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六十七章 沒有退路的退路 文 / 水中獨樹
067沒有退路的退路
老刀一直折騰到大半夜,直到精疲力竭,才心滿意足如醉如癡地離開那老刀自悟為「吉凶兩相」之地。
「嘻嘻,他娘的,這才活出個人味來,就是死,也值了!」老刀真的走火入魔了。
老刀回到家,簡單卻認真地「料理」了一番,便進了自己的房間倒頭躺下了。大半夜尤其是後來她百依百順——他為所欲為地恣意縱橫,那醉心的得意與興奮已將其貪婪的邪欲一時填得滿滿足足的了。這時候,那其它的心思便被睏倦擠壓到後腦勺外邊去了。於是,老刀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可才瞇了一小覺,便被自家的大公雞「叫」醒了。其實,還是被他自己「叫」醒了:今天下午幾百人的「現場會」,既壓著他,更喜著他。那可是為他即將登上公社革委會第三把交椅,又墊了一塊厚實實的「清」磚。
老刀睜了睜似乎睜不開的眼睛,翻了翻身子,困乏得實在起不來。可他還是給自己下了命令:「必須起床!本該昨天晚飯後就該開的會……再不能拖延了……」老刀一挺身坐了起來……
老刀起床後直奔大隊部,在大喇叭裡通知大小隊幹部馬上到大隊部開會。在會上,老刀對下午的「現場會」作了周密而細實的佈署。會議結束,老刀為節省時間,順路去馬大栓家吃了早飯,隨後帶著兩名民兵親自到鄰近的雙溝大隊借了十幾面彩旗和鑼鼓。回轉身去東南窪路過自家莊頭的時候,近乎百忙中的老刀還是沒有忘記自家床上的那一老一少。當他看到兒子的床上已空無人影,又看到喜子娘正摸摸索索地穿衣服,他先前有一點惦著的心便完全地放下了。
老刀中午沒有回家,逕直去莫二狗家喝了酒。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開懷暢飲,不管莫二狗和她媳婦怎樣慇勤,他只喝了幾小杯壓壓癮。「今天,萬不能多喝,酒多誤事,甚至會誤了大事……」老刀在提醒自己也在提醒莫二狗。
老刀吃完午飯,便和莫二狗又匆匆去了東南窪。在「現場會」上,老刀雖然是滿心的激動,但還是頗為得體地表露於上級領導、記者以及全公社的大小隊幹部還有自己的「臣民」面前。老刀在平實而「謙虛」的匯報中,把所取得的「這一點點成績」,全歸功於麻石盤的廣大革命群眾。其中,重點講述了上至八十三,甚至九十三的老頭老太太,下至把手攙的孩娃們,為『平田整地』流一身老汗,出一份小力的感人故事。在看起來是一點而過而實質是點題的有關「領導作用」的言辭中,老刀沒有提到自己一個字,而用「麻石盤革委會」謙而代之了。而在說到差距與不足,老刀則毫不含糊地點出了自己:「……說到底是我這『一把手』水平有限,工作還不夠紮實,離黨和人民的要求,還有很大差距。但我不驕不躁,不氣不餒,我已下定了決心:只要我一天不趴下,我就做一天『老黃牛』,並努力爭取做一個真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腳踏實地的『老黃牛』,只到使完最後一口氣力。我也學著引用文人的一句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現場會」的圓滿成功,尤其是縣領導的高度評價,使老刀大喜過望。他在心裡竊笑:「他奶奶的,自己原本為撈著那迷人的小人精兒,把白了眉毛鬍子的老頭老太太還有那些穿開襠褲的小娃娃擠上了工地……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被樹了典型,還招來了縣裡的領導、報社電台的記者……嘻嘻,自己不僅得了女人還將官升一級,真他娘荒唐得離奇。這叫什麼?這叫歪打正著,這叫吉人自有天相——天助我也!——不,是天寵我哩……」
老刀那份喜興的熱度,直到天擦黑時走進自家的院子,才降了溫。再接下來,竟一下子涼了半截。
喜子娘雖然是東一句西一句地嘮叨,可老刀還是聽出來了:雙喜沒吃早飯——中午沒回家吃午飯……老刀四下裡瞅瞅,竟還沒個人影。再看看,自行車也不見了……
老刀有些慌了。在工地上,他不僅僅是嘴上「腳踏實地」,那腳和心也都是喜實實地踏在了實地上,可現在卻虛空得踏不著實地了:「這小東西……不知什麼時候起了床,然後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到哪裡去了呢?幹了些什麼,又還想幹什麼?……」
「莫非小東西起了疑心……?」但老刀料定,「這大天百日,他不會去小騷精家,也不會幹出什麼可怕的事來,怕就怕今天晚上或夜裡……」
老刀進了自己的房間,又坐在那棗木椅上,點上了煙,一邊吸著一邊琢磨今天晚上或許夜裡可能發生的事。今晚上,老刀是不準備再去柳莊了。昨天夜裡的折騰似乎有些過了頭,再加上今兒個操勞了一天,實在是力不從心。心裡雖還是惦著那小人精兒,可精氣和身子實在是挺不起來了。「再說,總不能老是讓小東西『安眠』,萬一吃多了壞了腦子,像他娘那樣,可就……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況且又這麼一個寶貝蛋兒。再說,就是想讓他再『安眠』一回,怕也不可能了——說不定今兒晚飯他也不回來吃了。
「今兒晚上,小東西一准要去柳莊了。就暫且『讓』一回吧。即使不讓,現在連影兒也見不著,又怎麼攔得了?
「兩個小東西又見了面,會怎麼樣呢?那小賤人昨夜裡明顯地反常了。以前的幾次雖是十分的不情願,也有些輕微的反抗和掙扎,但那是出於一個未婚女孩子的本能,可昨夜裡她可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自己的軟硬兼施尤其是拿她娘作要挾,才不得不無奈地依順了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這無疑是小東西惹的騷!以前的幾次,包括自己寫了那東西,小東西肯定全然不知。當他從學習班回來之後,小賤人一定咬死了瞞著他,又與他粘糊上了。她實實地以為自己寫了那東西以後就不會再纏著她了,可經過昨夜這麼一折騰,她一定明白再怎麼反抗掙扎,也是掙脫不了自己手心的。接下來,要麼就死了掙扎的念頭,而乖乖地順到自己這一邊,要是這樣的話,那就用不著太多的憂慮;要麼……要麼恨透了自己,並不顧一切地要拚個魚死網破。她會獨自一人或拉著那耳聾眼瞎的老女人拿著那東西去上告?根據她的性格,怕是撕不開那個臉面。那麼,她極有可能在小東西面前,於情亂之下,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抖出來,從而把小東西推到台前,讓兒子跟老子作一場你死我活的拚殺……」
老刀想到這裡,心裡的不安明顯地加重了。接下來,他不得不從最壞處思考著對策。他本想來個先發制人,可一時又下不了狠心:「萬一兒子不是像自己想像的那樣,那豈不……但不得不時刻窺視小東西的動向,並時刻提防自己的這條老命了……」
老刀弓下身子伸著頭往床底下瞅了瞅:「不行,萬一……小東西一看床上沒人,一彎腰往床底下一瞟——自己可就沒有退路了……」
老刀踱到房門口,站著往東間看了看。這前屋是三間土牆草頂房子,西頭一間是老刀的臥室,東頭兩間是連通著的,沒有隔牆。東山牆與前牆的牆角,放著一口能盛十幾擔水的半人高的大缸。缸上蓋著兩塊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堆放著雜物。缸的周圍緊碼著一人多高的乾透了的蘆柴。老刀想,要是躲在那缸裡,既可以藏身,又可聽得到外邊的動靜,逃離也比較方便。老刀見喜子娘在東屋,便關實了前門和後門,接著撥開蘆柴把缸上的雜物和厚木板往一邊推了推,然後肚子貼著缸沿,借助兩手的力量,連翻帶滑地落進了缸裡。接著站起身,將剛才撥開的蘆柴又往裡攏了攏,半蹲著身子四下看了看,覺得隱蔽性很好。當他重又撥開蘆柴往外出的時候,卻費了難。他騎在缸沿上,一隻腳踩著缸底,外面的一隻腳卻落不了地,試著幾次終於翻轉出來的時候,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不行,萬一……小東西見床上沒有人,再找到這邊來,那自己可就死在這缸裡了……」
老刀心神不寧地開了門,走出來,站在院外場邊的槐樹下,四下裡看了看,他忽然靈機一動:「那狗窩……」
院牆的西牆與前屋的後牆之間拐了個九十度的直角。沿著西牆的南北方向堆著一溜長長的草垛,那草垛與山牆之間只能側著身子勉強擠進一個人。老刀曾在貼近山牆的草垛裡扯出一個洞,那大黑狗便像通了人性似的天天夜晚就蜷曲在那裡,忠實地為主人看家護院。而院外過往的行人,若不留心就很難發現那草堆肚裡還有個狗窩。
這裡可是隱身的最適合的地方,不但逃離方便,而且前屋和院子裡的動靜也能聽得見——家家戶戶的山牆上方都留著個通風兼通光的「山窗」。