行人在那精瘦哨官的帶領下,向下游悄然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麻貴立刻命令各營準備,輕裝攜帶兵器開始悄悄登船,這麻貴大營離著卜昌大營雖不算近,但也不算太遠,這裡幾千人悄悄行動,那邊卜昌的大營竟然毫無察覺,不得不讓楊寧再一次感歎這卜昌手下兵馬的戰鬥素質。

    楊寧與麻貴緊張地注視著漆黑一片的河對岸,屏氣凝神著等待著信號的傳來,兩人此刻心裡都是異常的緊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秋夜的寒露將楊寧的官服和麻貴的戰袍打得濕漉漉的,河對岸一個隱蔽位置終於有亮光閃了一下,接著又閃了一下,隨即又閃了一下,一共閃了三下。

    常大勇興奮地壓住聲音道:「得手了!」

    楊寧暗鬆了一口氣,立刻道:「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命令弟兄們,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渡河,同時,一定要小心,千萬千萬不要發出聲響!」

    麻貴立刻也道:「立刻行動!」

    常大勇興奮著答應一聲,轉身去了。不一會的功夫,先期上船的一千多名士兵開始向對岸行去,整個黃河的河面上靜悄悄的,只有河水奔流的嘩嘩聲,而這聲音卻恰好掩蓋了船槳的划水聲。

    楊寧默默計算著時間,這處河面說窄不窄,說寬不寬,待空船掉頭回到這邊時,按楊寧的計算,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楊寧心裡不由湧過一絲高興,這樣的速度,比他預想的要快了一些。

    隨著空船回來的,竟是常大勇,這是麻貴實現安排好的。

    「對面情形如何?」一見到常大勇,麻貴迫不及待地問道。

    常大勇一臉喜悅,抹了一把汗水道:「據斥候報告,一切都如楊公公所料,河對岸總共七八名暗哨,都被張侍衛及幾個手下幹掉了,敵人的宿營地也已探明,就在樹林後不遠的一個山谷裡,不過——!」

    「不過什麼?」楊寧心裡一緊問道。

    「敵人都未解甲,都是和衣而臥,馬匹也未卸鞍!」

    楊寧一拍額頭後悔道:「我原也猜到會這樣,早知道應該選在明日晚上再行事的,敵人不可能每晚都帶甲而眠,那樣累也累死了!」

    麻貴卻滿不在乎地道:「楊公公不用擔心,這還嚇不倒咱們宣平堡將士,咱們照殺不誤,常大勇,命令弟兄們抓緊渡河!」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楊寧緊張的手心已滿是汗水,這個時候是最關鍵的時刻,萬一被河對岸的敵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或許是老天眷顧養楊寧與麻貴,又或許是因為敵人沒有楊寧估計的那麼聰明,直到第五批將士過河時,對岸依舊平靜如常。

    事情的順利超乎了楊寧的想像,他對麻貴道:「咱們隨軍渡河!原計劃有變動,命你的手下渡馬過河,能渡多少渡多少,今次咱們也要以騎兵屠殺他的步卒!」

    麻貴興奮地佈置去了。

    待到楊寧乘著船到了河對岸時,林裡朦朧朧中一片黑壓壓的人頭不由嚇了他一大跳,這麼多的人擠在林子裡,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顯出良好的紀律性。

    待張為年與幾個侍衛來到楊寧身邊時,他們身上的血腥味讓楊寧忍不住想吐,他畢竟是從未殺過人的良好青年。

    所有馬匹早就戴好了籠頭,蹄上被包好了厚厚的墊布,因此過河時並未發出太大的響聲,待到剛剛運過了近兩千馬匹時,楊寧看了看東方的天空,那裡已是出現了一絲魚肚白,周圍的景物漸漸有些清晰起來,他知道,已經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行動。

    他與麻貴想到了一處去,麻貴立刻命令整隊,令常大勇的左營和另一個游擊的前營的將士紛紛上馬,列隊在前,而其他沒有馬匹的宣平堡將士列隊在後面,林子裡畢竟空間有限,整齊隊形來很是麻煩,麻貴見天色漸漸開始發亮了,知道時間緊迫,下令列隊完畢的兩千騎兵在斥候的引導下開始行動,後面的將士隨後跟上,邊衝鋒邊列隊。

    二千騎兵開始在常大勇等幾個游擊將軍的帶動下開始衝鋒起來,待衝出林子,馬匹的速度漸漸放開,儘管馬蹄上包了墊布,但兩千馬匹那沉重的噸位還是震得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

    幾乎就在馬匹的速度完全發揮出來時,常大勇已一馬當先的踹進了河套蒙古兵宿營的山谷。

    「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殺!」常大勇大吼道。

    「殺!」兩千人齊齊大吼,兩眼通紅地衝進了敵人的營地,敵營瞬時間一片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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