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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八章 我可越活越有人樣兒 文 / 水中獨樹

    接下來,二狗子便成了仇小刀身邊勤快而忠實的「狗腿子」。

    又過了些時日,二狗子的頭上便有了虛銜:「麻石盤治安委員」,成為不是幹部的幹部了(大隊那時已沒有」治安委員」這一職務)。

    「哎呦呦,太陽還真是打西邊出來啦……」連沒有人樣兒的二狗子都當上了幹部,誰看著能不擠眼,誰聽了能不吐舌頭!

    儘管好多男人嘴上不出聲自個兒在心裡敲著鼓點,儘管愛挑事的女人三三兩兩湊一塊擠眉弄眼亂嚼舌頭,但沒有一個男人或女人真正上過眼,都只是胡亂猜疑。而女人們的猜疑中就多了想像,說出口的話語又讓舌頭給捲了「香油」或舔了「鮮醋」,於是,你一言她兩語地攪和出了一鍋又腥又葷的大雜燴,而且把腥臊兒噴濺在「不要臉」的女人臉上了。

    後來的某一天,當人們得知事情的真相時,儘管之前人們有過大致相同的猜想,但還是禁不住大為驚歎:「啊!小二狗真的吃了屎了……」人們在同情他的媳婦的同時,又生出別一種感歎:「唉,別提那兩口子,天下少有。男的是綠頭龜——顧頭不顧腚;女的呢,夾不住尿屎——你就是想討個清白,也不能扒了褲子讓人看啦……」

    原來,那天晚飯後,莫二狗跟妻子因別的事吵了起來,兩人越吵越凶。爭吵中,杏花把自己大大小小的委屈全栽到了莫二狗的「破屁股」上了。男人急了,女人更急。氣昏了頭的女人是不管三七二十幾的,她居然衝出門,在院子裡一邊哭著一邊大聲地喧嚷起來:「……你連狗都不如!狗能在飯裡下藥,迷倒自家的女人,又扒光了衣服,把外面的野種領進屋糟蹋嗎……我沒法活了啊……我倒了八輩子霉啦……」

    又氣又急的二狗子,先是在屋裡跳著罵,接著衝到媳婦身邊,雖然一邊捂著女人的嘴,一邊把她往屋裡拖,可是杏花一邊胡亂地抓開他的手,一邊哭著嚷——那捂都捂不過來的家醜,還是被抖摟出去了……

    好在二狗子臉厚——「狗皮子」厚,他似乎並不怎麼在乎。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里。誰也沒有想到,醜事傳出去沒幾天,竟就有一個人,被這檔子醜事逼得消失在了千里之外。

    自從二狗子娶了媳婦成了家,老鐵匠乾脆就住在徒弟家不回來了。師徒倆起早貪黑地圍著火爐子,叮叮噹噹地打著農家用的各種鐵器。他實在懶得去管那「野小子」——好歹現在有媳婦管著。

    那天,老鐵匠和徒兒趕著大集在兩里外的花溪街上賣鐵器。快散集時,他讓徒弟拾掇收攤,自己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帶給孫子。只要趕集,他就總忘不了小孫子。過一會,他回來時,臉漲得像火爐,那滿身的火氣衝著怒氣,驚得徒弟直了眼,光張著嘴——吐不出話來。

    老鐵匠卻開了口:「徒兒,你的手藝,已有了八成,可還差著火候啦……乾爹對不起你了啊……」邊說邊向徒弟深深地鞠了一躬,嚇得徒弟踉踉蹌蹌往後退。還沒等徒弟反應過來,他隨手抓起一根鐵釬,瘋了似地跑得沒影兒了。什麼鐵器,板車,還有徒弟,甚至連買給小孫子的東西——他什麼也顧不上了……

    那天中午,幸好二狗子沒在家,更幸虧八歲的小孫子死死地抱住爺爺的腿:「爺爺,你把房子燒了,我……我晚上睡那兒啊?爺爺,你可憐可憐我吧……」

    要不然,二狗子不是殺了人,就是燒了房子——天塌下來的禍,是誰也攔阻不了的了!

    老鐵匠緊緊地摟著孫子,撕心抓肺卻有聲無語地哭了好一會……

    接下來,老鐵匠跑到徒弟家,一把抓住徒弟的父親——有著生死之交的「老哥哥」,泣不成聲了:「我……我這張老臉……被蒙上狗皮了啦……我……我『莫三代』幾代人的名聲……一下子全給毀了啦……我6我……上輩子造下了什麼孽,生養了這麼個畜牲——活脫脫一個畜牲啊……」

    末了,老鐵匠居然給「老哥哥」跪下了——求他答應一件事……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件事呢,驚得「老哥哥」一下子癱在了地上,接著哭了幾天幾夜還沒回過勁來;又使得「老哥哥」多少年一直沒透半句口風,直到臨終前,才……

    從此,在麻石盤地面上,以及方圓十里八里的大小集鎮上,再也見不到老鐵匠的蹤影。

    兒子莫二狗也呆楞了兩日。兩天後,他對妻子說:「老東西走了也好,他走了,裡外都清淨。」

    從此,二狗子一步一步地由人後走到了人前,又由人前登到了台上。

    老刀想著笑著莫二狗:嘻,這小東西頭頂磨盤不嫌重,換成尿泡也不覺輕。他還真把「治安委員」當作官兒了。不是他管的事他也想管,不該他過問的事他也想問。以往,不敢放開他的手腳,是擔心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惹出什麼麻煩,到頭來,還得去給他擦屁股——臭了他的身又髒了自己的手。這一回真得把這一心想出頭的小馬駒子拉上前台來,讓他打頭陣衝闖一番。嘻,這叫「知人善任」。

    為了再提提莫二狗的神氣,在老刀的授意下,麻石盤革委會經研究決定,提拔莫二狗為「治安副主任」。

    這一回,想不到莫二狗還真就有點當官的度量,在接受任命後,並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出小人得志的輕狂,而是盡量按捺著週身的得意——儘管還是有些不自然——將其臨時掩抑於激動得「咚咚」亂跳的心裡。可一回到家便活猴似地一蹦三尺高。那笑得張開了的大嘴,也不知到什麼時候,才樂猶未盡地暫時收攏起來。

    此後,莫二狗白日裡笑,夜裡頭笑,一想起自己就禁不住咧開了嘴:「我莫二狗過去是什麼貨色?當上『治安委員』後呢?現在呢?將來呢?嘿,我可越活越有人樣兒啦!」

    這「越活越有人樣兒」的人,接下來,又幹出了什麼「越活越有人樣兒」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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