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五十章夜宴 文 / 紅粟
第一百五十章夜宴
見到忘塵過來,連翹一桌上的三個祁山門弟子,都欣喜的站了起來。
「小師弟也要成為大人了呢!今天姐姐就預先祝你覓得如意伴侶。」一個女子接了忘塵遞上來的酒,一口喝乾。
「呵呵,小師弟,姐姐也祝你與未來的弟媳恩愛美滿!」另一個也真誠的祝福,喝乾。
「呵呵,師弟,祝福的話,都讓她們兩個說完了。師姐說句什麼好呢?嗯,就說句大實話吧。咱們祁山什麼也不缺,只求師弟覓得同心人吧!」這個女子話說的實在,卻也最說到了忘塵的心裡。
端著酒杯的他,手猛地一抖,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就在一旁坐著,正在輕拍著綠意脊背的連翹。眼睛驀地一黯,有一層霧氣騰起,卻被他又強力壓下,只是那剛才還微微彎著的唇角,已經再也擠不出一絲笑容。
連翹狀似神情淡然的照顧著綠意,可是那三個祁山弟子的祝福語,卻一字不落的鑽進了她的耳朵。
自從進門就憋在心裡的那口氣,幾乎就要將她的胸膛脹爆,沉沉的凝滯在心胸之中,讓她的心臟重的無法搏動,讓她的幾欲窒息,讓她的大腦裡,彷彿有千千萬萬個蒼蠅在飛,煩亂的幾乎瘋狂。
忘塵接著給柳瑤玥敬了酒,柳瑤玥只是舉杯淡淡的說一聲:「跟著自己的心走。」也不等忘塵反應,喝乾。
忘塵緩緩走近連翹,本就白皙的肌膚,此時已經慘白的毫無血色。只有那被牙齒緊緊咬住的下唇,卻正有一絲細細的血絲,洇出來。
他無法說話,她也只能佯裝不知,只是低著頭,仍舊不疾不徐的輕輕拍著已經靠在她身上睡熟的綠意。
葉繁胥手端著酒杯,看看這樣僵持著的兩人,上前一步,笑道:「連翹啊!沒想到你也來了。要是知道你也在,我早就提前趕來了。」
連翹這才彷彿發現自己身邊站著的人一般,緩緩地抬起臉來,對著葉繁胥歉意的笑笑:「鎮南王軍務繁忙,哪裡能夠向連翹這般悠遊自在呢?」
「呵呵,先不急著和你敘舊了。還是先讓忘塵公子給您敬了這杯酒吧!」鎮南王葉繁胥說著,將手裡已經斟滿酒液的杯子,遞到忘塵手裡。
連翹的一隻手已經快速的在忘塵尚未接手之前,伸手接了,呵呵一笑道:「連翹這次來,是帶少主的師姐前來祝賀的。那麼,酒我也給玲瓏帶回去了。」
說著,連翹仰頭,酒已經喝下腹去。
連翹歉意的對著忘塵說道:「連翹的夫郎身體沉重,我們就不等的宴席結束了。這就告辭,請多多包涵!」
含笑說完,連翹起身,但是動作卻是異常的緩慢。
在她身旁的柳瑤玥本就關注著兩人的互動,見到連翹這副模樣,心下一驚,讓靠在懷中的煒兒做好,她則驀地起身那邊的連翹抱著綠意卻已經向一旁倒過去。
就在連翹另一側的侍藥此時的睡意已經全消,快速的出手,卻只堪堪的接住了從連翹懷裡滑落的綠意。
沒有人看到怎樣的動作,柳瑤玥已經將連翹接住,抱在了懷裡。她的臉上卻與她的惶急的動作毫不協調的,漾著一個歉然又淡然的微笑:「師妹無酒量,一杯酒就醉了!醉了!」
說著,伸手拍拍也要過來搶連翹的雷飆的脖頸,笑著點點頭。回身招呼糖糖:「糖糖扶著煒華些。」
望著離席而去的一行人,忘塵再也笑不出來。在她的腦海裡,只有那張慘白的唇角,洇出的那一抹猩紅。
攬天閣。
王翰想要護送,卻被柳瑤玥制止。
一行人走進攬天閣,柳瑤玥一手托住連翹,一手用食指點在連翹的人中處。
「好了,能自己站著,就不要賴在我懷裡了。我還要帶著煒華去睡覺呢。」柳瑤玥涼薄的聲音傳進連翹的耳膜。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同時,甩給柳瑤玥一個大大的白眼兒,撇嘴說道:「毫無人性的傢伙,你就不能體恤一下病弱之人麼?」
「嘁,自找苦頭,怨誰?況且,身為醫生的人是你連翹,不是我柳瑤玥!」話音未落,柳瑤玥已經放開攬在連翹身側的手,回身將糖糖扶持著的煒華攬了過來,對著幾個男人點點頭,上樓去了。
連翹用力的在自己的穴位上按了幾下,提提精神。也從侍藥的懷裡接過綠意,對著幾個臉色很是驚慌難看男人笑笑,安撫道:「一時痰迷了。不妨事的。走吧,我們也去歇息去吧。」
侍藥不放心的上前,伸手扶上連翹的脈搏,確認真的無事後,這才拉著糖糖,一起隨了連翹上樓,安歇。
聽著身側的兩個男人均勻的呼吸,連翹輕輕起身。
侍藥和綠意是跟著她睡的。由於糖糖還未成婚,只是將他安排到了自己房間的內間。說是內間,其實也就是一個用屏風分割開來的半隔離空間。
繞過屏風,看著床上蜷縮著的小小身影,連翹心裡有股酸澀的滋味,冒了上來。
這三個男子,或許不夠彪悍,也不夠獨立,更沒有她曾經渴望的男人的陽剛之氣。但是,他們柔如春水,也純淨如水的愛,卻讓她浮躁的心,逐漸的安靜。他們用不算厚實的臂膀,為她築就了一個溫暖幸福的家。
她也從開始的憐愛,到了現在的不能割捨。他們已經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在一起或許沒有什麼轟轟烈烈,更沒有電閃雷鳴的熱烈激情,但是,傷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想剜她的肉一般,痛徹心扉,甚至會導致失血過多,死亡。
她輕輕歎口氣,走上前,將他摟在懷裡的被子,拉開,蓋在他的身上。
窗外的月色漸亮,明天就是初十,月亮已經半盈,淡淡的銀色月光,從鏤空雕花窗欞透射進來,讓房間裡的器具,也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朦朧。
睡不著,她也不再勉強。
緩緩地走出房外,輕輕一躍,身影,已經來到了歸去溪畔。
聽著潺潺的流水,她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透過層層的樹影,在那已經在月色下沉睡的莊園裡,尋找那座高高的紫薇閣。
斯人如玉,玉如花。
此時的他,可曾安睡?
想起今晚自己的舉動,她的心裡猶如被置於火上煎烤一般,臉頰也止不住的做燒。在他喜慶的日子裡,她連翹怎麼那般狼狽?怎麼就沒能含笑真誠的祝福他一聲呢?
只是,她在看到他身後跟隨的那兩個皇女之時,怎麼就覺得那麼刺眼刺心呢?
想到皇女,連翹不禁想起了雷飆。這個侍藥的姐姐,居然在給她倒酒的時刻,暗暗的施毒。她自持與雷飆沒什麼過節,更沒有什麼仇恨。只是單純的拼毒麼?
她這百毒不侵的身子,卻在那個當口氣血逆行,暈倒在地。現在她已經沒事了,下面就該換成她雷飆的麻煩了吧?
想到這裡,連翹的嘴角微彎,浮上了一絲苦笑。
連翹靜坐許久,心好累。
她索性躺在了大石之上。仰望著夜空的她,似乎漸漸入定。
風輕輕地吹過來,夜裡的山風已經帶了幾絲寒意。她卻由於內功護體,並沒有感到寒冷。愜意放鬆,她將身子一滾,人已經到了大石的後邊。
一個欣長的人影,如一道淡淡的輕煙,從棧道上輕飄過來,如影似魅。
連翹屏住呼吸,只將兩隻眼睛露出大石的邊沿。靜靜的注視著來人的人影。
淡淡的輕煙漸漸接近攬天閣,速度也逐漸放慢了下來。
此時的連翹其實已經不用刻意的屏息了。因為,她已經忘了呼吸。更因為,她已經看清了來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明天將要選妻的祁山少主忘塵!
忘塵的身形在樓下略略一窒,隨即從地上拔起,由於一直箭矢,直直的升空,卻在半路上,身形一晃,已經改變了方向。射向二樓大開著的窗戶的房間。那也正是連翹和綠意侍藥糖糖的居室。
連翹幾乎已經忍不住要出聲或者乾脆上前阻止了。但是那個身影卻沒有如她所想的,進入二樓。
他僅僅是站在窗台外凸出的浮雕之上,俯身從窗戶裡,向著屋內察看!
房間裡兩張床上,也沒有一個女子。她去了哪裡?她中毒成了那樣,怎麼還是到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