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零一章巨變之後 文 / 紅粟
第二百零一章巨變之後
這琴音並沒有一般曲子的慢拍前奏,清冽一聲琴音,猶如裂帛,更如玉碎,剎那間,已是異變突起。
緊跟著女皇站立在皇家樓船之上的國師木庾信,彷彿瘋狂了一般,猛地撤出腰側的佩劍,直刺進女皇的身體,透心而出。
女皇似乎到此仍沒有反應過來,身後的劍柄顫巍巍的,身前的劍尖處,有血不斷淅瀝流下,染紅一身明黃鳳袍。緩緩地轉過身,滿臉的震驚之色。她沒想到護衛南翼近二十年的國師,為何弒君?她的身體內不是有皇家的鳳血蠱麼?她難道忘了,殺了自己的後果,她也無藥可救了麼?
極清晰地問出一句:「木愛卿,為什麼」
沒有回答,木庾信的身體已經痙攣成了深秋寒風中的枯葉。
巨變在剎那間造成,就連樓船平台上的侍衛暗衛,都無一能夠及時趕上營救。
眾人還未從這個驚變中醒過神來,只見那女皇的身體已經頹然倒下。木庾信抽搐痙攣的身體,也在同時轟然燃起。大火中,那痙攣的身體掙扎著,翻滾著,卻絲毫不能將那熊熊之火阻隔,更是因為這翻滾,將大火帶到了樓船的更多處,樓船燃燒起來了。
「娘」木蓮眼見這種情勢,哪裡還顧得什麼安危,撕心裂肺的一聲驚呼出口,卻被坐在他身側的綠意用手緊緊捂下去。
木蓮心急如焚,想要掙扎起身,卻被綠意的另一隻手緊緊抱住,手腳身體不能動的他,情急之下,張口摀住他口唇的手掌上咬下。
綠意痛的皺緊了眉頭,但是卻沒有將手拿開。猩紅的血,順著木蓮的唇角,順著綠意的手臂流下。
代表著皇族無尚尊貴的金色樓船終於無法遏制那熊熊的大火,坐在船舷上的樂師侍人們,紛紛跳進漓水河中。
紛亂之中,琴聲再次彈響,恍如一聲悲鳳長鳴,直衝雲霄。
跟在樓船二層的重臣,本在亂紛紛地救火或者逃生,卻也在這聲琴音下,紛紛撲倒,開始掙扎抽搐痙攣。更有多名直接跌進漓水河中,連個泡泡也沒冒上來,顯然都沒救了。
漓水兩岸的百姓們,都驚呆了。
任誰也沒想到,歡樂喜慶的節日,卻遭此巨變。歡騰的漓水河,剎那成了修羅地獄場。
在木蓮高喊出聲之時,連翹的眼光也從河面上轉了回來。只不過,她的眼光只是在木蓮的身上掃過,就定到了紫卿的身上。
黃白的肌膚,此時已經是毫無血色,卻仍舊死死的盯著樓船之上的火焰。兩手負於背後緊緊絞在一起,那緊咬的牙關,和面頰上不住震顫的肌肉,都讓人感覺到,這個人心中的激憤和恐懼。
南翼乞巧節,女皇被國師刺殺。朝中重臣,大部皆死於火災。國師側夫與當日服毒身亡。
綠意仍舊緊緊摟著木蓮顫抖的身體,任由他無意識的咬著他的手掌。同時,他的眼光也忍不住望向那團漸漸停止了滾動的身體,兩眼漸漸模糊。
驀然,手掌上的劇痛減輕。身體一軟,意識也在剎那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似乎過了漫長的時間,綠意的意識漸漸恢復。感到身下的震動,綠意茫然的睜開眼睛。一個和煦的笑容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個是?怎麼可能?難道自己死了?
顫抖著嘴唇,輕輕地喚出一聲:「爹爹」
「嗯,意兒,這些年你受苦了」溫熱柔軟的手掌撫上綠意的臉頰,滾燙的淚水滴在了綠意的額頭上。
溫的?有感覺,這麼說,他沒有死?那麼此人不可能是爹爹?
可是,那樣熟悉的笑容,那樣溫暖熟悉的懷抱,讓他思念了十六年的懷抱啊!
「爹爹?你怎麼會」
「意兒,爹爹沒有死,只是一直未能來找意兒。不過還好,我們父子終於團圓了。」吟秋滿臉的笑,卻止不住淚水橫流。
「爹爹」一隻稚嫩的小手伸過來,抓住綠意的衣襟。打斷了相對流淚的父子。
「呵呵,意兒,爹爹,看你們哭,安安都傷心了,來安慰你們了呢!」連翹溫柔的聲音響起,綠意這才發現自己是枕在吟秋的腿上。而自己身處的地方,早已經不是那漓水河畔的酒樓,而是自己在客棧的寬大床榻。
「呵呵,意哥哥,你們先不要哭了。吃點兒東西吧。吟秋爹爹聆歌你們分離這麼多年,如今既然團聚了,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有什麼話,或者流什麼淚啊,也不急於這一時。」侍藥說著,上前抱起安安,讓連翹扶了綠意下床。
穿上鞋子,綠意突然想起一件事,抬頭看向連翹。連翹笑笑道:「沒事,他傷心過度了,我給他服了安眠散,讓他睡幾天就好了。」
綠意神色也是一黯,默默地點點頭。
「哥哥」身側有一個清潤的聲音響起。綠意猛地抬頭,直望進一雙濃黑的含笑的眼眸。
仔細地端詳著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心裡紛繁雜亂,歡喜酸楚齊齊湧上心頭。伸手握住聆歌的手,對視半晌,綠意才艱澀的喚出一聲:「弟弟」
「好了,好了,吟秋爹爹,聆歌弟弟,怎麼還傷心呢,我們一家團聚,高興還來不及呢。走走,我和糖糖可是準備了好些好東西。」侍藥走上前挽住聆歌的手臂,糖糖則笑著扶住吟秋的手臂,一起從房間裡出來。
「侍藥哥哥今年多大了?」聆歌也早就看著這個活潑的男子喜歡,只不過,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連翹帶回來的夫郎人選,都不搭理他而已,今天,聆歌的身份公佈,他才放棄前嫌,與他握手言歡。
「哦,我是丁卯年秋月出生。剛滿十六。你呢?」侍藥高興地回答。
「哦?我好像是丁卯年年月出生呢!」聆歌戲謔的聲音傳過來,「我似乎是比你大呢,我好像不能叫你哥哥呢!」
聆歌的聲音裡帶著戲謔和笑意,侍藥卻鼓腮說道:「呵呵,按照習慣,你既然叫意哥哥是哥哥,那麼也該叫我哥哥的。別爭了,我不在乎這個的。」
聆歌微微一愣,同時聽到終於忍不住的哄笑之聲,從身後傳來的。
經歷了乞巧節的重大變故。南翼朝中空虛。幸好有那天前來的各族族長。迅速從各族中選拔出了新的大臣。並對外公佈,皇太女重病,朝政臨時由先皇鳳後主持。鳳後沒有女嗣,只得一個皇子,今年已經十六歲。雖身為男兒,卻博學強記,聰慧天成。更加之,這位長期被送到外地從師的皇子,也似乎是這段時間方才回到朝中。
忘塵的渡緣和綠意的歃血盟,以及吟秋的消息,都已經確認,皇太女並非病重,而是,她根本不在宮中。
半個月過去了。
吟秋只是在乞巧節後一天來過一次,再也沒來過。並且還將聆歌帶去了。
南翼皇族中爭論多日的皇嗣問題,終於下了定論。南翼歷史上,乃至整個大陸歷史上,出了第一個男帝。
又過了半個月。男帝登基,即下雷霆手段。頒布登基的兩條新的法令,第一,廢除國師制度。第二,廢除娼妓。將所有繡樓青樓裡的小倌兒全部恢復自由之身。
男帝登基後的三天,陽林戒嚴解除。
連翹等人即將踏上歸途。
夜晚,涼風如水。連翹與綠意帶著木蓮來到昔日的國師府。
空洞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悲哀。自己曾經廢了那麼多力氣挽救的親人,轉瞬都離他而去。清淺也在木庾信出事後的當天,在國師府裡『自殺』身亡。
望著昔日繁華的國師府,如今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已是毫無人跡,荒涼陰森。別說綠意,就是連翹的心中,也止不住的湧起幾分悲涼。
看著默默坐在清淺原來房間的木蓮,連翹將一張房地契放到了他的眼前。
國師府已經被皇家查封拍賣。連翹讓忘塵派人買了下來。這裡應該是屬於木蓮的。
木蓮茫然的抬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側的哥哥和嫂嫂,眼中似乎有了些意識。他慘然一笑,將房地契推回去,同時搖了搖頭。
這個地方,曾經裝載了他童年少年的快樂。只是,如今,他的親人逝去,這裡對於他,也沒什麼意義了。
那個被連翹撿回來的紫卿,這段時間卻一直跟在糖糖的身邊。不管她過去是誰,現在,她已經是糖糖安排在南翼的商戶大掌櫃。並且,紫卿對琉璃製作特別鍾情。發誓要將做出最精美的琉璃製品。
又是一個清晨,五輛馬車從陽林城裡駛了出來。
在陽林城外的十里長亭。
當頭趕車的讕言在車外回稟。
「主子,前邊有人截住去路。」
連翹挑簾,只見兩名小廝在馬車前站立。見馬車停了下來,恭聲答話:「請連聖醫下車,我們主子在前面亭子裡等候,為連聖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